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社團成了當務之急。
一周後我們的社團正式掛牌成立,取名“三乾會”,社團只有三個人,除了我和老劉之外,還有老劉找來的一個哥們,叫陳廣。我們三個開團元老分居要職,我和老劉擔任幹部,而陳廣則是乾事,一旦有什麽事,主要是他去幹。
起初我對陳廣印象不好,用八個字就能概括他——造型猥瑣能力不強。可是老劉堅持用他,他說這年頭鬧民工荒,找個人不容易,將就一下。
後來我對陳廣的印象峰回路轉,有一次我和老劉在學校外面的地攤上買盜版碟,我們挑了四五張碟,付錢時發現身上錢不夠,於是老劉說去叫陳廣過來湊錢。
老板一聽以為我們要叫城管,連忙揮手阻止,說:“別別,小兄弟,這年頭擺個地攤不容易,碟片你拿走,我送給您,別叫城管。”
於是我們白拿了老板幾張碟片。
老劉說:“怎樣,那小子行吧?”
我豎立大拇指:“老劉你簡直比伯樂還伯樂,這種人才都被你挖掘出來了。”
我們朝氣蓬勃地搗鼓了一個月社團,可惜情況沒有改善,我們仍然是三個默默無聞的小卒。為了規劃好今後的發展戰略,我、老劉和陳廣在宿舍舉行了一次三方會談。
我發牢騷:“老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搞不出個樣子啊。”
老劉說:“是啊,我覺得主要原因是我們影響力不夠。”
陳廣問:“莽哥,那怎麽辦?”
老劉說:“關鍵是要加強宣傳,這年頭想出名就要靠炒作,像湖南衛視舉辦超男超女一樣。”
我問:“怎麽個炒法?”
老劉說:“首先我們要擴大我們的社團規模,招多點人進來。”
我說:“怎麽招?人家連我們社團的名字都沒聽過。”
老劉說:“所以我們要出去讓別人知道我們的存在啊。”
我說:“說得容易,我們不是每天有事沒事往外逛,有誰鳥過我們了?”
三方會談陷入了僵局,生存或死亡,這確實是一個很棘手的難題。幾根煙的時間後,老劉眼睛一亮,大聲說:“籃球場。”
陳廣馬上附和道:“好主意!”過了一晌他不好意思地問:“去籃球場幹啥?”
我不屑地回答:“跟人家打籃球,鬥牛要不要?”
老劉說:“打個屁,提起打籃球就一肚子火。”
老劉說的是上次被慧拋棄一事,他直到現在還以為小慧是被一個打NBA的男人搶走的。
陳廣問:“那是去幹啥?”
老劉說:“籃球場那裡打架的人比打球的還多。”
我說:“難道要我們幾個去打架?”
老劉說:“你這兩斤力氣夠人家打嗎?”
我沒有回答,自己心裡清楚像我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肯定只有被打的份。
老劉吸了口煙,說:“打架跟踢球一樣不能靠蠻力,要用腦,打當然是跟比自己弱的人打,你們學沒學過《田忌賽馬》。”
陳廣說:“在學校內打架會被開除。”
老劉說:“知道英雄和流氓有什麽區別嗎?”
