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放假跟小陳同學散步路過那棟老會館。
老洋房只剩下三分之一,如果在一百多年前,那確實是新鮮好看的。
但放在現在,那不過是一棟破破舊舊和周圍房子能完美融為一體的老房子罷了。
值得一提只有老洋房對面是一家味道不錯的臭豆腐攤,我們會停下腳步買一份十塊錢的臭豆腐。
“咦,那裡是不是有一條繩子?”
小陳同學看到了那個掛在小洋房二樓的粗麻繩,暗黃色的燈光,粗糙的麻繩晃來晃去。
就好像上一秒就有一個人在這棟洋房裡自縊。
“嗯。”
其實見怪不怪了,因為我是在這條街度過的童年時光,見過暗黃色的燈光一閃一閃,也見過粗麻繩晃悠晃悠,還見過那個在麻繩上跳舞的東西。
我也許不能稱之它為東西,百度上說那叫“縛地靈”。
在某個地方死掉,就會一直待在這個地方,直到心願被完成後離開。
十塊錢的臭豆腐很好吃,我們沒地去就站在人家攤前,一邊嚼臭豆腐一邊對老洋房評頭論足。
小陳說房子雕花醜,我說房子鐵窗鏽,小陳說掛燈暗,我說麻繩糙……臭豆腐老板養的狗都聽得直搖頭。
最後我們實在沒得聊了,老板才能插話進來。
“你們知道這棟樓是什麽地方嗎?”
“一百多年前的湖南會館唄。”
由於我回答的太順暢了,老板都愣了一下。會館是明清時期都市中由同鄉或同業組成的封建性團體,五湖四海的人來到這裡,建了一座又一座的會館,最後只剩下這一間小洋房。
我奶奶的媽媽是湘妹子,跟著她的外婆一行人來到了這裡安家落戶,所以我們家頓頓都離不開辣椒,就連炒青菜都極少吃過不加辣椒的。
“看到那條麻繩了沒有?以前吊死過人。”
麻繩真的是太顯眼了,小陳看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跟我說。
“寶,你看窗戶好像都是封死了的,這個麻繩怎麽還一直晃啊?”
我沒做聲買了一串烤魷魚,一邊看麻繩一邊嚼,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有白色透明狀的東西在繩子旁邊閃現,但小陳看不到,她以為是風吹的。
“嘿嘿,小妹仔怕啦?沒事,這繩子每天晚上都這個點動,動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看這!”
老板側身往後一指,示意我們看過去,那他身後的早就打烊了的書店,正對著老洋房,店鋪過梁前掛著一面八卦鏡。
好家夥,老化煞道具了。
沒事還經常見,因為我爺爺奶奶家樓頂擺了兩隻石獅子,張口對著對面小區居民樓,那邊的住戶就投訴我們奪他們氣運,還有家住戶在窗口掛了一面大大的八卦鏡對著我們,上面畫了個人騎著個白色老虎。
奶奶他們倒是不在意,按他們說的道理就是既然我們搞封建迷信化煞自然也要允許別人搞封建迷信化煞,雖然可能這個煞指的是我們,但是負負得正,化煞就跟反彈一樣,彈著彈著它可能就沒了。
確實有點有道理。
不過書店過梁掛的這塊八卦鏡沒奶奶家對面那塊大,模樣也略顯普通。
“是十字街那邊一個姓李的風水先生弄的。”
“哦。”
李算命,老熟人,婚喪嫁娶一條龍的話事人。
“聽說有小孩凌晨晚上騎鬼火路過熄火了,就往上一看,差點被嚇瘋,說是看到有人在上面跳舞,
一眨眼就不見了……講實在話,那麽多年我都在這擺攤,還沒親眼見過那個呢。” 雖然人們平日裡口頭禪都是“死了死了”,但對真正的死亡用詞其實是非常隱晦含蓄的,他們常會去找其他的詞語代指死亡,比如“下葬”會叫“出山”,“上吊”會叫“跳舞”等等。
“吊頸的人是誰?那不找人做個法事送走?”
“聽說是個男的,名姓不知道到,大師找過,送不走嘛,說是在等兒子,等不到兒子不走,尼姑庵裡的主持來念經都沒有用,這房子幾十年都沒有人住,你看還通電是為了那個…特意通的,就是想讓…別鬧起來。”
“他兒子回不來了嗎?”
“唉,那十年去打越南猴,回不來了。”
攤老板說那是一個父親在等自己當兵未歸的兒子,妻子早亡,小兒子掉河裡淹死,送走了長輩、妻子、小兒子後兩人就在這棟樓裡相依為命,直到大兒子的離開, 這個家終究是散了。
聽說死訊傳回來的時候,這父親就瘋了,沒多久就吊死在了老會館裡,因為窗戶被蓋上了,門窗緊鎖。很久都沒被人發現,最後實在是味道太重了才有人撞門進去發現。
“他兒子的遺體呢?”
“不知道,可能在越南,也可能在烈士陵園,反正都回不來。”
“那他豈不是要一直在這?”
我的目光盯著那道一直碰撞麻繩的白色影子,像是在重複著當年的死法。
“是啊,不過聽說有人去外地找大師回來,等過了國慶就除了他。”
“有病吧?人家又沒招誰惹誰!”
小陳先我一步嚷起來,不愧是我的禦用嘴替。
“這個我就不清楚,反正大部分人看不見,他也不出門,沒見對在這擺攤的誰有影響……別說影響到書店生意差,那主要是他開在了新華書店旁邊,人家有選擇的都基本去新華書店,要來他這裡幹什麽?我是沒見過一條街開兩家書店的,嘖嘖。”
然後又跟我們聊了一下才依依不舍讓我們走,還是生意比較清淡,不然早就忙得飛起了好嘛。
我臨走前又看了一眼老洋房,那團白色透明狀東西消失了。
也不知道國慶節過後會怎麽除掉它,思前想後我給李算命的發了微信問了這事,畢竟玄學之類找他算是對口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回復,畢竟中老年人玩微信,他哪怕明天后天才回復都是正常的。
回復只有一句話。
“禍患常從巧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