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濯再次墜落到了那邊黑色的無邊夢境,前面是一個白色的大門,一個人低頭擦拭著這個門。
“一幫人不識貨,技術不過關,把這個時空亂流穿來傳出還弄不明白,當這個是送餐窗口啊,弄不懂。不過,好像有人想讓我把這個門修的整齊一些啊。”
那個人是……
“你不知道,外面有人惹事,你在這呆一會,別亂竄,不然這門可就放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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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亂流,不知道為什麽,變得順暢了起來……而且,有一股力量,似乎在告訴我,接下來要去做什麽……將那個世界帶來的千萬個渺小的力量化為千萬滴水……將三個時空的至願之淚相連……用你的雙眼去看這一片混亂……”阡嵐穩下心來,分析腦海中的聲音。
“對白之幕漸漸穩定,是時候將無華之珠積攢的力量送遞過去了……這,是千萬這片時空的斕滄人的意念,跨越時空之後,但願依然如此耀眼……”琉藍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意念也附著在無華之珠之上。
“亦濯有危險!前輩,這是怎麽回事?”雨安問向老者。
“唉,這是汲取生命的法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茂嚴會偏執到這種地步……他只是看不起渺小,可沒有這樣漠視生命,這可和蒼鬱國的觀念背道而馳啊,老夫我也無法乾預了……”老者連連歎氣,將自己的法杖扔到了地上。
“那……對生命的汲取,一個法陣就只有那些影響嗎……”雨安問。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現在就如同一棵大樹,對於那一片的生命的能量進行持續的汲取。”老者回答。
“好……我明白了……”
“你要幹什麽?”
只見雨安縱身一躍,進入了那片存在者皆死寂的法陣裡。老者因為法杖剛剛脫手,已經無法及時阻止了。
“女兒!”茂嚴發覺了雨安的行為,心裡生生地疼痛了一下,“別!”
“衝啊!我們和聖女一起!就算生命被耗盡!我們上萬人還比不過他一個人?”前來的蒼鬱國的眾人都呐喊地衝鋒,前來願以人人皆有的生命來抗衡,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來證明自己的追求,來向自己的神明展示自己的追求。
老者閉上眼睛,他也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
小鹿呦呦地叫著,伴隨著幾片從南邊隨南風吹來的花瓣,一起向前。
茂嚴微微一愣,就在這疏忽中,雨安靠近亦濯,握住了他的手,和他手裡的斷罪劍。
千萬滴水,就在這時,跨越三個時空,帶著千萬個意念,奔湧而來!
在那個時空裡,千萬個獻出過力量的斕滄人,眼前出現了那一個時空的畫面,這是通過阡嵐之影的雙眼來傳遞的。他們看到,匍匐在地的人們,依然勇敢前行的人們,發著綠光的巨樹,以及巨樹之頂的那個人。
“遠處的那個人便是敵人,他是蒼鬱國的守護者,掌握著無上的神力,請大家控制自己在那個時空的每一個蘊含意念的水滴,向敵人發起攻擊!”按照世桐的要求,兆雪通過自己的廣播能力,向大家發布任務,展開動員。“我們,正在做一件拯救千年之前的人們的事情,大家加油!意念能跨越時空,便足以證明他的強大……去證明你意念的力量吧,縱使弱小,千萬個意念,千萬滴水匯聚的力量,也足以讓神明發顫!”
阡嵐看見,老者看見,雨安看見,無數蒼鬱國的人看見,
那麽樸實平凡的一大團水,朝著對面湧去。 “唔,又是這無用無趣的造物……和那些自投羅網的人們一樣……喝!等等……不好……”茂嚴眉頭一皺。
這團水居然完全散開,化作密密麻麻的水滴,包圍了茂嚴,有很多水滴更是直奔他身後的蒼天之木。
“他的這個陣法是在汲取生命……快,去為那些正在被侵蝕的人們守護!”琉藍發布命令。
