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瞥了眼駕駛座上的司機，不得已將某人的名字咽了回去，從衣兜裡取出了手機。

　　【顧衡】:李經紀人呢?

　　【yoona】:不是你告訴我的嗎，當偶像很辛苦，所以偶爾偶爾也會有想要曠工一小會兒的時候

　　林允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看著這條訊息，顧衡心中莫名一軟。

　　抬起頭，四目相對。

　　“兩位?去哪裡?”前邊的司機有些不耐回頭詢問。

　　顧衡收回眼神，看向司機，報出了一個地址，“新林洞冠嶽路.......”

　　在轉過頭，他分明看到了林允兒眼角一閃而逝的笑意。

　　出租車在道路上疾馳而過。

　　瞟了一眼顧衡那邊，林允兒猶豫了一下，發去了一條訊息。

　　【yoona】:剛才，謝謝。

　　她自然知道，顧衡剛才在辦公室裡說的那些或安慰或故意調侃的話語，都是為了讓她轉換情緒。

　　一小會兒後，她收到了顧衡的回復。

　　【顧衡】:想對你說類似話語的粉絲應該很多，只是沒有機會像我一樣，當面告訴你而已

　　【顧衡】:所以沒有什麽的，不用放在心上

　　口罩之下，林允兒悄悄吐出了一口氣。

　　貼在車窗旁邊，她看向外邊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麽。

　　Kakao Corp在瑞草區，而冠嶽區就在西側，距離這邊很近。

　　十幾分鍾後，出租車在路邊停穩。

　　顧衡走在前邊，回頭瞟了眼確認某人沒有跟丟。

　　“你一直這樣嗎?”他隨口問道。

　　“嗯?什麽這樣?”

　　“......沒什麽。”回憶著這姑娘鑽上車時的敏捷身手，顧衡欲言又止。

　　“可我好像從你眼睛裡看出了不太好的意思。”

　　“但我很有禮貌，沒有說出來。”

　　林允兒噎住。

　　顧衡閃身轉進了街邊的一間花店。

　　“一束雛菊，一束鬱金香。”

　　他對著店員言簡意賅道。

　　趁著店員忙碌的時候，他轉身面向身後有些困惑的林允兒，聲音溫和，

　　“剛才是我沒說清楚，我是來看望我母親的，所以......”

　　雛菊......

　　林允兒反應過來顧衡話語裡的意思，下意識鞠躬，“對不起！我......”

　　看著林允兒有些失措的樣子，顧衡苦惱地笑了笑，止住了她的動作，

　　“是我沒說清楚，你道歉做什麽?”

　　“而且，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嚴肅，既然你想出來透口氣，那同行其實也沒什麽，畢竟，冠嶽山也不是我家的私產，不是嗎?”

　　顧衡小小開了個玩笑。

　　聽到他這麽說，林允兒才直起身子，“真的沒關系?”

　　顧衡接過店員遞來的兩束花，看向林允兒，忽然一笑，

　　“感覺有點奇怪，明明我是不想你跟著的......”

　　林允兒眨眨眼，心中一松，撲哧一笑，“不會真要脫粉吧?”

　　“我可沒有這種坐霸王車的偶像。”

　　顧衡向著店外走去，林允兒連忙跟上。

　　沿著山路，兩人慢慢向前。

　　初春的山道旁，地面上還有些許殘留的枯枝落葉，但樹木枝梢與低矮灌叢都已染上了嫩綠。

　　轉過山道分叉拐角，踏春行人漸少。

　　林允兒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將口罩解了下來，

舒服地吐出一口氣。　　“以前常來這邊嗎?”顧衡按著記憶尋路，一邊問她。

　　“嗯?為什麽這麽說?”

　　“不是住在永登浦區嗎?離這邊很近。”

　　“其實也不算很經常。”

　　彎下腰，林允兒撫摸著一朵剛剛盛開的躑躅花，臉上閃過追憶之色，

　　“每年躑躅花開的時候，冠嶽山這邊都會有躑躅祭，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阿爸和......”

　　說到這裡，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突然停住沒有再說下去。

　　顧衡敏感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我以前倒是常常一個人來這邊。”他將話題扯回了自己身上。

　　“放學之後嗎?”林允兒下意識問道。

　　“你怎麽知道?”顧衡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林允兒躲開了他的眼神，看向遠處的山景，“猜的。”

　　顧衡也沒有在意，兩人繼續沿著山路前行。

　　“那時候覺得自己的境遇與狀態很糟糕，但在一個人登山的時候，踩著台階，就好像將煩惱一個接一個的踩碎。”

　　“雖然沒有辦法對你現在的狀態感同身受，”顧衡回頭看了眼林允兒，“但或許登山對你改善心情會有些幫助。”

　　“謝謝。”林允兒輕聲說了一句。

　　“不過，登山、獨處只能暫時忘卻、逃避那些消極情緒，並不能真的解決它。”

　　“嗯?那你......是怎麽解決的呢?”

　　看著走在自己身前半步的男人，林允兒感覺自己像是在進行一個拚圖遊戲。

　　她在一點一點拚湊出一個更真實的顧衡。

　　“我是在十二歲那年被知恩的爸爸媽媽收養的。”

　　“雖然他們對我很好，但是......所以放學之後，我總會來這裡。知恩的爸爸媽媽大概也理解我那時的想法， 所以從來不阻止，隻讓我記得回家吃飯。”

　　“後來有一次，上山忘了時間，回家晚了，等我到家門口時候，就看到知恩和鍾勳蹲在門口......”

　　“兩個小家夥、就蹲在那裡、眼巴巴的......”

　　“看到我回來，知恩那丫頭還哭得稀裡嘩啦的，說什麽要把鍾勳那一半的哦媽分給我，讓我不要走，鍾勳當時就急了，說明明商量好一人出一半的。”

　　說到這裡，顧衡笑了一聲，“真的是，弄得我感動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過從那一刻以後，我就突然覺得，心裡一直堵著的一些東西，沒有了。”

　　剛到李家的時候，他對李知恩李鍾勳好，一方面是他確實喜歡兩個小家夥，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種“生存”的技巧。

　　但李知恩和李鍾勳顯然並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有個很寵自己的哥哥。

　　“他們很愛你。”林允兒輕聲說。

　　“是，比我自己以為的還要更愛一些。所以面對眼前困境的時候，不要太糾結，多看看身後那些支持自己的人，就能獲得足夠的、繼續向前的動力。”

　　踏上一處山間的小風口，顧衡半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將兩束花放到地上，然後回頭看向林允兒，“不過說起來真有些慚愧，好像自己一直都是接受多於給予。”

　　山間春風拂過，將林允兒的發絲吹起。

　　“不是哦。”她突然道。

　　“嗯?”

　　“不是這樣的。”林允兒重複了一遍。

　　起碼對於我而言，你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