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便是三年過去了，陳甘樂也長高了不少，可相比於一些人還是矮上半個頭。同為農村孩子，陳甘樂吃得也不比別人差多少，奈何這身高不怎麽長，可能是由於遺傳的問題吧。陳甘樂的父母就不高，父親只有1米62，母親就更不用說了。這要是放在當下，肯定會被認為是生長受限。對此，陳甘樂自己並不覺得自己長得矮，畢竟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並沒有身高焦慮，而那時候農村的孩子總體來說也不算高。

　　說起來陳甘樂的生日就快到了，他自己總是記得很清楚，對他來說這是他自己獨一無二的節日。說起這生日，還讓得陳甘樂差點沒讀上一年級。那時候上一年級必須年滿6歲，而陳甘樂的生日在十月，入學時未滿6周歲，按理說只能再讀一年幼兒園，但對於農村來說，多讀一年就多花一分錢。

　　負責家裡孩子上學的是鄒興華，因為家裡的錢好像都是她在管，很少能看到陳家貴花錢的時候。一方面鄒興華覺得多讀一年，會多交錢，家裡也不是很富裕能讀盡量就讀了;其次是讀得早，要是陳甘樂成績不好，還能留級一年，也不算太晚，於是鄒興華開始思考如何讓陳甘樂能順利入學。在農村要是想辦事，少不了托關系。陳甘樂家的壩子下面就是當地小學老師賀玉琴的家。

　　鄒興華一大早從家裡的石櫃裡翻出十斤曬乾的花生，這些花生是陳家貴的下酒菜，一般是不拿來送人或者賣掉的。可孩子讀書要得緊，學生娃娃在農村是最寶貝的，他們是有希望不留在小灣的。

　　“賀老師，賀老師在家沒有?”鄒興華在賀玉琴壩子裡大喊。

　　“在，進來嘛。”賀玉琴在房裡梳著頭髮。

　　鄒興華提起十斤的蛇皮袋子，用肩膀撞開房門，躋身進屋。

　　“賀老師才起來嗎?”鄒興華笑著，露出上排不太整齊的牙齒，有幾顆同牙齦處還鑲著銀絲，眼角的魚尾紋也咧起一道道縫。

　　“啊，你提來做啥子。”賀玉琴知道，這是有事找她了。

　　賀玉琴撫摸著自己的小腿，像是在抹著什麽東西。這倒也正常，畢竟有點文化就能在小灣當個官。差不多大的年齡，賀玉琴的打扮要比小灣的婦女風情得多。有一份可觀的收入，使得她在這座小城市過得還算滋潤，就是不見她家的女兒回來過。

　　“提到來你們吃點嘛，你們現在住街上，也沒種著，給你們送點，管不了多少錢。”鄒興華有些搶答道，這些話語已經在她腦海裡演練了好幾遍。

　　“陳大娃要上一年級了，麻煩你幫個忙，報個名。”鄒興華有些不太自然，求人這種事，她是不太願意做的，但又是她能做的。

　　“你找我沒得用，我又不是主任，只是個老師，我說了也不管用。你把花生提回去，找學校主任。”賀玉琴沒收下花生。

　　“那要的嘛，我再想想辦法。”鄒興華覺得賀玉琴是在應付她，畢竟在農村這也算不上好東西，便轉身提走了那一袋花生。

　　鄒興華哪裡知道什麽主任，家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自己又沒有文化，大字不識幾個。突然她想起了住在街上的醫生陳國忠。陳國忠是陳家貴的堂弟，在街上有個小醫館，為人耿直，不過他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赤腳醫生。

　　鄒興華提著這一袋花生，到街上後徑直走進醫館。

　　“二嫂來啦，快坐！”陳國忠的老婆從裡屋迎上來。

　　這間醫館三層樓，有一層地下室，但是常年關閉的。

一樓進門是接待病人的診區，往裡走有三張病床，再往裡走是他們的廚房。　　“給你們提點花生來，今天收成好，吃不完。”

