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另一邊,莫成君隨著若離仙子穿過了崎嶇的山道,走過了數個拐角,終於在踏上一塊岩石後,眼前一片開闊。
這是一處山崖峭壁之上,有一顆並不算高大的梧桐樹沿著峭壁生長,似是寒冬的緣故,樹葉已經染成了金黃。
有濃鬱如實質般的靈韻在樹木中流淌,連帶著整棵梧桐樹,都有著難言的縹緲氣息。
一眼望去,就知非是凡物!
有天地靈機的世界就是不一樣。
萬物皆有靈,於是,萬物都可成仙。
人有人仙,妖有妖仙,鬼有鬼仙,魔有魔仙。
那麽,花草樹木成仙是個什麽概念?
那就是仙株!
老實講,雖然在無數古籍中都看到過仙株的身影,也在無數古籍中隱約間透出,人間第一位仙,是得了仙株而成就的仙。
甚至,莫成君都還在打這棵仙株的主意。
但這真的是莫成君第一次直面仙株,也是第一次這麽近的以‘見天地’的能力觀察仙株。
然後,他感受到了濃鬱又純粹的天地靈機。
濃鬱到幾乎每一根分叉,每一個枝丫都好似完全有天地靈機組成。
而純粹到幾乎是他的‘見天地’,都無法驅使這些天地靈機了。
沒錯,這梧桐仙株四周的天地靈機,莫成君完全驅使不動。
這和個人的法力不同,而是形成了一個結界,一道領域,在此之內,天地靈機,莫成君管不著了?
這現象,著實,太奇特了!
莫成君瞬間就來了興趣,眼神都亮了幾分,科研大佬的習性爆發,差點就撲了上去。
此時,那剛剛被巴陵兒插科打諢才壓下去的小小緊張,徹底灰飛煙滅。
開玩笑,和他的研究欲望比起來,給這群‘沒啥見識’的土老帽講個課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不就吹個牛逼嘛!
我的課,還能被人搶去了風頭不成?
索性,莫成君還是有理智的,沒有直接撲到梧桐仙株之上,直接開啟研究。
他身形有那麽一瞬的停頓後,又保持著固有的姿態,向前。
他的目標,梧桐樹下,懸浮在半空中的一座白玉蒲團。
此時,山崖前方,有陣法布設出的看台,那是數不清的蒲團,以及蒲團之上,數不清的人影。
他們姿態各異,有的莊重,有的威嚴,有的大氣,有的溫婉,有的鋒芒畢露,有的囂張霸道,還有的人恍如深潭,不可測度。
至於什麽仙風道骨,縹緲出塵?
不好意思,這裡都沒有!
至少,今天不會有。
而他們的目光亦是多種多樣。
好奇者有之,
不屑者有之,
平淡者有之,
鄙夷著有之,
憤怒者有之,
不懷好意者有之,
甚至可以說,大部分人的目光中盡是惡意滿滿。
老實講,在這個修仙的世界裡,目光可不僅僅是心靈的窗口,是情緒的宣泄之處,更具有如實質般的力量。
被這麽多大能巨擘們目光聚焦,撲面而來的氣勢,猶如山嶽恆壓般沉重。
如果用遊戲術語來表達,這就是直面BOSS之前,必須經歷的意志鑒定。
若是通不過,就是各種減傷降藍,還沒打就得先輸一波。
而莫成君面對的,更是一大群BOSS的虎視眈眈,那威壓效果直接拉滿了!
不過,
星河劍宗也並非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梧桐仙株四周布設下的陣法,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對氣勢威壓的隔絕。 當然,隔絕也只是隔絕,是過濾,而不是完全免疫。
此時,就算是金丹真人在此,能雙腿不打顫,也都是心理素質過關了。
可莫成君呢?
他完全無視了這些人的‘虎視眈眈’,就好像沒感覺一般的前行。
他的腳下,與無聲無息之間,有雲霧翻滾而出,形成階梯。
他就那麽踩著雲霧,一步步而上,直到白玉蒲團前,坐下。
緊接著,他目光一斂,就與在場上千人對視,從左到右,他的目光略過所有人,毫無半點慌張。
有的只是明亮,仿佛帶著光一般的明亮。
只是這一眼,就讓整個在場的所有修士都微微一凜。
頭一次,他們覺得眼前這人能被星河劍宗推出來,也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可沒等他們繼續深究,就聽一聲看似不太響亮,卻悠遠綿長的罄音傳播四方。
叮!
真的就只是一聲而已,卻似能洗滌靈魂一般,將在場上千人的負面情緒清掃一空,進入一種似空似靜,纖塵不染的狀態。
大部分修士都不明所以,這種狀態下,他們也沒有過多的雜念。
唯有那些真正的宗門大佬,才忍不住泛起念頭。
也唯有他們知道,為了找回面子,也為了這一次梧桐法會能完美收官,星河劍宗到底動用了何種等級的法寶。
醒神玉罄!
