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歸耕的聲音傳入到房間裡,那窩在床榻上的頹廢的管家吳有德整個身體都是尤為明顯地一震。
其實,李歸耕的聲音並不是很大。
在過了兩三息後,床榻上的吳有德才從床上爬起,面向李歸耕,此刻,李歸耕才看清楚吳有德的長相,皮膚微微有些蠟黃,臉上的法令紋,魚尾紋等等尤為明顯,眼珠子微微向外凸出。
整個的氣色和精神狀態看起來都很差。
吳有德的眼眸之中,一閃而逝的恐懼,被李歸耕捕捉到,他似乎有些不確定問道:“老爺的案子要重審了?”
“不錯,經過查證,此案存在諸多詭異情況,現在聖上親自決定,讓兵書樓重新查詢此案!”李歸耕一邊說話,一邊注視著吳有德的眼睛。
“哦,重審了?那太好了,這是天大的好事,老爺又能夠有希望了!”吳有德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臉色激動,喉頭上下湧動。
“嗯,行,那現在你坐過來,我們就在這張桌子上,進行基本的審問!”李歸耕示意陸邵將木桌清理乾淨,自己坐到了吳有德的對面。
“好的,這位大人,有什麽問題,我一定如實回答!”吳有德連忙說道。
李歸耕並未急著問話,而是先用眼神鎖定了吳有德一會兒,在李歸耕的眼神的注視下,吳有德的渾身肌肉漸漸開始收縮起來。
這時,李歸耕才終於開始問話。
“第一個問題,還記得這次你們家太守的案件是發生在哪個地方嗎?”
吳有德的手臂微微一松。
“記得,是發生在山陽郡普昌縣郊區的山神廟。”
“嗯,是的,一切的問題就是從這個地方開始的!”李歸耕點點頭,接著往下說。
“第二個問題,普昌縣山神廟裡出現祭祀供拜活動,吳仆生做了一些什麽事情?”
“老爺立刻修書朝廷,連夜趕往山神廟查看,具體做了什麽,老朽沒有跟過去,只是老爺回來之後,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我還看到他的雙手之中抓著一對石珠子,一路下人向他行禮,他也不理會,直接就進了書房,直到第二天才出來!”
“等老爺出來之後,普昌縣就出了血案,等趕到的時候,整個普昌縣的百姓全部都死了,老爺愛民如子,痛苦不已,便是獨自殺上了山神廟,沒多久,老爺回來後,說那山神廟裡的墮落山神複蘇,已經成了氣候,他對付不了,要等朝廷的封印官前來!”
吳有德說到這裡,陡然停下,看著李歸耕。
而李歸耕只是很淡定地望著他:“嗯,說的好,第三個問題,朝廷的封印官帶了一些什麽東西前來?”
“他們帶了一些封印的法器,都被放在銀箱子裡,老爺負責檢查,只是老爺檢查的時候,支開了我們,自己獨自用太守令完成的檢查。然後,老爺就和眾多封印官一起前往山神廟,想要封印山神!可是沒有想到,卻出了意外,封印山神廟失敗,只有老爺和一個封印官逃出來。”
“之後呢?”李歸耕繼續問道。
“之後……”吳有德微微一愣,遲疑了起來。
“在你老爺和那個封印官逃出來之後呢?”