　　“才麻煩你哦，老是給我們提這樣那樣，我們都不好意思了。”陳國忠的老婆也不拒絕，畢竟以前是一家人。

　　“啥子不好意思，我看病拿藥，你們總是少收我錢，我才不好意思。”鄒興華的身體不好，常年需要吃藥，所以兩家人的來往就多了。

　　鄒興華也是直言不諱，把陳甘樂上學的事再次說了一遍……

　　“這個事好辦，你找小學一年級的班主任，到時候報名讓她寫上去就行了。”鄒興華聽到這話，眼神中閃爍著謝意。

　　“那他們那個班主任是哪個，我去找找。”鄒興華有些急切。

　　“你不知道嗎，堯漳洺的侄女，堯謐就是班主任。”

　　“那好辦了，直接找堯漳洺就行了啊！”鄒興華已經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二嫂來啦，坐會兒啊，就要走了嗎?”陳國忠拿了兩瓶鹽水下樓。

　　“嗯，我還有事，下回又來坐。”鄒興華空手出門。

　　就這樣陳甘樂才順利入學，因此他也總是在各個學齡段都是班級裡年齡較小的一個。

　　想著自己快到生日了，陳甘樂總是會期待吃些什麽。在那個年代，雖然餓不著人，但也沒有現在這樣什麽都有的吃。一家人要是有誰過生日，會請到長輩和親朋好友，特別是“滿十”的年紀。

　　陳甘樂的生日也不例外，長輩請了陳家貴的媽媽，也就是陳甘樂的祖祖，已經八十多高齡了。她的老伴因為糖尿病去世得早，走了有二十幾年了。請來的另一位從輩分上來說是陳甘樂的二祖祖，並不是陳家貴的親叔叔。

　　陳甘樂的十歲生日顯得要比二十歲時熱鬧很多，可陳甘樂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麽。陳甘樂從電視上看見，過生日都要吃生日蛋糕，可自己歷年來的生日都只是兩個雞蛋，有些失落。

　　“婆婆，我從小到大過生都沒有吃過蛋糕，我想吃蛋糕。”陳甘樂在灶房悄悄給鄒興華說。

　　鄒興華眼神略微有些失神，好像感覺自己沒有給這個孫子應有的。

　　“明天趕場去買嘛。”鄒興華答應了。連陳甘樂也沒有想到，甚至以為會被搪塞個借口，這件事就過去了。

　　陳甘樂有些開心地出了灶房。

　　第二天，陳甘樂的生日，一大早鄒興華領著陳甘樂到了街上，一家很小的蛋糕店。

　　鄒興華第一次來到這個檔口，她也不懂哪種好，哪種不好。微瞥了一眼陳甘樂，才看見他也是有些茫然。

　　“做一個生日蛋糕。”鄒興華的聲音有些大聲。

　　“要幾寸的?”蛋糕店老板娘的發問，讓得鄒興華有些不知所措。

　　“有…有好大的嘛?”這話說出口讓鄒興華的臉有些發燙。

　　“三寸、四寸、六寸、八寸，看你要好大的，我就做好大”，老板娘見鄒興華一臉茫然，指著做好的蛋糕介紹:“這種就是三寸的，這種是六寸的。”

　　不知道是價格太貴，還是四寸已經夠吃了。鄒興華心裡漸漸有了答案。

　　“那來個四寸的嘛。”鄒興華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吐出一口氣。

　　“以前沒見你來買過哈。”老板娘有些戲謔的問道。

　　“就是，娃娃過生日了，從來沒給他買過，今天給他買一次。四個月大，他媽老漢兒就出去了。”說到這，鄒興華的聲音又大了起來。

　　老板娘是做生意的，童話裡的美好故事不會出現，最多也就是多塗了一點奶油而已。

　　鄒興華把放下背簍，把蛋糕平穩地放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