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楓聞聲回過頭來。

　　這次的合唱是自願報名，她記得路楓沒有報名。

　　瞥到他手上拿著的一袋拆了封的貓糧，周落頓時心下了然。

　　“跟你一樣，來喂貓。”路楓笑了笑，又轉了過去，把剩下的貓糧倒在貓窩旁邊的碗裡。

　　周落走了過去，蹲下身子，“這些東西都是你放的嗎?”

　　少年繼續倒著貓糧，“嗯，放了很久了。”

　　周落手肘撐在膝上，托著臉，像發現新大陸了一樣地看著他，良久蹦出一句:“沒想到你還挺有愛心的。”

　　她承認，自己之前對他的偏見確實有點大。但這麽久了，她也發現自己看到的路楓，也許不是全部。

　　路楓沒有回答她的話，伸手摸了摸母貓的頭，眼睫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貓咪的眼睛眯成了很享受的樣子，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周落想起昨天這貓的樣子，驚奇道:“為什麽你摸它它都不撓你，昨天我只是站在遠處看，它都差點撲上來咬我！”

　　路楓淡聲說:“我養了七年的貓，當然知道該怎麽安撫它們。”

　　“那我現在摸一下，它會不會抓我?”

　　“不會，大概是你們那天人太多，它被嚇到了。平常它很溫和的，”路楓收回手，桃花眼含笑，意有所指地說:“不會一碰就炸毛。”

　　周落沒聽出來他話裡的弦外之音，注意力全在貓咪身上。

　　她抬手慢慢接近貓的腦袋，母貓沒再像之前那樣，反而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周落輕輕摸了好幾下，唇角彎起弧度。

　　“你對流浪貓都這麽有愛心，應該不是個很壞的人。”周落忍不住問道:“但是你為什麽那麽喜歡捉弄我啊，就因為我當時沒給你抄答案?”

　　路楓轉過頭看著周落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低頭睨著她說:“因為好玩啊。”

　　周落:“……”

　　那天在紫藤長廊，她把項鏈塞還給他的時候她說什麽來著?

　　她說，你並不喜歡我，你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萬萬沒想到他用這話來堵她。

　　還挺記仇！

　　周落訕訕笑了幾聲，打算把牛奶倒進去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她的余光觀察到路楓轉身向教學樓走了。

　　她松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舒完，卻聽見路楓溫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周落。”

　　“如果我現在說我要認真追你呢?”

　　周落的手頓住，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被他打斷。

　　“好了，你不用回答。你放心，我已經照著你那天說的改了，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周落一時語塞。他朝她一笑，也沒等她回答，就離開了她的視線。

　　周落這才明白，那天抽屜裡莫名其妙出現的藥品到底是從何而來。

　　*

　　終於到了藝術節那一天。

　　觀眾席的第一排是留給各位老師的，藝術節還沒開始，觀眾席大片大片的空座位。周落等人從幕布後偷偷扒了個小縫隙悄悄往外看，正看到喬心舞端坐在座位上。

　　她正呆呆地望著舞台上，又是那種空洞又悠遠的眼神。

　　不過此時的周落完全沒有心思注意喬心舞了——

　　“我有點緊張……”

　　林晶晶一把握住她的手:“來，跟我一起深呼吸，深呼吸。”

　　周落跟著她一起做。

　　“好點了嗎?”林晶晶問。

　　周落點頭，“好像是好了一點。”

　　孟祥婷走進來，對眾人道:“咱們的節目是最後一個，還有很長時間，大家可以先活動活動，放松一下。”

　　白駱帆對周落說:“咱們出去透透氣吧，待會再回來。”

　　周落點頭。

　　兩人一道出去。

　　林聽也拉著孟祥婷走了。

　　林晶晶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看著這成雙入對地都走了，後台一下子冷清下來。

　　她打開包，拿出一袋芒果果凍，搖頭歎息:“本來還想給你們分點的，結果都走了，這麽好吃的芒果果凍只能我一個人獨吞了。”

　　她打開一個，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安木一直安靜地坐在小沙發上看劇本，可能是他的存在感太低，林晶晶好像忘了還有他的存在。

　　安木忽然出聲道:“我還在。”

　　林晶晶詫異地看向他，“對不起，我把你忘了……”

　　她乾笑幾聲，抓起幾個果凍，朝安木走過去，放在他的手裡。

　　“他們都走了，這種口福看來只有咱們倆享受了。”

　　安木彎起唇角，輕聲說:“謝謝。”

　　他打開了包裝，把果凍擠到嘴巴裡。

　　林晶晶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笑吟吟地問:“這個牌子的果凍最甜了，我最喜歡，你嘗嘗。”

　　安木笑著說:“是很甜。”

　　*

　　林聽和孟祥婷沒走太遠，坐在禮堂側門的台階上，一抬頭就是湛藍的天。

　　孟祥婷安靜地撐著頭，眺望遠空，兩人相對無言。

　　“時間過得真快，過了這個暑假，我們就高二了。”她感慨道。

　　林聽彎唇道:“快點把高中過完不好嗎?”

　　“高中是挺累的，但是也很有意思，至少，我在這裡交到了一群好朋友，遇到了一群好老師， 還是值得的。”孟祥婷笑著說。

　　林聽卻說:“可是我想快點過完高中。”

　　孟祥婷偏頭看他:“為什麽?”

　　林聽的視線未曾偏移半分，與她的視線直直相撞，聲音平靜:“你不知道嗎?”

　　孟祥婷微怔，直覺他接下來會說什麽讓她再也無法回避的話。

　　下一秒，他說:“如果我們都長大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回避我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了?”

　　她不動聲色地躲開了他的視線，“我不想談這個話題。”

　　林聽微微苦笑:“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那年沒跟你說就轉學的事?”

　　“我真的很後悔。”他垂眸，聲音低得像是歎息，“我很後悔轉學。”

　　“如果不是缺少了那一年……”

　　孟祥婷冷靜地打斷他。

　　“林聽，我們現在不該把心思花在這裡，以後的日子還有很長，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我們連未來都看不清，真的能有以後嗎?”

　　“如果我能證明我們有以後呢?”他目光灼灼，“我沒有想逼你的意思，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願意等，等到你能明白我的那一天。”

　　孟祥婷閉了閉眼，長歎一聲。

　　“別對我這麽好，我還不了。”

　　他說:“不用你還，是我自願的。”

　　少年的眼睛很亮很亮，亮到她不敢直視。

　　孟祥婷默了半晌，道:“回去吧，這裡有點冷。”

　　她站了起來，轉身邁上台階，朝禮堂裡面走去。

　　一步都不敢停留，生怕自己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