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雷無桀趕著馬,裡面,蕭瑟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三顧城,美人莊
三顧城,美人莊,蕭瑟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
“我知道啊!”正在趕車的雷無桀在外面喊道,“三顧城中紅塵笑,美人莊裡醉風流。那可是,叱吒天下的……妓院啊!”
蕭瑟愣了半餉,望向唐蓮,緩緩道:“唐兄……好雅興啊!”
“呸。”唐蓮正色道,“三顧城是通往九龍寺的必經之路,在那裡有接應我們的人!”
“美人三顧,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顧傾我心。這裡地處偏僻,竟會有這樣一座香豔的城市。”朱梓宸看著周圍一個個身材曼妙的豔姬穿著輕紗,舉著酒壺款款走過,不由感歎。
“這裡是前往畢羅城的必經之地,畢羅城過去就是西域三十二佛國。那裡既是邊境,也是自由貿易城市,在那裡進行的貿易,不必上繳稅負,所以每年都會有大批大批的商人經過這裡前往畢羅城。”唐蓮解釋道,“一開始這裡只是有幾間歇腳的客棧,可是後來來這裡的商人越來越多,不乏一擲千金的豪客,是這些商人建立起了三顧城。這裡不僅是溫柔鄉,這裡也是帝國數一數二的……”
“賭場?”蕭瑟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幾個衣服上鑲著金絲的豪商坐在一張長長的桌子面前,一位穿著紅衣的妖嬈女子坐在桌上,長腿撩人,雙手拿著一個骰蠱搖了搖後魅惑地一笑,然後將它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商人們紛紛拿出了他們的賭注,也放在了桌上。
那竟是一顆顆閃耀的明珠,整個大堂在瞬間變得明亮了起來。
“美人莊是三顧城最大的妓院,能來三顧城的都是一方豪客,而能進美人莊的,只能是豪客中的豪客。他們的賭注太大,如果用帝國的金錢來算的話,怕是幾箱才夠賭一局的。所以這裡的賭局,都是用這樣的明珠來計算,這樣的明珠,只要小小的一筐,就能夠在金陵城最繁華的地帶盤下一間大鋪子。是尋常的商人一輩子也賺不到的。”
“用商行發行的金券不就行了了,何必用明珠?”
唐蓮搖頭,指了指坐在商人中間的一個黝黑的漢子:“來三顧城中的,可不止本國的商人,爪哇、大食、吐火國的人都有,他們不認金券。不過說到底,商人們還是覺得那一筐筐的明珠才能顯出他們的財力,他們的豪氣。”
“那既然來了這,我們不妨也去賭一把吧。”蕭瑟整個人依舊縮在狐裘中,懶洋洋地望向那邊。
唐蓮苦笑:“我可沒有錢。”
“怎麽沒有。”蕭瑟笑笑,“我們可有一座,純金打造的棺材啊。”
“閉嘴!”唐蓮低聲怒喝,“商人們都會雇傭一等一的護衛,你很小聲說的話,他們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我們來這裡,必須絲毫不引人注意。”
“呦,這不是蓮嗎?”一個千嬌百媚的聲音忽然響起。
唐蓮和蕭瑟抬頭,只見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正抱著懸掛在梁上的一條紅綾從空中飄然而下,有無數的紅色花瓣也在這一刻傾瀉而下,大堂中的客人此時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向她。
“是天女蕊!”有人喚了她的名字。
那女子應聲一笑,手輕輕一揮,竟將那些花瓣全部聚在了手中,重新聚成了一朵玫瑰的形狀。
“好!”有人喝起彩來。
女子將玫瑰往下面輕輕一拋,
雙手在此時放開了紅綾,一躍而下,足尖在玫瑰花朵上輕輕一點,那些花瓣在瞬間炸裂開來,往四處散去,女子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五人的面前。 “大師兄,你不是說不能引人注意嗎?”蕭瑟四處環顧了一下,“現在整個美人莊的人都在看我們呢。”
唐蓮臉色有些難看,乾咳了一聲:“蕊……”
“蓮,距離你上一次來,已經過去了十六個月零七天了哦。”天女蕊一副心傷的樣子,捂住了胸口,“就這麽不掛念人家嗎?”
“你們一個叫蕊,一個叫蓮。聽上去倒真像是一對老相好。”朱梓宸笑道。
天女蕊望了蕭瑟一眼,盈盈一笑:“真是個好看的少年郎。剛聽少年郎想要賭一局?”
朱梓宸搖搖頭:“我沒有錢。”
天女蕊也搖頭:“不,你一定很有錢。”
“哦?為什麽你這麽確定?”
