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即使是作為這場夢境的設計者,世界的規劃者,命運的編織者,在經歷了山村少年狗剩的人生後,莫成君都得發出一句感慨。
“真TM的慘啊!”
當時設計時,莫成君就光想著從第二劍論出發,怎麽符合要求怎麽來,結果呢?
這山村少年簡直就是大號的‘天煞孤星’,身邊的人不是背叛,就是橫死。
安穩的日子就沒超過一年,所加入的勢力組織,不是被毀滅,就是在被毀滅的路上。
就這劇本,如果寫成小說,估計作者能喜提最虐心獎,然後收到無數讀者寄來的刀片。
這也就是在夢裡,如果是現實中有這種經歷,那真是活著還不如……咳咳!
索性,山村少年狗剩是他,但他,卻不是山村少年。
即使是現在,莫成君也得承認,雖然只是一場夢,但堪比真實的夢境,你說它是一世人生,絕不為過。
當然,淒慘是淒慘了些,但山村少年的收獲還是極大的。
他在山村裡獲得了修成劍氣的食氣法,在宗門裡得到了最全面的劍訣傳承,在一次次背叛和變故中做出了抉擇,在一場場危機中險死還生。
他用人生,閱歷,知識和抉擇去成就自己的劍道,直至最後,熔煉出屬於自己的劍意。
他,稱之為傲劍!
那是他的驕傲,是他的自信,是他傲立於天地之間,俯仰無愧與心的意志!
那也是他從淤泥裡爬起,一步步向上,永不言棄,永不停歇的堅強!
那更是他經歷了人世輪回,紅塵煉心後,唯一余下的,無法剝奪的傲骨!
那就是他的劍意,屬於劍的驕傲!
然而,這又何嘗不是莫成君的抉擇?
作為一位天外來客,一位科研大佬,無論莫成君平時表現出多麽的淡泊名利,多麽的嬉笑怒罵,放蕩不羈,可充斥在他骨子裡的是一種自信,一種驕傲。
因這驕傲的存在,哪怕是女劍尊指點他術法,他都得懷疑三分。
所以,習了那麽多劍訣,學了那麽多劍道,唯有這傲劍,是山村狗剩的選擇,也是他,莫成君的本心選擇。
於是,自蘇醒那一刻開始,莫成君在星河劍宗廝混了十多年的歲月,終於在劍道上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他修成了,劍意!
雖經歷了一些波折,但毫無疑問,莫成君開發出的神通《黃粱一夢》是成功了。
這種成功,不僅僅是他領悟了劍意,與劍道上取得了進步。
更是因為他的學說,《莫氏劍意根本論》得到了切實的驗證。
之前,無論如何,這所謂的根本論只能是一種假說,一種猜想,別人參研的再是深刻,也只是假定其成立後的衍生。
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他用自己的領悟,證明了自己學說的正確。
這或許在外人看來,都沒啥,但放到莫成君這裡,具有跨時代的意義。
當然,成果斐然,卻也不能掩蓋《黃粱一夢》的一大堆缺點。
莫成君現在所做的,就是將這些缺點一一列舉,再做修改。
這首先第一點,自然就是這‘一睡不醒’的問題,莫成君之前覺得自己的設計挺保險的,但現在看,還是不夠。
當然,一世夢境,終歸是得過完一世才好,歷經生老病死才算完整。
莫成君不覺得像仙都派那樣,以‘點醒術’強製打斷是好事。
那是沒辦法的辦法,
太暴力了,也極容易出現反噬。 所以,他覺得相比較暴力打斷,倒不如想辦法維持沉睡時的生命體征。
就算是修仙者,比凡人強很多,但也不可能一年又一年的保持沉睡狀態。
哪怕沉睡後,各種消耗都會降到最低,但消耗了沒有補充,依舊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可要是弄個外接的生命維持裝置呢?
就比如說莫成君沉睡了三千年用的休眠倉。
又或者退上幾步,他那個時代為了長時間玩遊戲,從而開發出的營養倉,就是很不錯的選擇。
最好再加上一個‘強製叫醒’的功能,可以做最後的保險。
莫成君覺得自己儲物袋中的那個休眠倉,就可以用做參考,再搭配上修仙的符文和丹道方面的技術,應該是可以弄一個仙俠版的出來。
當然,這絕對是個大工程,涉及的方方面面也比較多,就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兒。
其次,這《黃粱一夢》的神通,終究不同於《海市蜃樓》。
它沒有搭配的食氣法,也不會在睡夢中汲取天地靈機,精進修為,提升法力。
同時,它雖然也是幻法神通,但攻擊力極弱,若是對方心中保有太強的警惕心,就無法沉入夢境。
總之一句話,這神通就不是為了殺傷和控場而開發的。
當然,放棄太多優勢的同時,《黃粱一夢》也加強了沉浸式的體驗。
說一句虛擬現實,感官同步絕不為過。
同時,夢境也受到了約束,可以添加和篩檢一些必要的條件,不再如普通夢境那般天馬行空,無拘無束。
這樣的夢中輪回,說是一場大夢,即是一世人生。
那問題來了,即是一世人生,就不可能不對現實造成影響?
《海市蜃樓》會讓人生死不知。
那《黃粱一夢》呢?
是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夢境?
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問題?
