一

　　瀚予在校運會回家了，還帶了一副較為講究的球拍回來，說要和值念、洲軍一起打，乒乓球便成了他們共同的活動。瀚予的技術很好，值念和洲軍都一般般。

　　體育館在中區，在時間樓的東邊，更加靠近輕雨樓。一樓有羽毛球館，二樓才有乒乓球館，而且需要從側門的樓梯上去。他們喜歡到乒乓球館最裡面的球桌打。這個球桌旁邊有個廢棄的沒有網的球桌，加一個長椅，再加幾個凳子。打累了，還在旁邊玩玩手機。平常上乒乓球課的時候，幾個體育老師都會坐在這裡閑聊，打發時間。

　　瀚予有兩個球拍，值念、洲軍也都買了個較為普通的球拍，可以佔兩個球桌，因此很歡迎同班的人過來。他們一般都是下午沒課的時候去打。

　　一天上早課，三個人剛好坐在一起。陸楠隨後到教室，帶著丁香，故意坐在值念和洲軍前面。陸楠轉過身，姿態貼近他們，說:“你們幾個是不是經常去打乒乓球?”

　　瀚予:“沒有經常去。”

　　陸楠:“沒有?有人說你們經常去。”

　　洲軍:“是幾乎天天去。”

　　陸楠:“哦，張瀚予耍我。你們要記住，我是會記仇的。”說完，舉起小拳頭，示意一下。

　　丁香:“好像值念也跟著你們打。”

　　值念:“嗯，對。”

　　陸楠:“你們三個，誰的技術最好。”

　　洲軍:“當然是我啦，這還用說。”

　　陸楠:“是不是真的?”

　　洲軍:“我想說是真的，不過張瀚予最厲害。”

　　值念搶著說:“沒錯，瀚予的水平堪比院隊。”

　　洲軍也搶著說:“瀚予的水平就差加入院隊。”他和值念都不知道院隊水平是什麽概念，不過說得很過癮。

　　瀚予終於能插上話:“他們騙你們的，我技術還沒有阿念好。”

　　陸楠:“你說他厲害，他說你厲害，我應該信誰呢?”

　　瀚予似乎有點不開心，強調起來:“他們兩個聯合起來騙你們，還說院隊。”還似乎要瞪了一下洲軍。

　　丁香:“我信了，你們的水平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水。”這句話說得很溫柔，瀚予的內心像被山泉水衝洗過一樣，變得很平靜。

　　洲軍:“柳丁香，你臉有點紅。”

　　陸楠:“她是這樣，經常會臉紅。你們很快就會習慣。”

　　丁香:“確實經常這樣子，我已經習慣，你們習慣就好。”

　　這個時候，陸楠才開始說正事:“劉值念，我們班裡面，你和於啟明居然不是團員。”

　　值念:“對啊。”

　　陸楠:“我幫你辦理入團手續吧，於啟明也願意入團了。”

　　值念:“不用麻煩你吧，不入團也應該沒什麽事。”

　　陸楠:“不麻煩，等下把表格發給你。”

　　值念:“不用，不用了。”說著，還右手還打著左右晃動的小手勢。

　　陸楠和值念的談話結束以後，洲軍接著說:“你們班居然有人不是團員，我們班全是團員。”

　　陸楠:“就是的。”

　　丁香:“值念，你怎麽會不是團員?”

　　值念:“升高中的時候，不小心把團籍弄掉了，怎麽找也找不到。”說這句話的時候，值念才敢看看丁香的臉，發現她是真的有些紅。看了一下，又迅速把視線收回。

　　二

　　又到了下一節課，換了棟樓，換了個教室後，溪美、曦瑤坐在三個人的後面。

溪美提及他們去打乒乓球的事情。　　溪美:“下午沒課，你們會不會去打?”

　　洲軍:“按道理應該會去的。”

　　溪美:“我也要去打。”

　　洲軍半信半疑:“盡管來呀，打球就得多來幾個人。”

　　瀚予:“那曦瑤回來打嗎?”

　　曦瑤:“看情況，不一定。”

　　這天下午，除了三個男生，還來了清連、迎風、溪美這三個女生。女生過來以後，溪美和清連首先拿著拍，打了起來，不過接個球都能把人逗笑。女生們只有迎風有丁點基礎。

　　洲軍立刻叫瀚予教她們怎麽打，自己則和值念打。瀚予一邊說自己不懂，一邊有模有樣地教。一會兒後，變成了瀚予教溪美，洲軍輪著教清連、迎風。

　　十五分鍾過後，迎風徹底不參與了，溪美還在和清連像玩耍似的對打。溪美披著散發，一次打完，她撥弄一下自己的頭髮，把前面的兩束弄到後面，然後又把所有頭髮拎起來，再放下，整理一番，也給脖子後面的皮膚透透氣。

　　大家談起技術的問題。值念和洲軍都在旁邊說瀚予多厲害，繼續鼓吹他有院隊的水平。

　　溪美:“張瀚予，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加入院隊?”