我們兩個搖頭表示不知。
老劉說:“其實本質上沒有區別,英雄流氓都是打架,打壞人的就是英雄,打好人的就是流氓。”
我們點頭表示同意上述觀點。
老劉繼續說:“所以我們不能隨便亂打,打架要找個懲惡除奸的名義,揍了人還能出名。
” 我說:“唉,這種機會難找啊。”
老劉說:“所以我們要去籃球場,那裡人渣最多,當別人打架時我們就加入那群佔優勢的,打贏之後我們就可以取得同學們的尊重。”
第二天,我們開始往籃球場跑。
籃球是一項暴力運動,球場上動不動血光四濺慘案迭發。青華的學生打球雖然遠不及職業水平,打起架來可是比職業還職業,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絲毫不用電腦特技。
我們三人專門坐在場邊等待暴力事件,時刻準備應付各種突發情況,只要一有風吹草動我們就會根據雙方參戰人數的多少對局面進行最高速最精確的判斷,然後一擁而上維持秩序,頗有聯合國維和部隊的風采。
遺憾的是那個月剛好是“迎奧運公平競賽月”,我們在籃球場苦苦等了一個月沒有看到比賽暴力化,卻看到了彼此膚色越來越古天樂化。當別人在球場邊大聲為球員打球加油的時候我們也一心一意地為球員打架加油,可是現在全國上下正在轟轟烈烈地建設和諧社會,連籃球場也被和諧了。我們只能每天呆呆坐在場邊看著天上雲聚雲散場上球起球落,望穿秋水望眼欲穿望子成龍……
在這樣靜如死水的生活裡,我有點忘記了時間。
某天我們像往常一樣在籃球場蹲點,當我坐在場邊昏昏欲睡之時,突然老劉猛地推了推我,激動地說:“出事了。”
我馬上跟吃了興奮劑似的龍馬精神起來,抬頭看到場上有一個哥們倒在地上雙手抱頭表情痛苦,估計是在籃下搶籃板時遭到別人肘擊暗算。兩邊的球員迅速聚攏過來,劍拔弩張。
老劉神情嚴肅地對我們兩個說:“對方一動手我們馬上上去。”
我們點頭,跟替補隊員一樣做好隨時上場的準備。
說時遲那時快,肘擊了人家的那位哥們彎下身去。老劉跟警犬一樣迅速反應過來,說:“上。”
我們三個像離弦之箭一樣衝了上去。
誰知那哥們彎下身去是為了把倒地的那人拉起來,我們衝到籃下發現雙方友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其中一位打球的哥們以為我們三人急著要打球,朝我們擺擺手說:“還差一球,場下等著。”
我們隻好鬱悶地離開球場,我和老劉悲憤交加,一齊發下毒誓,今生今世如果再踏進籃球場陳廣將來就去山西挖煤礦。
陳廣聽後一臉驚愕,估計這誓發得實在太毒了。
我們三人沉默著踩在夕陽的尾巴上,沮喪到連經過身邊的美女都懶得看一眼。
老劉憤怒地說:“操,這年頭連打架都沒機會了。”
我說:“沒法活了,現在的社會河蟹了。”
此時日落西山,夕陽無限好,卻讓我們覺得無限蒼涼。
正當我們絕望之時,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個外貌斯文的眼鏡男,他攔住我們。
眼睛男非常誠懇地搭訕道:“同學你們好,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小忙?”
老劉說:“我們認識嗎?”
眼鏡男說:“正所謂相逢何必曾相識,天涯何處無芳草嘛。”
我問:“有啥需要幫忙的?”
眼鏡男掏出一本學生證模樣的東西,說:“在下是北大研究生,最近和導師、同學一起到貴寶地做調查研究,結果不慎和同伴走散, 手機又在車站被人偷走。唉,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而且身無分文,貧困潦倒生靈塗炭度日如年歸心似箭,不知道幾位同學能否借我三五百塊錢讓我坐車回BJ,回去之後我一定將錢如數寄回。如果同學們願意高抬貴手拔刀相助劫富濟貧,在下必將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做牛做馬……”
我們一聽就知道眼睛男是在招搖撞騙,剛好我們想打架想了一個月憋走了勁,於是二話不說將他暴揍一頓。之所以暴揍他是因為他說自己是北大的學生,如果一開始他說自己是某中專技校的學生說不定我們還尊敬他送他點錢,但是打著北大的幌子想來混飯我們就接受不了。
我們揍眼睛男揍到一半的時候校門口的保安同志跑了過來,他厲聲喝道:“喂,你們怎麽在這裡打架?”
我們跟他粗略地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結果保安同志聽完也怒火中燒,和我們三人一起揍眼鏡男,出手比我們還狠。我生平第一次對保安的印象有了好轉。
保安同志揍人揍得太過入神,百忙之中對我們說:“小兄弟,去保衛室給我拿個警棍來,敲死這王八蛋。”
我們都對保安同志的敬業精神讚歎不已,但再這樣揍下去肯定要出人命了,我們攔腰抱腿穩住狀態正佳的保安同志,勸說道:“同志同志,我們還是報警吧,把他交給警察處理。”
我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說盡好話才勸住保安同志,他戀戀不舍地放開眼鏡男,我們打電話報了警,幾分鍾後眼鏡男被警察帶走。
救人一命,勝吃七個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