“明白!”兆雪瞬間將消息分享。
無數水滴落在那些以命相擋的蒼鬱人的額頭之上,他們的不適感瞬間消除。
“啊,老守著你也不好,看看打架也挺好玩的。”在漆黑的夢境裡,那個擦門的人叫住亦濯,擦門人慢慢轉身,亦濯尚未看清他的面目,便感覺那個人、白色大門和漆黑的夢境一同粉碎為渣滓。他也漸漸回到現實。
茂嚴現在更是陷入困境,這些水滴似乎都有生命,輕易躲過他的進攻,他想再次使用汲取的方式吸收水滴,可它們都貼著藤蔓壁不進去,進去的水滴甚至還帶著一些水出來,讓藤蔓漸漸枯黏。但那些水滴卻沒有實際的生命,畢竟在這片神陣中並沒有任何異常……
對於他犀利的攻擊,水滴們紛紛躲開。對於他進攻時的破綻,水滴們紛紛進來攻打,各種各樣的斕滄秘術和斕滄劍法都已經在時空亂流中共享,每一個穿過時空亂流的意念都摻雜著圍攻茂嚴的要領。因為這一切特殊能力寄托在阡嵐的至願之淚之上,而阡嵐的願望隨著戰鬥和一路所聞早已十分強烈,畢竟,她一直都是一位做事利落又全力以赴的人,所有跨越時空而來的水滴都受到了熏陶。
可以說,茂嚴在跟千萬個阡嵐所戰鬥。
無數水滴甚至滲透進蒼天之木的經絡,在不傷害蒼天之木的時候,暫時封住了它的能力供給,那根汲萬野的法陣也因此漸漸破碎。
水滴連接在一起,圍繞著茂嚴,越靠越近。他終於發現,自己和當初困住亦濯那樣,被這水罩所困住。
即使神器蒼天之木被暫時壓製,可他依然殘留著神力,他要最後一搏。
可這個時候,一滴水瞬間穿過封鎖,精準地進入他的耳道,在裡面敲鑼打鼓。
這時候秋的意念所操控的水滴,似乎也只有他能乾出這種事。
又是在這短短的疏忽中,千萬滴水瞬間包圍了茂嚴,他似乎淹沒於其中,他無論如何揮手用力都無法擺脫,他竟然成了溺水的人。他被這片水完全包圍,各個軟肋都暴露在千萬滴水之下,他已經喪失了反抗的能力了。
不過,人會溺水,神怎麽會……
他依然暴發出神力,將這些水都振飛,再用神力凝結成護罩在他的周圍,讓水滴無法再次輕易侵蝕。但是,亦濯已經揮來了斷罪劍,阡嵐也揮舞起了十把溦雨劍,就連雨安也扔來了清光斧。能力被打打削弱的他只能咬牙抵擋。
被擊得分散的千萬滴水溢散到各處,遠遠望去,好像那裡下起了一陣暴雨。
可含有意識的水滴並沒有停止進攻。它們又進行了匯聚,變得龐大。慢慢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團。
茂嚴的神力還是如同生生不息的巨樹一樣,頑強不屈,逆風成長。亦濯等人也感受到茂嚴的能量也在漸漸地增長。
“等等……這股神力也並不純粹……而且,為什麽越來越強大……必須盡快壓製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阡嵐將話語帶到亦濯的腦海之中。
“不好……我要撐不住了……”
“大家立刻集結!讓我們所控制的水滴去支援我們的戰友!這是最危急的時段了,時空亂流隨時可會產生波動!克服最後的困難!”兆雪在源泉之水再次向周圍的人們發布廣播。
“啊,他的力量現在已經不是來自蒼天之木了!短時間內他不會瞬間借助其中的大量能量!大家請操縱蒼天之木之內的水滴撤離,支援外界!”琉藍將聖杯的力量完全釋放,在那個時空,一滴引航的水滴便由她操縱。進攻蒼天之木經絡的水滴都是由琉藍召集的人魚禁衛軍的精銳控制,她們瞬間接過命令,指引水滴去外面壓製茂嚴。
正當亦濯等人漸漸支撐不住時,那一大團千萬滴水從空而降,壓在了茂嚴的能量罩之上,此時千萬滴水同時發力,輔助亦濯等人進攻。
“咳咳,這力量還是不夠……神力,還是難以企及……至願之淚……你為什麽不回應我……”阡嵐感受到那邊自己的化影逐漸失形,完全處於時空亂流之中的她,是第一個感到時空亂流與這兩個時空的聯系通道即將縮小垮塌的人。
“難道說……我的意念,還不夠嗎……前輩,讓你們失望了……”亦濯輕歎一聲,眼淚在他那目前唯一看得見得眼睛裡打著旋。
這時,沒有人發現,沒有人看見,更沒有人相信,一片花瓣不知從哪裡隨風飄來,壓在了那團千萬滴水之上。就這小小的一片花,竟然讓茂嚴沒有撐住。
水如瀑布落下,將他打落,他看著那之前還與他抗衡的人竟然與他越來越遠,是他墜落了,箐簌鞭的光芒暗淡,蒼天之木回到了最初的狀態。但是,茂嚴的周圍卻有越來越強烈的光芒。
“亦濯,對他揮動斷罪劍,凝聚你的信念!”
