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曾經臆想過數十次這女鬼的容貌,在她轉過頭的一刹那,我還是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一張什麽樣的臉啊。
皮膚皺巴得像一棵乾枯了數百年的死樹上掉下來的樹皮,右半邊臉像被什麽野獸撕咬過,坑坑窪窪的留有幾道深刻的齒痕,結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痂。右邊眼珠子沒有了,只剩下一個黑乎乎的洞,左邊的那隻鼓鼓的,雪白的鞏膜快要迸出眼眶,瞳仁卻小的如同一粒小米。
如此猙獰的一張老臉,搭配著她那七八歲孩童般的身體,真的是既違和又驚悚!
牛瘋子不只一次告訴過我,鬼魂所呈現出來的樣貌大多是其死亡時的狀態。
她生前到底有過什麽可怕的經歷才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內心竟然隱隱生出一絲憐憫與同情。
“哈哈哈——”她突然桀桀地笑了起來,這笑聲極具穿透力,震得我五髒六腑上下亂晃,一陣反胃。
“這老雜毛當真心狠手辣,他竟然真的讓你前來送死!”
伴隨著她淒厲的大笑,一張醜臉更是扭曲成了凶神惡煞般!
這景象實在是太過恐怖,我幾乎要被嚇死,於是就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觀音菩薩,……胡亂念叨起來,只要是能想到的神仙統統呼喚了一遍。
可神仙終歸是高高在上,怎麽會聽到我的召喚?
我摸了摸別在腰間的棗木劍,最終還是沒能拔出來。牛瘋子和我說,讓我在這裡待一夜,如果我現在就用上棗木劍跟她拚命,萬一弄不過她,還會把她徹底激怒,那樣的話我可就徹底沒有活路了。
“哼!不自量力!”
女鬼看到了我的小動作,似乎特別憤怒,那張皺巴巴的臉上的窟窿眼兒全都擠到了一塊,一步一步慢慢朝著我逼近。
“你……你不要過來啊……”
我以手撐地慢慢地向後挪動,慢慢向後退,心裡早已把牛瘋子這個老混蛋的十八輩祖宗問候了百八十遍。
牛四海你這個坑貨中的超級王者,不是說好會保護我嗎?人呢?……
心中正罵地起勁,忽然手下一空,小船一歪,我一個趔趄一頭栽進了小龍河裡……
臥槽,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完了完了,我的小命真的要報銷在這裡了。
一大口水嗆進嘴裡,嗓子火辣辣的疼,隨即大量的水湧進了胃裡,擠壓著我的心肺,我無法呼吸,拚了命的掙扎,可無論怎麽撲騰都是在做無用功,很快便失去了力氣,身子慢慢沉到了無盡的黑暗中。
我這是死了嗎?
不對,如果我死了,為什麽還有感覺?我明明感覺到一雙眼睛在盯著我,難道是在我嗆水的一瞬間牛瘋子救了我?
我努力睜開眼睛,不是牛瘋子,而是一雙明亮的笑意盈盈的小眼睛。
這雙小眼睛來自一個彎腰駝背且又矮又胖的白胡子老頭。
只是這老頭長的有些怪異,肥胖寬厚的身板,偏偏生了一個跟脖子一樣粗細的小腦袋,脖子倒是不短,一雙豆粒大的小眼睛滴溜亂轉,最令人難忘的是那張大嘴和那個紅頭大鼻子。
怎麽一切都跟神話故事裡似的?我是在做夢?
“你是誰?”我問他。
“不知星君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見諒!”這小老頭向我稽首。
居然行的是道門之禮?
難道他是牛瘋子的朋友?
這是啥情況啊?
他剛才喊我什麽?星君?什麽星君?星君是個什麽玩意兒?
我好奇心泛濫,忍不住四下亂看起來,只見自己此時身處一個密閉的空間,雖然地方不大,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憋悶感。
幾件古香古色的家具看似很隨意的擺放,實則暗合某種規律。“這是哪?”我再問。
小老頭一臉和善,再次朝我躬身:“這是小老兒的洞府。”
我擦!洞府!只有妖精才稱自己的窩為洞府!這老頭也不是人?
先前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心中充滿疑問卻不敢再開口,生怕哪句說得不對,把對方惹毛了而做出要我命的舉動。
這老頭似乎能夠洞悉我的心思,衝我微微一笑,緩緩開口:“星君切莫驚慌,且聽小老兒細細道來。”
這語速是真的慢,比一字一頓快不了幾分。
驚慌?我能不驚慌嗎?先前跟那個能嚇死人的女鬼對峙了那麽久,現在又掉進你這老妖精的窩裡,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呢?
他奶奶個羅圈腿的!
“奶奶的羅圈腿是什麽東西?”老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他居然能聽到我心裡說的話!如果說先前的感覺是震驚,那麽現在的感覺就是震撼了。
我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走到一把椅子旁邊,一屁股坐下,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星君莫怕,小老兒絕無惡意。”老頭撚須一笑,慢悠悠地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遞給我,“小老兒本是在此地修煉八百年的老龜。”
原來是隻老王八啊,看來他真的對我沒有惡意,不然早就把我生吃了。
想到這裡我心下稍安,開口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裡?”
“自然是小老兒出手相助……”
“這到底是哪?”其實,這話問的有點多余,我早已猜到這應該就是小龍河的河底,只不過眼前這一切讓我如墜夢裡,無法接受而已。加之,我與這老王八確實沒有什麽可說的,故意找話罷了。
“星君既已知曉,何必再問?”這小老頭倒是精明的很,“想必此刻心中星君有疑慮萬千,莫急莫急,且隨小老兒來。”
去哪?我心裡有些抗拒,怕再發生更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
穿過一道門,我跟著他到了一個稍微寬敞點的房間,這房間裡空空如也,只在一面牆上掛著一面大鏡子。
“星君,請看!”
剛走到鏡子前,這小老頭便抬起手衝著鏡子揮舞了一下。
鏡子中突然出現了好多人,明顯是一個村子。
只不過這些人精神氣色都很差,目光渙散,眉眼間灰裡透黑。
“死氣?”我盯著鏡子裡的那些人,疑惑的問。
我曾經在牛瘋子的一本相書中看到過關於這種面相的詳細記載,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可這些人都是活人,怎麽會有死氣?如果只是一個半個的有,那很正常,可這些人全部都是這種面相,很難不讓人起疑。
“星君明鑒!”小老頭恭維一聲。
畫面連續跳轉,場景也隨之變換,唯一不變的就是人們臉上的死氣。
我不由大驚,這是怎麽回事?
畫面再次跳轉,這是一個看上去有點眼熟的村落,不過這裡的情況似乎比剛才看到的嚴重得多。
這是哪?
這街道,這房屋,這村落布局……
我恍然大悟,這是我們儀塘村!
怎麽會這樣?
畫面最後定格在一條河的邊上,這裡的人更多。其中和尚道士裝扮的人佔了一多半;還有手腳被鐵鏈鎖起,身穿囚服的囚犯;有風燭殘年,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太太;有瘦弱成豆芽菜,髒兮兮的小孩子……我粗略估計了一下,得有三四百。
我的眼神快速的在人群中搜尋著,很快就發現了牛瘋子,不過畫面中的牛瘋子看上去很年輕,穿著一身杏黃色的道袍,整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這便是小龍河……”小老頭適時地開了口。
“這是什麽時候?”我問。
“四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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