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綺紅,喜燭高燃,影影幢幢,慕容灼臉上清寒的棱角倏然柔和。
今日是他與阿舉的大喜之日,阿舉終於嫁給他了,阿舉終於……嫁給他了!
慕容灼在心中反反覆複重複著這句話,滿心饜足。
他當下雖年方只有二十有余,可前前後後疊加,已然過了半百。半生伶仃,直至此刻,終得圓滿。
他等這一日,等了不僅僅是七年,很久,很久了,從前世在禦花園裡看到鳳舉第一面起,他的等待便已經開始了。
鳳氏阿舉,你可知,慕容灼這顆心已傾慕你多久?
慕容灼進了內殿時,鳳舉坐在床榻下的矮階上,身體靠著床榻,竟然是已經睡著了,嫁衣在身下逶迤,金線繡製的花紋在燭光中閃閃爍爍,猶如星光。
婚禮的確是太累人了,慕容灼不忍驚醒鳳舉,將她抱上床榻。
鳳舉迷迷糊糊動了動眼皮,咕噥:“你回來了。”
“嗯!”
鳳舉實在是太累了,真想就此睡著不動,可這是她與慕容灼的洞房花燭夜,一生僅此一次,總不能就這般睡了過去。
她微微蹙眉,強打精神坐起,仰頭望著身形修長站在她面前的慕容灼,彼此凝視。
慕容灼伸手撫上她的臉頰:“阿舉,你真美。”
鳳舉微笑,環住他的腰,將臉靠在他身上:“灼郎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得郎君如此,鳳舉幸甚。”
她聳了聳鼻尖,一股衝鼻的酒氣從慕容灼衣袖上傳來。
“好重的酒味。”酒氣確實是從衣袖傳來的,很明顯。
鳳舉好奇,伸手便去拉慕容灼的衣袖,慕容灼後退一步,自己從寬大的衣袖裡掏出幾個鼓脹沉重的棉包,酒氣正是從這些濕噠噠的棉包上傳出來的。
“今日很重要,朕不能醉。”
鳳舉頓時了然。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陶琳的聲音:“陛下。”
慕容灼不耐:“何事?”
“太后娘娘囑咐陛下,莫要忘了與皇后娘娘共飲合巹酒。”
殿內二人同時看向前方桌上的酒杯。
“知道了,你退下吧!”
慕容灼說完,便過去斟了兩杯酒,一杯端到鳳舉面前。
龍鳳金杯,美酒淺晃,這一夜,執手對飲,唯有一願,隻望此生共白首。
殿外……
陶琳在聽到皇命後,對著門行了個禮,轉身,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向了窗下。
窗下三人不知何時蹲在了那裡,鬼鬼祟祟,可是陶琳真不敢將這三個鬼鬼祟祟之人攆走,那一個是太上皇,一個是太后,一個是陛下的表兄高陵王殿下,陶琳實在是不敢啊!
柔嘉公主衝陶琳擺了擺手,讓他走,然後戳了戳身邊的宇文韜。
“曜天有藥蠱王傍身,你那藥對他還管用嗎?”
宇文韜捉住那根戳在自己身上手指:“嘉兒,你竟然信不過朕,朕好傷心。”
慕容洛猶猶豫豫地問:“曜天正當盛年,體質健壯,又忍了這許多年,這藥沒什麽必要吧?”
慕容洛總以逗弄慕容灼為樂,可是此刻看到慕容灼這對父母,他忽然就有那麽一點點,就只有一點點良心發現,開始有點同情慕容灼,可是又實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此等熱鬧不看,傻呀?!
宇文韜不說話,用寵溺的眼神看向柔嘉,他可什麽都不管,只是奉妻之命而已,愛妻當前,兒子這種東西,說賣就賣。
“少量怡情,這本就是各家不外傳的常事。”柔嘉公主說得理所當然,瞅了宇文韜一眼:“你不是也見過?”
宇文韜點頭附和,他是見過,那還是與嘉兒初見之時,偶然與她一起窺見了別人家成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慕容洛感慨。
殿內……
溫酒下腹,鳳舉和慕容灼不消片刻便發覺到了不對勁,熱!