“什麽?我不想——”
“他的力量並不純粹,有魔皇之力的殘留!這是最後的時機,你的永恆之念只會依照你的信念進行攻擊,只要你的信念還在就不會傷害到他的身體,並且可以剔除他的那不相稱的能量。”阡嵐繼續指導。
“好!我明白了!”隨著旅途的延續,亦濯越來越熟練地掌握永恆之念了,他將自己的願望寄托在那把斷罪神劍之中。
“拜托了,讓他可以,好好地看這片充滿生機的大地吧。”
一道劍光砍向茂嚴。
“父親!”雨安看到這一幕,頭一昏,栽倒一旁,好在老者扶住了她。
劍光籠罩著茂嚴,無數經歷在他的眼前回顧,他痛苦地大叫,體內的魔皇之力在釋放的最後關頭被清除。而他,和其他的人都如同亦濯的願望——依然活著,依然可以感受這片大地。
他跌下了蒼天之木。
他敗了。
阡嵐感受到時空亂流正在不可控地震動,她將寄托著自己的話語的至願,留存在這兩個時空的對白之幕和阡嵐之影中。
她的話剛剛錄完了,時空亂流便切斷了和那兩個時空的聯系,由於短短的時間內能量變化地如此之大,時空亂流不得不自衛性地關閉。阡嵐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這……我們和那兩個時空的聯絡,完全切斷了。”琉藍看著前面空白的對白之幕,呆呆地看著。
“我們眼前的畫面,也消失了……”龍涯冷冷地說。
“所以,他們是贏了還是……”兆雪低下了頭。
“結束了……謝謝大家……感謝大家……是大家的……念……我們贏了……下一……茨典國……還有……研……斕滄……神器……”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對白之幕傳來,隨後一聲清脆的聲響,對白之幕破裂了。
“是……阡嵐的聲音。”琉藍支撐不住,跪了下來,此時無華之珠和決之劍因為力量的透支也變得黯淡。
不知為何,得知了戰勝的消息之後,他們沒有驚喜,沒有歡呼,只是安靜地站著,卻有一種惶恐在自己的心裡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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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走向前去,圍住了茂嚴,茂嚴如今力量幾乎全失,他知道,自己戰敗了,蒼鬱國第三任守護者,居然在自己的神器之下,被自己的子民和神秘的外族擊敗了……
“你們的合力,很強大,我承認……”茂嚴咳嗽了幾聲。
“真正對你壓製的,是那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千萬滴水,它們中蘊含著那片土地的人們的願望,你,是被千萬個看似平凡的、渺小的力量打敗的。它們甚至切斷了神器對你的供應,阻斷了你的攻擊,最後完全壓製住了你。”阡嵐之影說著,話語很機械,畢竟這是阡嵐的留言。
“我承認,我和那些水滴交戰時,能感受到它們的生命,即使根汲萬野神陣無法對他們汲取……我承認,那集結起來的力量,我無法抵擋,縱使我使用了完全的神力……”茂嚴突然笑了起來,他似乎釋懷了。
這時雨安悠悠轉醒,看著眼前安然無恙的父親,不禁痛哭著衝向前去,茂嚴也摟住了她,兩人抱在了一起。
“唔,有些事情,我也不和你們隱瞞了……女兒,我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對,沒有盡到一個守護者的責任,我希望你,希望萬千蒼鬱國的人們,可以原諒我。”
“‘當你的世界裡只剩風聲,那你所聽到的嗚咽從何而來。’這首詩是我寫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流露出傲視眾人,只聽得見風聲的高傲……接過前任守護者的使命後,我是很惶恐的,因為我,知道,我不配……我沒有她那樣的神力,我的力量太過於弱小……”
“我當初回城後,前往了一處被花瓣影響的地帶,可我盡我全力,都無法消除影響,我親眼看著最初笑臉迎接我的人後來痛苦地匍匐在我的面前請求幫助,最後……一個村子……因為那致命的毒物……可我,連前任守護者一片逆勢的花瓣,都無法消除……我被它……完全壓製。我知道,有人對前任守護者的願望動了手腳,可我,能做什麽呢。”
“那個晚上,我在那片深林裡哭著奔跑……我的世界已經崩塌,我所守護的人已經不見了,只有風聲在我的耳邊回蕩……還有,我那無助的哭聲……”
“一天后,我回到蒼鬱國的主城,沒有什麽人來迎接我,他們,都和前任守護者大人一起了……我種下她留下的唯一的一顆種子, 可要等到什麽時候……種子才能成熟……我才能獨當一面呢……”
“這一切混亂與災害,都是因為——我的弱小。其實是我……看不起自己,於是便永遠,看不起一個弱小無能的人了……”
“可你,為什麽離去,你知道我的弱小,知道我無法去承擔這些責任……可你,我唯一還在的前輩,您,做了什麽……”
老者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後來,有一個人找到了我,他手一指,那個小小的樹苗,便長成了參天大樹,樹冠遮蓋住了這片蒼鬱國的主城……他說:‘你想要力量嗎?我給你,我不需要什麽交易。’”
“後來,不知為何,我愈發偏執,愈發對力量那麽執著,女兒,對不起,讓你從小便要承擔那些本是我該承擔的責任……”
“父親……”雨安此時早已泣不成聲。
“所以,那個人,莫非是魔皇……剛剛,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與神力很像的魔皇之力。”亦濯說。
“是,我也懷疑過,可我似乎已經被他掌控,我不敢輕舉妄動,或者說,我開始享受強大,對弱小越來越害怕,我害怕回到弱小,也因此對弱小那麽反對與排擠……如果不是你的那一劍,或許我永遠都不會擺脫他的束縛,永遠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了。”
“所以,亦濯,斕滄國的命定之人,蒼鬱國的救世之人,能接受我的道歉,接受我的認輸,接受我的一個要求嗎?”
“嗯。”
“把這棵樹……砍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