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濯!”看著少年被斬殺在斷罪劍之下,雨安失控大喊。
送她過來的運水人早已被楞擎擊飛,那輛盛滿歷史的運水車也被楞擎一拳打為碎片。
“哼,小丫頭,別給我耍花招,看你爸爸也沒少費心思,雖然說有些費事,但還是完成任務了。”楞擎一腳踩住雨安,一手擺弄著少女的清光斧,“告訴你父親,結果我們很滿意,過程我們很生氣!我先饒你不死!”他狠狠一腳,將少女踢到一旁,把她的斧頭隨地一扔。轉過身去,支援二四九那邊。
繁山已經用斷罪劍刺穿了亦濯的心臟,他半跪在地上,雙目失明的他幻想著斕滄國的“逆子”終於被自己斬殺的場景。可繁山不知為何,竟然感受到了陣陣眩暈,在他的大腦裡昔日的願望、如今被篡改的願望以及幻想中亦濯的慘狀混雜在一起,伴隨著魔鬼的哈哈大笑和少女的哭泣聲音。
“為什麽……這難道……”
這時,微薄的永恆之念裹挾著斷罪劍裡繁山當年殘存的願望,終於衝破封鎖,喚醒了繁山的記憶——
“曾經——老龍王將斷罪劍交予我,他說我的使命就是盡這一生護佑你。”
“在我身亡劍斷之前,我絕對確保你的平安。”
“放心,我不會讓你落入壞人手裡。只是,以我目前的能力,我無法保障你在我陣亡後能平安回去。”
“我所守護的東西,至少比我晚到天堂一步。”
那些當年的至願,在繁山的腦海裡不停地回蕩。
至願照亮了他的雙眼,他終於看清前面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少年,竟是自己當年那麽拚命守護的那個命定之人……
當時的繁山手拿斷罪劍敵住一路上的無數敵人,為命定之人殺出一條血路,置自己的生命不顧。
在危機暫且解除的時候,他拿著斷罪劍,對著少年許下了那些承諾。
當年龍王放入劍裡的至願之淚,聆聽到了繁山這位冷血的守衛熾熱的願望與永恆的追求。
那句看似雲淡風輕的承諾,卻是至願之淚記載的最為真摯與熱烈的情感……
他聽到了自己當年的話語,似乎相隔千年,卻又依然那麽鏗鏘有力。
他看著眼前那一身血汙的少年,這,難道就是他守護的人?他為什麽,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一陣黑風從繁山身後襲來,二四九和楞擎正合力攻擊。
繁山心已死寂,他終於明白了,他拚命守護的東西,最後卻死在自己的手下。縱使願望如此熾熱,但為什麽記憶卻這麽輕易地被改寫,他嘴微微一動,說出了傳說中的那個名字——“折鏡逆皇”。
“呵呵,你好狠毒。我也好狠毒……”
他護住亦濯,想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敵人的攻擊,即使殺人如麻的二四九也無法狠心下手,但力量已出,無法收回。他閉上了眼睛。
奇跡,沒有發生。
繁山被一擊致命,他倒在亦濯的身上。
有一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說,說了也可能沒有人帶到——
“我所守護的東西,至少比我晚到天堂一步。”
一淚一劍的驅動力,是願望。
在那把劍插入少年體內後,永恆之念、至願之淚和九光之鱗三件神器再度完全融合,一股未名的力量正在蘇醒,一劍一淚的聯系被再次激活。即使結果無法更改,阡嵐依舊全力供給能量,但願看見希望。
斷罪劍的每一次揮斬,是帶著仗劍者的願望砍去的。
可是如今繁山因為雙目失明,無法導入能量,這一劍,是帶著他當年留存在劍裡的願望砍去的。
他當年的願望是守護亦濯,擊敗阻攔他們的敵人。
如我們所料想……
希望終會複燃……
繁山的身體漸漸冰冷,亦濯的身體卻漸漸發熱。
繁山倒下時,他半跪在地,一手握住插在亦濯身體上的斷罪劍柄,一手輕輕放在亦濯的額頭之上。
繁山以他的身體溝通了能量的流動。
斷罪劍突然散發出七色的光芒,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七色的蝴蝶,飛到亦濯的心上。
亦濯的手漸漸抬起,握住了繁山冰冷的手和他所握住的劍柄。
“情況不對,快撤!”二四九提醒一旁的楞擎。
“沒事,我現在已經有了反射的能力,或許是折鏡逆皇的賜福,這倒要看看我能否有擔當黯延四尊之首的力量了。”由於之前翻轉之鏡的影響,本想安穩生活躺平擺爛的楞擎變得更加爭強好勝,他眼睛發著紅光,力量凝聚在手上,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
二四九駐起拐杖,慌忙逃竄。
此時雨安漸漸醒來,她拾起清光斧,向正在蓄力了楞擎狠命一扔,清光斧瞬間反彈,看到了她身後的一片深林。她也被氣場壓得喘不上氣來。楞擎已經獲得了折鏡逆皇的祝福!