起初,慕容灼並沒有往別處想,只是看到鳳舉面色酡紅,挺秀的鼻尖微微沁汗,便轉身去開窗。
結果,正與三張臉撞了個正著。
柔嘉公主和慕容洛還知道不好意思,宇文韜卻一臉坦然,好像只是偶然經過。
柔嘉公主訕訕笑道:“曜天,母后來看看你與阿舉是否歇下了,忙了一天,早些歇息。”
如此說著,三個人卻是誰都沒有離開的意思,看樣子是要等窗戶關上了繼續蹲著。
慕容灼額角突突地跳著,頓覺頭痛,有家人關懷是好事,可若這家人個個荒誕不羈,有時真是很無奈。
“走!”慕容灼看著三人,漠然說著。
三人面面相覷,心裡很不想就此離開,可是看慕容灼的臉色,若是他們再不走,恐怕便要被人抬走了。
三人心有不甘,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慕容灼關上窗,靠在裡面聽了一陣,那三個腳步聲又折回來了。
慕容灼蹙眉,歎息,吹了個響哨,雲團和凌雲頓時從偏殿的窗戶躍了出來,一路向著慕容洛三人跑去,衝著三人呲著利齒。
慕容洛嚇壞了,下意識往後跑。
秦帝淡定地看著面前的兩頭巨獸,福至心靈,這大半夜他還真不樂意在這裡吹風聽牆角,轉身便溫柔體貼地將柔嘉抱了起來,曖昧地說:“嘉兒,夜色已深,我們也該回去歇息了。”
終於清靜了。
可是慕容灼的心卻並沒有因此靜下來,反而,更加難耐。
“灼郎……”
正當慕容灼手握在窗欞上,心頭狂跳不止時,一隻柔軟的手毫無預兆地攀上了他的腰。
慕容灼渾身陡然一怔,這突乎其來的觸碰讓他的心跳得更快,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在身體裡咆哮著,急欲奔流而出。
慕容灼立刻抓住了那隻手,製止身後之人再動,可是……
“噝,疼……”
慕容灼手上用的力氣太大,鳳舉痛呼出聲,手不能動,她的身體貼在了慕容灼後背。
“灼郎,我……好像……不太對……”鳳舉的身體越來越不由控制,尤其是在觸碰到慕容灼之後,可是,她的腦子很清醒。
她的情況不對,真的很不對。這究竟是怎麽了?
慕容灼的耳朵嗡嗡作響,可他又能清晰地聽到鳳舉微微喘息的聲音。
是啊,真的太不對勁了。想到方才貓在窗下那三人,慕容灼便是再不通人事,也猜到一二了。
該如何是好?
慕容灼大約是養成習慣了,頭一個念頭便是立刻去泡冷水,過去七年,每次情難自禁,他都是如此做的。
他竭力克制,掰開了鳳舉的手,扭頭就要去偏殿沐浴,可是才走了兩步,第二步還未完全邁出,衣袖便被鳳舉扯住了。
慕容灼回頭,鳳舉正拽著他的衣袖一角,琥珀色的鳳眸含著水霧,就那般望著他,霧中有粼粼的波光瀲灩晃動。鳳舉睫毛微微顫動,朱唇微張,輕輕的喘息。
“灼郎,莫走,莫丟下我。”
如玉柔荑一寸寸爬過緋紅的衣袖,攀到了慕容灼頸後。
鳳舉也意識到了,定是那合巹酒的問題,可是……
“你我已為夫妻,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之夜,灼郎……不必走……”
慕容灼聽見鳳舉在他耳邊如是說。
從前,他不願冒犯鳳舉,只因想給她尊重,給她一個名正言順,但是如今,他們已為夫妻,有三媒六聘,天地為鑒,阿舉……已經是他的了。他不需要再忍耐,不需要再克制,他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擁有她!
慕容灼的眸光瞬間變得幽深,傾身將鳳舉抱起。
“是啊,我們已成夫妻。”
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此後, 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們可以一同度過,相擁而眠,直到白頭。
鴛鴦帳濃,一世繾綣。
P.S.:說完就完,和諧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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