　　清連:“對呀，怎麽不加入院隊?”

　　值念搶著說:“因為高手都在民間。”

　　洲軍也搶著說:“因為在院隊裡找不到對手。”

　　瀚予終於插上話:“不要聽這兩個騙子，我很菜的。”

　　溪美:“你越是這樣說，我越覺得是真的，老說自己不懂不會。”

　　清連:“十分同意。”

　　又二十分鍾過去，迎風沒怎麽打，耐心卻也耗得差不多。清連、溪美都覺得有些累，而且新鮮感已經耗完，嚷嚷著要看他們打。

　　洲軍、值念的水平差不多，洲軍偏向進攻，而發揮不穩定，值念偏向防守，自然穩定點。於是，瀚予和值念對打，一個人隻管有分寸地進攻，另一個人只能盡全力地防守。有時候一球十幾個回合，兩人甚至逐漸抽離桌子兩三米來接球。

　　他們打完，清連說要和值念打。這時候，值念打得很小心，有時候還要假裝沒接到，再說一句:“厲害。”這時候，清連有時候會很開心，有時候則不怎樣，似乎腦袋在想著怎麽改進打法。

　　清連邊打邊聊起部門的事，說她們部門最近有個“新女性征文活動”，如果能夠拿獎，校女生部會幫忙嘗試發表，每年都會有發表成功的文章。洲軍則提到，自己部門在製作兩個推文，一個是介紹各部門工作的，另一個是介紹各部門成員的，他負責後一個。值念則表示，自己部門還沒有事情。

　　打著打著，清連又說:“你們之間都是舍友嗎?”

　　值念頓時被問傻了，感受到這句話蘊含許多含義。而且沒有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居然可以塞這麽多信息。

　　溪美幫反應遲鈍的值念回答:“當然是啦，我上次看見這三個人在宿舍裡一起打遊戲。”

　　洲軍:“我和瀚予才是舍友，阿念只是經常去我們宿舍。”

　　值念:“沒錯，我在511，他們在514。”

　　清連:“你們都不是舍友，關系怎麽也這麽好?”說著，球又沒有接到。

　　洲軍:“阿念經常來我宿舍，關系怎麽能不好。”

　　清連撿到球以後，連忙跑回來，說:“你說說，為什麽經常去他們宿舍?”

　　值念:“關系好，所以經常去他們宿舍。”

　　迎風一直坐在無網桌旁，雖然沒有說話，不過一直都在默默地聽，聽到這裡發現了一個邏輯矛盾，很想說話，卻還是不敢說，隻好從兜裡翻出一副耳機，戴上，在手機裡點進一個名叫“許嵩”的歌單。

　　瀚予:“你們三個都是舍友吧?”

　　溪美:“對呀，不是舍友哪有這麽好。劉值念，你怎麽看都不像會竄宿舍的人。”

　　值念:“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像。”

　　清連:“你好奇怪哦。”

　　女生們來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便說要走了。瀚予目送她們以後，依然覺得她們以另一種形式待在這裡。他略帶生氣和嚴肅地對另外兩個人說:“還院隊水平，你們這樣說，我會很丟臉的，能知道嗎！?”

　　瀚予還是第一次生氣，也是第一次嚴肅。洲軍尷尬地笑:“莫名其妙，不是在讚你嗎?”

　　瀚予保持嚴肅:“臥靠，有你們這樣讚人?”

　　值念也有點尷尬:“下次我們閉嘴咯，洲軍。”

　　瀚予還是很嚴肅:“你們說的，下次不能再那樣說話。”他當作值念也替洲軍說了。

　　三

　　晚上，值念去514室打遊戲，沒有在511室。一陣子，有略手裡拿著幾張表格過來了，發現值念在某人的座位上，估計是和洲軍開黑。這個座位是梓揚的，而此時的梓揚在511室，坐在值念的位置上和汪成等人打遊戲。

　　有略大步地走過去，發現值念打手遊，洲軍打的是電腦遊戲。繼續走近:“念哥，你果然在這裡。我剛才去了511，梓揚說，你八九不離十在514。”

　　“有略哥，什麽大事要勞煩你過來?”

　　有略右手伏在梓揚床邊的小圍欄，顯得很放松:“沒什麽事，早上楠姐不是跟你說了團員的事。”

　　“哦，讓我入團。不用這麽麻煩你們吧?”