這個,具體的案例太少,還需要後續觀察,但莫成君知道,這是必然會有,也必然得面對的問題。
最後,這神通終究是要對外使用的,那就得找個外人來做實驗,先觀察具體情況,看有哪些方面需要改動。
同時,若要大規模普及,那就得想辦法降低神通的學習難度,讓其他人也能學得會,用的出。
否則,星河劍宗近十萬的人丁,哪怕只有百分之一要體驗,那他也得忙死。
……
月光下,書桌旁。
再捋順了思路後,莫成君終於開始動筆,洋洋灑灑數千言幾乎是一蹴而就。
這裡不僅記錄了上述的三個大問題,更有些零零散散,大大小小,需要更改的十多個問題。
等完成了以後,莫成君起身,伸了個懶腰,仰頭看著天際的月亮。
此時正是月初,新月似船,也遮掩了‘傷疤’,看著讓人舒適了很多。
莫成君輕歎了口氣,並沒有選擇繼續研究,而是老老實實的去了密室,按計劃打坐修煉,搬運周天。
等每日功課完成之後,已是月上枝頭,他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夢裡的山村少年狗剩。
屬於他的人生還沒有走完,
屬於他的輝煌總還得延續,
所以,總得挑個時間,讓他的人生,圓滿了啊!
……
數天后,莫成君完成了對第一次《黃粱一夢》神通使用後的成果消化。
能調整的靈文架構做了微調,需要更正的方面就做了修改,拿不準的則先放了放,有異議的就記錄下來。
然後,他又自己用了一次神通之術,入了夢鄉。
得益於《黃粱一夢》的可控性,莫成君延續了那山村少年的人生。
自那次登山,鬥劍做了起始。
好吧,莫成君承認,這感覺就像是單機遊戲打一半去吃飯了,所以存了個檔。
而現在,飯吃完了,那自然就提檔歸來,接著再玩。
只是,這一戰,山村少年輸了。
雖蓄勢百日,劍出天驚,但終究是不敵劍聖的天外飛仙,惜敗一招。
但敗了,他卻沒死,等走下了那座山,他又成了江湖上另一座讓人敬仰的山。
有了這戰績實力,他若是願意創建勢力,那當真是一呼百應,輕而易舉。
事實上,大多數高手強人都是這麽做的,習武練劍不過是為了博一個名聲前程。
現在,名聲有了,那自然就可以以名聲,換前程了。
然而,山村少年終究不是普通的劍道大家。
他一路走來,歷經過太多的人心險惡,也見識過太多的爾虞我詐,現在的他,很難再去相信別人了。
他唯一相信的只有手中劍。
他所愛的也只有壺中酒。
於是,他沒有選擇穩定的生活,而是繼續浪跡江湖。
他走到一地,非要喝最好的酒,戰最強的人,看最好的秘籍,賞最美的風景。
沒錯,他就那麽一路從東向西而去,挑戰了不知多少宗門,敗了不知多少強人,搶了不知多少秘籍,喝了不知多少好酒。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甚至成了江湖公敵。
被他擊敗的,視他為仇寇。
沒接到他戰書的,惶惶不可終日。
旁觀者,視他為瘋子。
更不知有多少組織,將他的懸賞掛在了最高處。
他最高的記錄是一天遭遇十三次刺殺,且連續十二天不曾中斷,可以說整個江湖,因他而攪動風雨。
但他都無所謂了!
這天地反覆,與他何乾?
他只在乎自己的劍。
只因,誠與劍。
所以,劍也誠與他。
於是,漸漸的,他的劍道越發的廣博,他的劍意越發浩大,他的精神越發純粹。
於是,他的劍,也越發驕傲,越發不可抵擋。
終於,他再次上了那山,登臨巔峰,與那劍聖又有一戰。
這一次,他勝了!
這一次,他大笑著向天揮劍,任那天穹之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他自一劍揮出!
……
再次醒來,莫成君足足迷糊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從那滂湃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頭一次,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設定太過極端,以至於山村少年都走上了極端,極端到了自毀的地步。
引雷霆而亡,這死法,他都沒有想過。
事實上,夢境演變到了最後,似有了自己的走向,哪怕依舊在他的設定之中,但已經不再受他控制了。
那感覺就像是寫了一本長篇小說,越到最後,越是難以駕馭,感覺筆下的世界和人物,都有了自己的生命。
很多時候,你覺得是自己寫了故事。
又何嘗不是故事借著你的筆,寫出?
好吧,這哲學問題太繞了。
但這一次,莫成君依舊覺得收獲良多。
當然,得益於神通的改良,這一次,他的沉睡和蘇醒都挺自然的,沒鬧出太大的動靜。
而往後的時間,莫成君也不管外界的紛擾,只是一心沉浸在神通的完善和夢中世界裡。
於是,短短兩個月,他愣是經歷了六次黃粱一夢。
這六次,他扮演過贅婿,隕落的天才,驕傲的少年,被冤枉入獄的小吏,家道中落的貴族,乃至於末代的帝王。
這六次,他以不同的視角,經歷了六段不一樣的人生。
唯一相同的,他們都選擇了劍,都以劍客的身份面對各種問題,並解決問題。
而這六次,他都修成了劍意,並在劍意的道路上,向前,向前,再向前。
兩個月後,莫成君終於停止了這種近乎瘋狂的舉動。
平均十天一次的人生輪回,雖然在磨煉他的意志,淬煉他的劍意,但也摧殘他的心神。
他覺得,在這樣下去,估計神通還沒普及,自己就得瘋了。
他也終於知道《黃粱一夢》神通的副作用是什麽了?
一世人生,
雖是夢,但何嘗不是另一種真實?
那裡的記憶,那裡的悲歡離合,那裡的愛恨情仇,哪一樣不然人肝腸寸斷,難以割舍?
莫成君現在就是七段人生經歷在腦海裡沸騰翻滾,讓他很多時候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折磨的他差點瘋掉。
當然,瘋狂的背後,自然同樣會有沉甸甸的收獲。
這首當其衝的第一點,即是,《黃粱一夢》的神通,終於是初步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