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微弱的陽光宣示著清晨的到來。 雖然非常微弱,但是太陽的光線讓周圍一下子清晰不少,由於背對光源的原因,灰色巨人的臉在尤彌爾眼中十分模糊,基本上就是在一團白光中晃動著的幻影。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
能夠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情緒...凶狠、殘暴、破壞欲......
身上倏然一緊,尤彌爾全身的骨頭髮出喀哩喀拉的聲響,劇烈的疼痛當場截斷了她的意識,她的身體瞬間放軟,一動也不動。
"尤彌爾!!!"赫裡斯塔大聲呼喊,原本沉浸在殺意和破壞中的塔克聽到後愣了一下,灰色巨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
尤彌爾?尤彌爾大人?
───
塔克慌張地從灰色巨人的視角看出去,只見一名黑發少女癱軟在灰色巨人緊握的右拳中,陽光輕柔的撒在她的臉上,為她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少女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表情無比安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灰色巨人仰天大吼,牠的後頸突然爆出一陣煙霧,一個人影掙扎著從裡面爬了出來,"尤彌爾大人!尤彌爾大人!不要死...不要死啊!"
濁白的脫色長發隨著蒸騰的霧氣飄舞著,塔克神智混亂的用力甩脫還沾黏在自己身上的巨人肌肉。
"等等啊!"只見他奮力向前爬去,灰色巨人脫離了控制,巨大的身軀就像是沒了靈魂的雕像,僵硬的維持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
塔克好不容易越過灰色巨人的肩膀,他手腳並用地在手臂上向前飛竄,目標是巨人右手中的尤彌爾!
"尤彌爾!"赫裡斯塔手足無措,就在這時,貝特霍爾德踏前一步,右手的信號槍朝著塔克的頭部就是一槍!
這一下瞄的極準,塔克的身上瞬間爆開一團黑色的煙霧,貝特霍爾德的眼裡流露出恨意,阿尼很可能就是被眼前這個不知名的男子殺死了。
黑色的煙霧散去,塔克吃了這一記血流滿面,但是他根本不甩,他依舊筆直地朝著尤彌爾衝去,淚水像是瀑布一樣嘩啦啦的混著血水流了下來。
"嗚嗚、嗚嗚嗚嗚..."看到尤彌爾沒了反應,塔克像是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又一次!又一次親手殺了自己親近的人!
"哇啊啊啊!"
塔克的慘叫聲嚇得所有人後退一步,與其說這是傷心所發出的慘叫,還不如更像是野獸受傷時所發出的哀嚎。
一雙溫暖的手臂突然從背後還繞住赫裡斯塔,與此同時,幾道黑影分別朝著幾個不同的方向竄去。
"希斯特莉亞,不要怕。"阿德萊德的低語在赫裡斯塔的耳邊響起,韓吉等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臨時班圍住灰色巨人!立刻把那個家夥抓起來!"
韓吉指揮著士兵,自己也拔刀朝灰色巨人衝了過去。
千裡馳援的臨時班在經過長途跋涉之後,終於在破曉時趕到了厄特加爾城!
──────
在臨時班的支援下,塔克很快就被抓了起來,隨後趕到的駐紮兵團別動隊立刻接手開始清理現場,僅剩的巨人也遭到徹底消滅。
為了預防殘存巨人襲擊的可能性,韓吉決定包括臨時班在內的所有人暫時先轉移到羅賽之牆上。
封印著伊格納的水晶柱也被吊了上來,由104期的成員看管。
"居然沒死啊..那種傷勢..."讓看著吊著尤彌爾緩緩上升的擔架怎舌,
"全身多處骨折不說,體力也已經消耗光了吧?"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大概早就死了。"
"如果是一般人嗎..."艾倫抬起頭,他的目光卻是望向另一邊,阿明歎了口氣。
就在此時,另一個擔架已經升了上來,士兵們立刻將擔架團團包圍,所有人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凝重了起來,不少人把手放到了刀柄上。
擔架上躺著一個少女,只見她原本束著的頭髮散開,全身上下冒著縷縷蒸氣,到處都是被灼燒後的焦黑,樣子狼狽極了。
她就是被臨時班從女巨人的屍骸中挖出來的阿尼.萊恩哈特。
阿尼躺在擔架上毫無動靜,要不是胸口還有些微的起伏,大概誰都會認為他已經死了。
"阿尼.萊恩哈特!"艾倫咬牙正要站起,阿明隨即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三笠持刀擋在他的身前,神情肅殺。
"都不要動!"韓吉大聲說道,"所有人遠離阿尼.萊恩哈特!保持警戒!"她的語氣有點緊繃,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殺氣。
阿尼.萊恩哈特已經被確認為人類的敵人───女型巨人。
已經不會有人再把她當作普通的少女對待了,她在人們的眼中變成了掌握著恐怖力量的殺人機器,是潛伏在牆內的陰險間.諜。
真想當場殺了她!韓吉咬緊自己的牙根,她看著躺在擔架上的金發少女,第五十七次牆外調查和卡拉尼斯戰役的死者名單重複在腦海內播放。
阿尼.萊恩哈特,就是這個人配合萊納.布朗的行動,這兩人讓全人類付出了難以想像的慘重代價。
還有...