此時,亦濯緩緩站起身來,繁山在知道誤殺了少年後依然用自己的身軀為他擋住的攻擊。他拔出插在心上的寶劍,前輩的願望已經融於了這把劍裡,也流進了他的心裡,他閉上眼睛,淚水慢慢留下,身上的傷口也慢慢愈合。
繁山躺在一旁,一手還是握住寶劍的手勢。
他踐行了一半諾言,比自己守護的人先一步到達天堂。
後一半諾言由亦濯踐行——在繁山離去後,依舊保證他自己的安全。
楞擎將妖氣凝聚在兩把報道之上,那不見蹤影的魔皇也暗暗將力量附身於他的身上,他也想稍稍試一下自己沉睡已久之後力量還剩幾分。
楞擎揮起兩把砍刀,向亦濯砍來。亦濯揮動斷罪劍迎戰。
一邊是神器賜福的亦濯,一邊是魔皇附身的楞擎,雙方劍刀相交,七色的劍光和暗紅的刀光交相輝映。縱使亦濯幾次佔得上風,但都被楞擎的反射能力擊退。阡嵐在暗中分析,指引亦濯向敵人的破綻襲擊。那魔皇也暗暗發笑,漸漸接管了楞擎的身體,全方位的反射讓亦濯的攻擊起不到任何效果。
阡嵐感受到了敵人的異常,亦濯如今的能力是爆發攻擊,而楞擎的力量卻極其異常地提高,如果再這樣下去,亦濯必然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
亦濯揮動斷罪劍,慢慢地,如溪流匯為大江,若大江奔赴大海,若大海急流澎湃,慢慢地,若有驚濤駭浪之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劍未觸及,劍風已至,正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只是這“山雨”更為猛烈,這“風”更為不凡。阡嵐心中一驚,她不知道少年居然會這招極具力量的“濤怒萬浪競雄”,這是斕滄劍法中最充滿力量的一招,仿佛浪濤奔湧襲來,有一種誓要填平一切的氣勢。
這招也是繁山最為得意的一套劍法,之前他的力量和技藝已隨一淚一劍的流通傳遞到了亦濯的身上,和他的願望與信念一起,伴隨著這位命定之人繼續向前征戰。
感知到亦濯竟使出了這套劍法,阡嵐也不禁淚流滿面,兒時,她曾跟繁山一起,在潮起之時一同施展這套絕技,如今他已不在,他的一切都交給了後輩,或許這便是後浪推前浪的傳承吧,幾任斕滄國的守護者都是如此傳承下來了,自己也在這樣踐行,終有一天也將獻出自己的全部。她見繁山臨行時臉上帶笑,而她自己走出那一步也絕對不悔。
她看亦濯使起劍來乾脆利落,頗有繁山的風采。她滿含熱淚,在另外的這片時空,她隨他一起舞劍,一起擊退敵人,守衛自己的信念。
她閉上眼睛,想象她最後一次和繁山一起施展劍法的場景,她將亦濯看成了繁山。
阡嵐、繁山、亦濯,他們三人,在三個世界,三個時空,三個願望凝聚在一淚一劍之上,完成了這套最後的——濤怒三萬浪競雄。
“哈!”楞擎大喊一聲,憑借折鏡逆皇“賜予”他的反射之力,想要挽回敗局。
可就連暗中發力的折鏡逆皇也感到情況不對,自己的反射針對普通的攻擊可以完全反射,但是,這次他所遇到的攻擊夾雜了不同時空的混合糾纏力量,反射能力無法進行準確辨別,便無法進行完全的反射。
“該死,糾纏於一起的,來自於兩個時空的力量……難不成,是輕滅時皇那個小子給我下的套!”折鏡逆皇看著對面那個少年眼神異常堅定,與額頭都微微泛著光芒,手中的那把劍揮舞地更有力量。絕無疏忽的反射屏障終是擋不住跨越時空的光芒。
折鏡逆皇將反射點設在前面,自己化為光芒瞬間逃竄,隻留下了楞擎待在原地。
他對楞擎最初的願望翻轉已經失效,楞擎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墜下懸崖的自己——
“我不再去追逐那些名利了,我只希望自己死後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身為黯延四尊之末,我每次都以別人所不齒的方式來獲取榮譽,但我累了,我受夠了,這一切努力最後或許都在此葬身,我的名字或許只是豐碑上的一片,卻也不被別人知曉。”
他帶著那似乎只有一瞬的願望走到了最後,畢竟他的身份在對面的少年心中只有一個——敵人。
他隨劍光消散,繼況王之後第二位戰死的黯延四尊之一,況王死在裁之劍之下,他殞於斷罪劍之下。
劍光是那麽耀眼,照耀了這片蒼鬱國,也驅散了少年心裡最後的一片疑惑。
命定之人,帶著我們的希望,繼續走下去吧……
依照雨安的建議,亦濯將繁山葬在了一處山坡上,雨安說,每年南邊的風,都會帶著來自斕滄國的雨水而來,灑滿這裡。而這片山上的繁花,亦會隨流水飄到斕滄國,或是被風吹遠,飛到天堂。
他在蒼鬱國的冒險,從繁花開始,隨繁花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