　　“不麻煩，我和陸楠還很樂意。”

　　“我覺得麻煩。”

　　“老實說，是很麻煩。你看，我都打印了一些資料，又大老遠來找你，總不能讓我白走一趟。”然後小聲地說:“如果全班就剩下你一個人沒有進團，是不是會顯得你被孤立了?”

　　“呃~，好，就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申請表格在這，模板現在微信發給你。”

　　“辛苦，很辛苦的。”

　　“當然辛苦啦，而且我還有其他事，先走啦。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陸楠，問我也可以。”有略是組織部的，因此對團務黨務的事情，一般都比團支書陸楠還要懂。

　　有略幾大步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這次來到漸汐身邊，說:“黃少，你最近忙些什麽?”

　　“不忙，哪會有有略忙。”

　　“忙忙就不覺得忙。你部門現在有沒有籌劃什麽大事情?”

　　“有啊，要辦一個活動叫做知識天梯。”接著說:“類似一站到底的比賽，有略，你要不要參加?”

　　“我有時間一定參加，可惜時間真的不多，你都知道的。”

　　有略終於走後，值念打完那局，也到漸汐旁邊，看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一個攤開的筆記本，說:“漸汐哥，聽說你部門有活動喔?”

　　“當然啦，劉老師，你要不要參加呢?”

　　“當然想參加。”這語氣讓旁邊洲軍聽得，真的以為值念想要參加，還覺得想參加也正常。

　　值念接著說:“你們部門在密謀什麽大事情?”

　　“部長要我們做一個比賽題庫，要有500道，我都快要想瘋了。”

　　“500道，你們來出題庫?”

　　“我師兄確實是這樣要求的。我當時提出，可以繼續沿用上年的題庫。師兄立刻就說，辦活動的受益者不僅是參賽者，還有舉辦方。你們自己去組建題庫，其實是不停學習知識和分析知識的過程。”

　　“原來如此。”

　　“我在想，要不要給亡者出兩道題?”

　　值念顯得有點興奮:“可以喔，亡者怎麽說也是個知名遊戲。”又顯得有點冷淡:“不過出什麽題目，是個值得反覆研究的問題。”

　　“對啊，怎麽出題也會講究技術技巧。”

　　等值念走後，漸汐回想剛才的談話。漸汐喜歡跟別人談話以後，就重新回想一遍談話的過程，有時候還會回想好幾遍。這次，他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暗示。還覺得這個暗示藏著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只要施以懷疑，就很可能會被發現——不要出有關亡者的題目。

　　四

　　值念回到自己宿舍裡面看書，唯有看書這件事情，非在自己宿舍做不可。忽然想起入團的事情，於是把書放在一邊。其實他也想著入團，只是覺得如果做得太乾脆，不像自己的為人處世的風格，便對有略、陸楠的堅持很是感激，很是感謝，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值念填寫資料的時候，遠航拿著水杯過來， 說:“老成，過來借點水，我宿舍又沒水了。”

　　汪成顯得有點不耐煩，不過不是不耐煩他來借水，說:“借吧借吧。”

　　“謝謝啦。”遠航往裡走，說:“念仔，我過來借點水。”

　　“借水，會還嗎?”

　　“肯定會還，等我宿舍的桶裝水送來了，再還給你們。”

　　“好麻煩，算了。”

　　遠航剛提起一杯水走，文武便拿著水瓶過來。汪成看見這架勢，說:“文武，你過分啦，要打一瓶水走?”

　　文武:“你這就知道啦?就打半瓶，半瓶不過分吧。”

　　汪成:“你們宿舍一次訂兩桶呀，訂一桶根本不夠。”

　　文武:“上次我訂的時候就只能訂一桶，他們那邊說缺貨。你敢信！”跟汪成交待完，直奔陽台那裡的飲水機。

　　值念填完電子資料發給陸楠，又沒有了看書的心情。入團這件事讓他想起一些不相乾的卻很開心的事情，比如下午和女生們一起打乒乓球。

　　以前，值念怎麽都難以相信，自己可以和女生一起打球。現在不僅可以和女生打球，還讓可以她們知道自己交到兩個好朋友。如果現在可以穿越過去，告訴以前的自己，他也不會相信吧。

　　腦海裡，乒乓球館中的畫面還在不停地重複著。值念點開微信看看，本來不關心朋友圈的，此時卻想點開看看，看看大家都過得怎麽樣。結果，最先看到清連發來的消息。

　　清連:值念

　　清連:周末，我們鄉會和別的鄉會打籃球比賽

　　清連:你要一起去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