據傳,這法寶最可貴的不是煉製的手法,也不是銘刻的禁製,只是因為煉製的材料太過稀缺。
這件法寶,也不具備攻伐和防禦的能力,可以說是戰五渣的典范,本身更是易碎品。
即使是作為法寶,若是一個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也得碎個稀巴爛。
但就是這樣的一件法寶,卻能被真正的大能所銘記,自然是因為它具有的獨特作用。
——清神醒腦,引人入悟道狀態。
這就是它唯一的作用。
但就是這唯一的作用,足以讓無數修士為之瘋狂。
尤其是那些站在突破邊緣,就差臨門一腳,缺了一點領悟的修士,更是可望而不可即。
應該說,掌教和女劍尊雖然寄希望於莫成君找回場子,也給足了信任,但他們也有擔憂,更拿出了宗門重寶壓陣。
只是,這些對於莫成君其實影響不大。
他端坐於白玉蒲團之上,自有層層疊疊的陣法延展開來,為他塑造出十丈虛幻法身。
這法身完全是莫成君的模樣,仙衣綬帶,大袖飄飄,目光平和,神態淡然,一副仙人降世的風采。
莫成君也不客氣,直接開口:“今日,我於此處登台講道,不為名動天下,不為萬人敬仰,隻為繼往聖絕學,為仙道劈開前路。
也為破開這千年難題,四十大限,為我人族眾生再添一種可能。”
“以我自身為例,過四十後才接觸修行,雖有些天資,但又有無數人告訴我,此生注定築基無望。
然,人活與世,可貪,可嗔,可癡,卻不可失了夢想。
而我,更不願因此沉淪。
於是,別人不敢嘗試的,我來嘗試。
別人不願鑽研的,我來鑽研。
歷時八載研究,又重五載歲月,終有所得,破引氣之難,入築基之境。
然我一人所得,只是一人而已,非天下之幸。
故在此與諸位論道,與眾生講法,隻願我人族傲立九州,再不在受妖魔鬼怪侵襲。”
簡短的發言只為了引入正題,卻足夠的振聾發聵。
於是,在又一聲玉罄之音的回蕩後,莫成君開始了自己的講道。
老實講,這個世界其實有很濃重的華夏古代的影子,文字飲食、習俗風貌,乃至於詩詞歌賦一類,都有相似之處。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莫成君就覺得自己不是在休眠倉內睡了三千年,來了這修仙世界。
而是魂穿到了歲月之前,某個時期的古華夏國?
在修仙界呢?
這種‘返古’的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就以大能講道為例。
張嘴就得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閉嘴也得是一句‘眾妙之門,是謂玄牝!’
左一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又一句,‘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老實講,你要說這些都是錯的嗎?
那倒也不是,這種種玄妙道家術語自有其含義所在,要是道學經典研究夠深,也能體悟其中奧妙。
當然,同一本書也有不同的解讀,至於這其中是不是有哪裡誤解了?
不好意思,自己體會去!
又或者,等你境界到了,也是會明白的。
可你要問,這些大佬就不能講的直白些?
不好意思,那是真的不能。
為啥?
因為,大佬是要面子的啊!
我可是大佬唉!
要是講的東西不是玄之又玄,不是深奧難懂,不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那不顯得我就很掉逼格?
雖然在莫成君看來很可笑,但現實情況就是如此。
而莫成君講道呢?
不好意思,那些彎彎繞繞的,一律沒有。
那些玄之又玄,含糊不清,也不存在的。
他只是用最直白的語氣,講最直白的內容。
講道進入正題後,他先剖析了‘四十大限’的種種外在表現,並以自身為例,做了驗證。
這一部分也沒啥,就是大家所知的情況,充其量更系統一些。
可話鋒一轉,莫成君就拋出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這‘四十大限’?
由此,莫成君就講到了人體成長的各個階段,給出了拋物線的理論。
並明確四十歲為人體由盛到衰的過渡,更引申到‘精氣神’三寶。
然後,他又分別剖析了‘精’‘氣’‘神’三者各自的內涵和定義,並分別給出了研究的方向。
在這裡,莫成君並沒有講具體的修煉法門。
無論是包含了《洗髓經》的《乙木長生功》,還是《中天北極紫薇觀想法》,又或者《驚蟄法》,他都沒講具體的內容。
倒不是他有意隱瞞,而是這個世界,就有這樣的規矩。
即使是相互論道,也都隻講一些理念,思路,出發點和注意事項等等,絕不會牽扯到具體法門。
因為,這一門門密錄就是宗門的立身根基,自不可能隨意外泄。
但若是對方按照你的思路,研究出新的法門,類似效用的密錄功法,那可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
但這和原來的法門已經無關,也不算泄露宗門機密。
這也是巴陵兒特意轉述自女劍尊的要求,莫成君雖不以為然,卻也沒得法子。
不過,他其實已經將自己創法的過程,給講的非常詳細了。
無論是研究的方向,還是需要注意的點,無論是‘精氣神’三者的內涵,他都給講的明明白白。
甚至,包括洗髓換血這一塊,他雖沒有說的太明了。
但也點出了想過‘精血’一關,不是數量上的增加,而是得提高質量,是強化造血的器官,骨髓。
這一關鍵點,卡死了寧瘋子一輩子的研究,更牽扯到了《八九玄功》的根本。
但莫成君思考過後,還是給講了出來。
當然,他是講了,但多少人能聽進去?
不好意思,那就是個人的事情了。
甚至,為了講道內容的深入,莫成君提到了法力的本質,也就是‘精氣神’的三重烙印。
就這一點來講,莫成君雖沒講具體的修煉法門,但真的是乾貨滿滿了。
而下方,上千人也都聽得如癡如醉,難以自拔!
他們隻覺得眼前恰似那撥雲見日之後,一縷縷陽光落下,照亮了前路。
他們幾乎是本能的在汲取其中精華的部分,和自身所學做印證。
尤其是關於法力本質的定義,食氣法的根本奧秘,更是給他們難以言說的感悟。
一道道靈光在腦中閃現。
一種種明悟出現又消散。
在‘醒神玉罄’的加持下,這一刻的他們靈感爆棚。
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真傳長老的臉上,盡是那似哭似笑的歡喜表情。
又有不知多少人抓耳撓腮,似是感悟了什麽,卻又沒能第一時間抓住,急的上躥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