“尋常人看到這樣龐大的賭局,早就瞪大了雙眼。尋常人看到我這樣的美人,也早已迷了心神。但你卻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仿佛這樣傾城的財富,這樣傾國的美人,在你眼裡都是稀松平常的。你說,你是不是很有錢?”天女蕊笑道。
“蕊!”唐蓮低聲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天女蕊一步湊了上來,輕輕摟住了唐蓮,唐蓮一愣,天女蕊的嘴已經湊到了耳邊:“你的接頭人至今也沒來,但是這幾天不斷有頂尖的殺手湧入了三顧城,你想不引人注意?這座城裡現在全是要殺你的人!他們這一次不是為了生意而來的,而是為了你而來的!”
唐蓮聞言心中也是一驚,那座純金打造的棺材固然金貴,但是很明顯,裡面裝著的東西要貴重上千百倍,貴重到即便在雲集天下財富的三顧城中,它依然是最貴重的!
天女蕊放開了唐蓮,依舊望向朱梓宸:“公子還想賭嗎?”
朱梓宸卻轉身對蕭瑟說道:去吧。
蕭瑟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好似再說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朱梓宸卻對他說道:你有錢啊,隨後就把他推了出去。
天女蕊看向他說道,公子有錢嗎?
蕭瑟點頭:“我有一座山莊,叫‘雪落’,在金陵城外十裡桃花林附近。它值10筐這樣的明珠,我用它做抵押,姑娘可願意先借我一筆錢?”
“好說。”天女蕊輕輕拍了拍手,有兩個健壯的光頭大漢一人提著一筐閃耀的明珠,擺到了蕭瑟的面前,又有兩個大漢抬了一張長長的紅木桌子過來。
天女蕊朗聲說道:“今日美人莊這位公子包下了,要賭的留下,不賭的,就請先回吧。”
“天女這可是說笑了,區區兩筐明珠就能包下這美人莊?”一位身著錦袍的商人站了起來,“這位公子看上去有些面生,怕是不懂這裡的規矩,天女怎麽也糊塗了麽?”
“糊塗?”天女蕊輕輕一笑,腳尖一點,一躍而起,在空中長袖飛舞,煞是好看。眾人忍不住便想叫好,可再仔細一看,卻是嚇得驚呼一聲。
“刀!”
天女蕊的長袖中隱隱透出一絲寒光,她雙手一合,再打開後便已雙手各握著一柄短刀,她雙手揮刀,已衝著剛才說話那個商人襲去。
金袍商人已目瞪口呆,站在那裡無法動彈,正當天女蕊的刀即將插入他的胸膛的時候,兩柄劍突然出現,將她的刀擋了回去。
一柄劍通體烏黑,一把劍瑩白如玉。
天女蕊微微一笑,右腿微微一抬,持黑劍的刺客隻覺眼前掠過一道寒光,他急忙後撤,卻見天女蕊此時除手中雙刀揮舞外,竟又多了一柄刀。
“三刀舞?”堂中有人驚呼道。
天女蕊微微一笑,身形在空中一轉,放慢了下落之勢,足尖在白劍客的劍刃上輕輕一點,借著他的劍勢再度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了金袍商人的後面,手中之刃抵在了他的後背上。
“這……”金袍商人嚇得渾身都是冷汗,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不知在下做錯了何事,竟讓天女動怒至此!在下……在下……”
“好啦。”天女蕊收起了手中之刃,走上前,在那個滿頭是汗的油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安慰道,“我也就是嚇嚇你,不會真的殺你。至於為什麽嚇你,也只是讓在場的人知道。”
“這位公子的賭局不單是金錢局了,他賭的東西可要比這兩箱明珠要貴重得多了。”天女蕊轉身,衝著在場的其他商人朗聲道。
眾人相視一眼,吸了一口冷氣:“生死局。”
“沒錯,就是生死局。”天女蕊淺笑。
蕭瑟皺了皺眉,問唐蓮:“什麽是生死局。”
唐蓮想了想:“大概就是輸的人不僅要把錢留下,也要把命留下。”
蕭瑟臉色頓時煞白:“我什麽時候說我要這麽賭了。”
天女蕊此時已經走了回來,笑吟吟地看著唐蓮:“蓮,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經過這番後,大概有人會知道美人莊對你的這筆貨也有興趣。那麽一大半人會從三顧城裡退出去,但是有些人我可搞不定。”
陸續有商人帶著侍從離場了,只有寥寥幾人仍留在場中,蕭瑟望了一眼,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絕望感:“呵……他們倒也來了。”
只見不遠處,一個身形魁梧的巨漢,手中提著一把大的就像是門板一樣的刀,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山一樣。而另一個身形曼妙的姑娘,正坐在他身邊的一張桌子上,晃著修長的雙腿,衝他們微微一笑,手中輕輕一揮,袖中一張金貼已衝著他們飛來。
天女蕊臉色一變,那帖子竟然衝著她直飛而來的,她足尖輕輕一點,輕躍而起將那張金貼一腳又踢了回去。月姬雙指將名帖一夾,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天女蕊笑道:“月姬笑送帖,冥侯怒殺人。你們的帖子我可不接,接了可得死。你要殺的是他們,我跟他們可沒關系,姑娘別誤會了。”
“你!”蕭瑟怒道,扭頭望向唐蓮,卻見唐蓮根本沒有注意這邊,他順著唐蓮的目光看過去,卻見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坐在那裡,約莫三十多歲的年紀,卻已是滿頭白發。他的面前放著一把劍,那柄劍出奇的精致,竟像是一整塊美玉打造的一般,閃耀著流動的光芒。
朱梓宸也是看向他,然後說道:天外天,白發仙。
眾人都看向他,就連白發仙也是站起身來死死盯著他說道,你是誰?