韓吉看著不遠處被兩個駐紮兵團士兵押著的塔克.多拉多馬,她有點疑惑。
他和阿尼真的是同黨嗎?
還有,尤彌爾。
韓吉特別去調出了她的資料,這才發現她當年加入兵團時的資料根本就是瞎掰的,按照她所提供的背景去查,所有結果都是「查無此人」。
她是誰?來自哪裡?屬於哪個陣營?有什麼目的?
"巨人一下子出現太多,有點混亂啊..."韓吉痛苦的扶著腦袋,就在這時,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從後方響起,封印著伊格納的水晶柱出現了無數的裂縫。
批拉!
隨著一聲爆響,伊格納從水晶柱中掙脫出來,他的身上和水晶內部都冒出濃濃的蒸氣,絲絲的蒸汽不住向外漏出,像是隻被戳破的氣球。
"呼───"伊格納張開嘴,一股白氣隨著他的吐息揮散,他的目光直盯著遠處,那著被人們監視著的擔架。
他看到了
他聽到了
他..知道了
雖然被封印在水晶裡的伊格納不能動,但是這次他特別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為的就是注意水晶外的情況。
他看到了阿尼變身後和灰色巨人搏鬥的全過程。
在那個瞬間,伊格納覺得自己內心的某處,碎裂了。
一步、兩步,伊格納向前走去,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個擔架。
"伊格納!"三笠喊了一聲,白發少年像是沒聽見似的,一股威壓在他行進間驟然爆發,沉重的壓力以伊格納為中心輻射出去,白發少年一步步前進。
"攔住他!"韓吉差點沒辦法呼吸,幾個士兵就這麼讓伊格納從他們之間走過,他們甚至連阻攔的意願都沒有。
終於,在離擔架還有一段距離時,伊格納停下了腳步。
金發少女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她勉強睜開自己的眼睛,接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沒有人說話,伊格納專注的盯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的阿尼,沒有幫忙的意思。
阿尼掙扎了幾下,最後好不容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身上披著一件調查兵團的鬥篷,遮不住底下破爛焦黑的衣服和燒傷。
"你受傷了,阿尼。"伊格納直視著阿尼,"伊格納..."阿尼費盡力氣說出這幾個字,她的身體搖晃著,看樣子隨時會倒下。
"呐,阿尼,你還記得嗎?當時的天空也是這麼藍啊,和你的眼睛一樣清澈透明的冰藍色..."伊格納摸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還有那次啊,你記得嗎?我們騎馬經過的那片麥田,那片金黃色的田野和你的頭髮一樣,是閃亮耀眼的金黃色呢......"
你記得嗎?你記得嗎?
阿尼看著神色錯亂的伊格納,她低頭不語。
他肯定很怨恨吧?肯定,想要親手殺死我吧?畢竟我欺騙了他啊。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讓我死在他的手上吧。
"阿尼,你離開吧。"
什麼?
阿尼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愕,伊格納依然望著她,"我不會追擊你,也不會對你有所怨恨...你走吧..回到你來時的地方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啊!!"阿尼再也忍不住了,她忍不住對著伊格納大喊,"我殺了很多人啊!?我欺騙了你啊!?為什麼..為什麼不恨我、打我、殺死我啊?為什麼..."
明明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這算什麼呢?自己已經不配擁有容身之所了啊!
"不,我並非完全沒有怨恨,只是更覺得失落。"伊格納握緊了拳頭,"我所認識到的阿尼的本性,並不是那樣的東西...肯定是因為某種原因才這麼做的,我只是覺得..非常失落。"伊格納松開了握緊的手。
再怎麼巨大的信任,到頭來都會在各種不同的立場中被粉碎...
"因為我..曾經相信過你。 "
───
這算什麼?
───
阿尼的意識恍惚了起來,"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她無聲的低笑著,空洞的瞳孔裡空無一物。
自己一路謀殺、欺騙,結果最後居然被人給放了?
放過了如此罪孽深重的自己!?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以為這樣很溫柔嗎?伊格納大笨蛋!"阿尼放聲大笑,兩行血淚從她的眼眶裡流了出來,就在伊格納放過她的那個瞬間,她知道自己的容身之所被擊碎了。
自從接下這個任務以來,她一直背負著龐大的罪惡感,只有在和伊格納相處的時候才能有一絲喘息,所以她不惜撒謊也要留在伊格納的身邊。
但是現在,伊格納居然接受了自己所有的罪惡,阿尼的心防一下子被罪惡感擊垮了,那個幻想出來、不惜用謊言也要編織出來的容身之所在巨大的罪惡感下被粉碎殆盡。
不管在哪邊都是叛徒,背負著罪惡的自己已經沒有面目再活下去...
冰藍色的晶體從阿尼腳底竄起,"再見了,伊格納。"
阿尼才剛說完這句話,冰藍色的晶體一下子就把她包裹了起來,形成了巨大的結晶,瑰麗的晶體反射著耀眼的光芒,絢爛奪目。
阿尼胸前的玫瑰花狀的掛墜停在半空中,和它的主人一起陷入了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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