“之後……不是天策軍就來了,認為山神廟是有人作祟,開始進行追查,沒有想到……查到了老爺的身上,還從府裡找出了……山神的眼珠,以及本來應該被老爺和……那些封印官帶走的封印法器,我也不知道老爺為什麽會私藏著這些東西!”吳有德有些斷斷續續地回答著李歸耕的問題。
“你也認為那些東西是你老爺私藏的?”李歸耕反問道。
“可能……不,我不知道……”吳有德本來想要說是,但是很快又轉換了話風。
房間裡,李歸耕沒有繼續再提問,而是沉思了片刻。
腦海之中,不斷浮現出從打開這間房門後的一幕幕。
吳有德不時打量著李歸耕。
“好了,我要問的都問了,陸邵,你讓吳邦統領和京兆府的衙役進來吧!”李歸耕轉而對陸邵說道。
陸邵點頭,去請吳邦統領和京兆府衙役。
“這是吳有德剛剛的證詞,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李歸耕將桌面上剛剛他寫下的吳有德的證詞遞給了吳邦統領和京兆府衙役。
兩人雖未參與到提審中來,但是,卻也一直在門外監聽。
這番證詞,需得他們承認,方能讓吳有德簽字畫押。
吳有德身體緊繃地望著遞過去的證詞。
“這個證詞?”京兆府衙役接過,細看,神情錯愕。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證詞寫法,不僅僅記錄了吳有德所言,還將李歸耕二人從進屋後的所見所聞,包括一桌一床,側身睡覺未脫鞋的吳有德,甚至連桌面上的飯菜模樣都記錄了。
比起證詞,這倒更像是一篇文章。
“麻煩衙役,每一句都要確認,除了吳有德的回答,還有我記述的房間的內容,飯菜我讓陸邵收到旁邊了,你們可以對比看看!”李歸耕接著說道。
京兆衙役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李歸耕所言,仔細看了證詞的每一句話。
隻當是李歸耕初次寫證詞,不熟悉。
“吳有德的回答,我方才在門外聽了,沒有問題,而房間情況記述也沒有問題。”京兆府衙役看完後,遞給吳邦統領。
吳邦統領神色冰冷,要得到他的承認,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呵呵,這就是耕戶之子記錄證詞的方法嗎,連旁邊的桌子飯菜都要記錄,還真是別具一格。”
這番言語是在諷刺李歸耕根本不懂如何寫證詞。
“其余內容……等等……哈哈……我還以為你能夠查出個什麽,看這證詞,不就是吳仆生的鐵證嗎?”吳邦統領翻看著證詞,不禁失笑。
“手裡拿著一對石珠子,不正是山神眼珠?在書房呆了一晚上不見人,不就是暗中去幫墮落的山神殘害普昌縣百姓,第二日再出現假惺惺一番!還獨自檢查封印法器,不就是換了封印法器?”
“不愧是耕戶之子查案,還真是厲害,越是查,越是確認吳仆生就是凶手了!”吳邦統領笑著將證詞還給了李歸耕。
“聖上給你一個月,還真是浪費時間。”
“吳邦統領只要說,這證詞包括房間的情況,有沒有問題就可以了!”李歸耕笑著說道。
“沒有問題,當然沒問題!”吳邦擺了擺手。
你提審成這個樣子, 我能夠有什麽問題?
兩人都說沒問題,便可進行下一步了。
“好,吳有德,你看看裡面的每一句話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就簽字畫押吧!”李歸耕對吳有德說道。
吳有德拿過證詞,端詳一番,身體微微一松。
雖然和京兆府衙役以及吳邦統領有著同樣的疑惑,奇怪這證詞怎麽寫的跟篇文章似的,連房間布局,他的睡姿,還有飯菜情況這種無關緊要的都寫了,但案件相關都是自己所言,一字不差,便說:
“沒有問題!”
然後,在證詞上面簽字畫押。
“好,既然如此,那麽,今日的提審就結束了,多謝諸位的配合了!”李歸耕拱手說道。
“之後還請吳邦統領保護好吳有德,我們還可能進行二次提審。”
“陸邵,我們走吧!”李歸耕帶著陸邵,走出吳有德的房間。
吳邦跟著從房間內出來,看著李歸耕兩人的背影,隻覺好笑。
這麽興師動眾地來,卻是這麽狼狽地離開。
隨著李歸耕和陸邵出來。
四周的兵書樓的同僚們,都是望著陸邵和李歸耕,眼眸裡帶著一絲期待。
李歸耕知道他們在期待著什麽。
在期待著那位愛民如子,那位行俠仗義的山陽郡太守吳仆生,能夠沉冤昭雪,重新回來。
而這也是他們日夜守在這黃凌院的原因。
“諸位放心吧,我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李歸耕向大家拱手行禮道。
接著,便是帶著陸邵走出了黃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