朱梓宸說道,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們可以繼續了,然後走到一邊。
白發仙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麽。
然後白發仙手輕輕搖晃著骰蠱,說道:“一局定輸贏吧。你們贏,我走。我贏,東西留下,你們也可以走。”
“聽著倒很公平,至少不管輸贏,都不用把命留下。”蕭瑟舔了舔嘴唇,眼神緊盯著骰蠱。
中年文士見狀莞爾一笑:“想不到公子竟是個賭徒。之前看公子一副對何事都不關心的樣子,可當自己坐上賭桌,卻突然發現公子整個人都變了。”
蕭瑟眼神依舊緊盯著骰蠱,沒有抬頭:“我曾在帝都最大的賭坊千金台連著賭過三天三夜,最後贏了一座城池,你可相信?”
“千金台乃是北離第一大賭坊,即便是美人莊也不能相比,別說一城,即便是贏下一座小國也不是沒有可能。”中年文士淡淡地說道。
蕭瑟嘴角微微一撇:“說得好聽,你明明就是不信的。”
中年文士手中骰蠱穩穩地扣在了桌子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公子既然能賭贏一座城,那麽賭術想必驚人,那麽……”
“五五六,十六點,買大。”唐蓮在一邊提醒道。他乃是暗器高手,聽風辨位的能力已達極致,聽骰子對於他來說,實在是過於簡單的一件事了。
“你們這些江湖人啊。”蕭瑟搖頭歎道,“就是沒有情趣。賭博最好玩的乃是一個‘賭’字,如果結局都已料到,那麽這場賭局還有什麽意思呢?”
“公子說得有理。 ”中年文士點頭。
“那你想押什麽?”唐蓮急道。
“五五六。”蕭瑟將雙手攏在了袖中,腰板一挺,一副氣定神閑的架勢,“我壓大。”
“你……”唐蓮頓時為之氣結。
中年文士手指輕輕地在骰蠱上點了一點:“壓定離手?”
“不好!”天女蕊和唐蓮同時驚呼一聲。那中年文士雖然只是輕輕一點,但二人都看出了那一指間卻儼然是佛家碎空指的力道。白馬武僧戒空曾以碎空指殺人,那人外表看著毫無傷痕,可五髒六腑卻全被震碎。中年文士那一指下,骰蠱中的骰子究竟如何,現在連唐蓮也根本無法猜測。
“當然是不好。”蕭瑟站了起來,衝中年文士笑道,“可既然是賭局,又怎麽會這麽容易呢?”
“公子要改嗎?”中年文士問道。
“改?”蕭瑟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骰蠱,“所謂賭局必勝之法,就是信自己會贏,當你相信自己會贏時,那麽。”
“你就一定會贏!”蕭瑟一把拿起了骰蠱。
在場眾人均愕然。
在中年文士那一指下,三顆骰子早已瞬間化成了粉末,莫說分辨大小,連一個點數都找不到了,無論你猜大亦或猜小都是輸,就算你賭豹子也沒用。可是當外面那種的粉塵散去之後,骰蠱上的場景卻讓中年文士也不禁愕然。
“這……”中年文士皺了皺眉。
那堆粉末竟凝聚成了一個個的小圓點,在桌子上排列出了一個骰子應該有的點數,分別是……
“五,五,六。”唐蓮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