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賀倩起身給寶鯤倒了杯紅酒，笑道:“這兒的酒也不錯。是從我自己的酒莊裡挑選了帶回來的。”

　寶鯤笑笑:“你連酒莊都有了。事業有成啊。”

　賀倩抿唇一笑:“還好。苦了那麽多年，總算沒有白折騰。”

　寶鯤微露欽佩之色:“你在外頭單打獨鬥。確實不容易。”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令梅，“駿驍的女朋友和你一樣，年紀輕輕的事業心強過尋常男人。”

　賀倩笑問:“那明年是不是就能吃上駿驍的喜糖了?”

　寶鯤躊躇:“你和玉芝向來交好。有空幫駿驍勸勸她。兒女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駿驍和令梅青梅竹馬，沒有任何時代背景的阻礙。我們啊，順其自然就好。”

　賀倩神情惘然:“又是對青梅竹馬。”

　寶鯤心中一格愣。有些話便不忍說出口。喝了杯酒，才對佳瑩道:“你什麽時候帶齊鳴給你媽看看?”

　佳瑩撅嘴:“還用您說?我早跟他聯系過了。下個月他和母親一起回京城。”

　賀倩看著女兒嬌美的臉，柔聲問:“他母親也回來了?那是要相看相看你了吧?”

　佳瑩低頭切牛排，紅暈從面頰到頭頸。

　寶鯤立即道:“人家遠道而來，咱們要盡到地主之誼。到時候讓你閔姨多燒菜好好招待人家。”

　佳瑩笑臉一僵，刀叉輕輕往碟子上一擱，發出清脆的響聲。

　“爸。你存心胳應我呢?”

　寶鯤的臉隨之一沉。

　他多年的教師生涯，在學生面前說一不二。一旦冷了臉，佳瑩也不由心裡打顫。但她有持無恐。父親從來不會真的生自己的氣，就連自個兒把閔曉萍氣走，他今天不也心平氣和的?更何況還有親娘在邊上幫襯呢。

　“我怎麽聽不明白?”寶鯤眼光鋒銳如刀，“你從小就是吃閔姨的飯菜長大的。怎麽沒見你少吃嫌胳應啊?”

　佳瑩頂著父親的怒意毫不退縮:“爸。你又不是不知道齊鳴的家世。他家這麽有錢，條件那麽好，我本來壓力就大。好在咱家條件也不算太差。您是特級英語教師，爺爺開著古董店身價不菲。大姑和姑夫雖然一般吧，但駿驍是留學生也夠撐面子了。要是齊鳴母親看到你老婆，一個俗不可耐的農婦，你讓我的臉往哪擱?！”

　賀倩暗道不好，佳瑩太衝動了。

　果然寶鯤的眉眼間風雲暗湧:“我和曉萍就養出你這個嫌貧愛富的東西?！”

　佳瑩強辯:“這哪是我嫌貧愛富?我說的是事實。我不想讓齊鳴家看不起我有問題嗎?再說了，我的親媽比閔曉萍拿得出手百倍千倍——爸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承認過閔曉萍，我心裡的母親只有一個。就是你眼前的賀女士。以後我所有人生的重要場合，只要有她在就夠了。”

　咣的聲，寶鯤拍桌站了起來。

　佳瑩嚇了一跳，委屈得擠到賀倩身邊:“媽。我爸他凶我。他又凶我！”

　賀倩還沒來得及發揮，佳瑩就讓寶鯤給罵得狗血噴頭:“陳佳瑩。你聽好咯。我陳家的人從來沒有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你媽當年受不了磨難跟我離婚，我們全家也沒說過她一句壞話。人有自己的選擇，選了就得為自己負責！你也是。老話說得好，生恩大不過養恩。你可以不接受曉萍當你的母親，但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她羞辱她?沒有她，你能有今天?！沒有她，咱們老陳家早散了！”

　佳瑩從沒見被父親這般訓斥過，羞惱交加的喊:“咱家又不欠她的！你不也照樣把溫珊珊帶進大學了嗎?你不也給了她這麽多年舒坦的日子了嘛?爸，你要和農婦過一輩子是你的事。我媽沒回來我沒辦法，她既然回來了，我就隻認這一個親媽！”

　寶鯤臉色鐵青:“好好好。你既然是這麽想的，我也就明白了。陳佳瑩，你爺爺讓我轉告你，咱家不攔著你和親媽來往。但是，不歡迎她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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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倩的臉色不由微變，一時震驚得泫然欲泣。

　佳瑩不敢置信:“爺爺怎麽能這樣對我媽?”

　寶鯤平靜的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親媽。”

　佳瑩聽父親話裡有話，不由看向賀倩。賀倩擦著眼角的淚道:“老爺子不喜歡我是應該的。我都明白。他不怨我和你離婚，但是怨我20年對佳瑩不顧不問。可我也是沒辦法啊。我身在異國四處飄零，每一天都過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這幾年賺到了錢小有所成，立即回國找你們了。”

　寶鯤扯嘴笑了笑:“賀倩，父親能同意你和佳瑩正常往來，你該心滿意足了。”

　他轉向佳瑩道:“你上回跟我說，有你沒曉萍。我現在告訴你。你已經成年了，選擇權在你自己身上。你要是想回這個家，就得認曉萍這個媽。你要是不願，那就別回來了。”

　佳瑩驚呆了:“爸——”

　賀倩神色淒清，拉著女兒道:“佳瑩。閔女士對你勝過我百倍。是我沒盡到母親的責任。你爸說得對，做人不能無情無義——”

　“媽！”佳瑩指著寶鯤，“是爸跟我說，如果不喜歡她就把她當保姆的！”

　寶鯤輕歎:“我是說過這句話。我還對自己說過，沒有感情迫於無奈的結合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是我錯了。在她日複一日的家務操勞裡，在她背著佳瑩上醫院掛急診看病的時候，在她明明什麽都不懂卻願意為了和我有共同語言努力學英文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

　佳瑩嘴唇微顫，被雷劈了般大受打擊的哭喊:“爸， 你怎麽可以愛上別人。你說過你最愛我媽的。你怎麽可以背叛我媽?”

　賀倩按住她安慰:“佳瑩。不是這樣的。這個不是背叛，真要說背叛也是我我背叛了你父親。”她伏在女兒耳邊極輕的道，“佳瑩。結婚前你必須要有一個完整的家。”

　佳瑩一個激靈，抹了把眼淚隻哭卻不吱聲了。

　寶鯤拎起包就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服務員送來七分熟的牛排，客人卻已經走了。一時無措的看著賀倩:“老板?”

　賀倩揮手讓她關門出去。盯著煎好的牛排沉默不語。佳瑩又是焦慮又是傷心:“媽。現在怎麽辦?”

　賀倩淒涼的笑了笑:“你爸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提了提精神。“沒關系，佳瑩。你聽我說。接下來你的表現關系到你今後的幸福。”

　佳瑩對母親百分百的信任。

　“你說。我一定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