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山路行不通,看來還是要從那句‘照臨真形’下手才是。”縉黎從山路間跑回來,對姬桓和風隱如此說道。
那奇怪的山神離開後,他們三人思考很久,仍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知道先前走的路有誤。
於是乾脆換了幾個方向,將霍太山四面朝向的路全走了一遍。
但仍是不得其法。
此時天色已晚,夜間進山危險重重,三人便找一個地方,搭火野炊。
縉黎處理好野物回來後,見到姬桓已經在火邊烤了幾串肉。
見他回來,姬桓將烤熟的肉串遞過去。
縉黎暗自吸了口氣,不動聲色接過烤肉,插在一旁的地面上,“少主,你去旁邊歇著吧。”
說完,徑自往火邊一坐,把姬桓擠到一邊,順手拿走了他手邊成塊的野物。
姬桓對此已經習慣,毫不在意,撣了撣手上不知名的花草碎末,拿了幾串烤好的肉走開。
不遠處,風隱坐在一個木樁上,手裡拿著河圖,身邊插著一支火把,情緒不高。
但凡有記載的法陣,顓臾一脈都有接觸,然而今日他遇到這周人布下的陣,卻栽了個跟頭,著實不甘。
風隱盯著手裡的玄馬皮,眉頭緊鎖。
對他來說,啟動上古法器其實並不難,但這河圖,每次只要他心中稍有想法,就會覺得心悸不已。
當初漆氏兄弟用了這法器後沒多久,便能看出漆眩時日無多。
風隱不知道若是自己用了這東西,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他還要救母親,冒險的行徑一概不可去做。
但這河圖……他看了眼姬桓和縉黎,也不知道自己帶著這東西跟他們一路同行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過既然是祖神的遺訓,想來必有原因,祖神未卜先知高瞻遠矚,不是自己這點道行可以窺伺的。
但……他摸了摸玄馬的皮毛——山嶽中一定有什麽可怕的事情會發生,到底會是什麽事?山外的法陣又該如何破解?
姬桓認出他手中之物是防風之行時取回的河圖,見他想的認真,便也沒打擾,隻將手中木枝插到他身邊的地面上,就轉身離開了。
而縉黎這邊重新處理了獵物,架在火上,又趁姬桓離開的這點兒功夫,直接將後者之前烤的肉一股腦丟進火堆裡。
剛做完這一切,就見姬桓走回來,邊走還邊回頭看風隱,“風隱公子的心情好像很低落啊。”
“讓他平日裡囂張。”縉黎笑起來,“不就這次破陣沒成功嘛,至於這麽消沉嗎?”
“不難理解,這陣進不去還是麻煩,若真要劈山不知道要劈到何年何月去。”
“那豈不是成愚公移山了。”
“愚公移山啊……”姬桓想了想,“我還真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咱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耽擱。”
正說著,只聽風隱那邊突然傳來一陣痛苦的嘔吐聲。
縉黎往那邊看了一眼,見自家少主拿過去的烤肉少了一串,暗暗搖頭:得,還是吃了……看來他真是一門心思在想如何破陣,都沒注意到是誰烤的東西。
姬桓並不知道原因,因此十分驚奇,關心道,“怎麽了,是破陣時受了傷嗎?”
風隱抿起嘴角看著姬桓,兩道劍眉皺起又松開,“……不,並沒有。”
說完,他便在原地調理起氣息來。
縉黎噗嗤一笑,“不就是幾塊肉嗎,又不是毒藥,不至於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等等……你剛剛說什麽?”風隱猛然睜眼,
看向他。 縉黎一愣,重複道,“又不是毒藥……”
“……後一句。”
“五髒六腑,怎麽了?”
風隱緩了口氣,思忖著,“你們可知道,山與人一樣也是有髒腑之器的嗎?”
姬桓點了點頭,“聽說過。”
“好像是有這麽一說。”縉黎抓了抓頭髮,回憶起來,“太史公曾經說過,古人祭祀山川,除了山神以外,山川本身也如人一般。按照這個理論,山會有五髒六腑也不奇怪……”
說到這裡,他的話音忽然一頓,“你的意思是……”
“嗯,”風隱點頭,繼續說道,“所謂山川之形,如果說外表可以障人耳目,但內裡髒腑卻是無法改變的。這些髒腑就如同山中通道,曲徑達幽,不可篡改。”
他緩緩吐出口氣,“換句話說,想要破掉此陣,只要找到山川髒腑便可。”
“未達其表,焉入其裡,”縉黎連連搖頭,歎道,“我們連山都進不去,你別是吐糊塗了吧?真是的,歸嬋也不在,不然這會兒兩針扎下去你還能清醒點兒。”
風隱瞥了眼他手裡的烤肉,“有個東西可以讓我們找到山川髒腑……”
“什麽東西?”
“以前曾經聽族中長老們說起過,周人有一個寶物,叫做山嶽真形圖,可以照進山川的形骸髒腑,一切山川在此圖面前都無所遁形,山脈走勢,山川形骸,全都可見。”
見風隱走過來,縉黎遞給他兩串好烤的肉,“你說什麽圖?”
“……山嶽真形圖。”
沒聽說過此物的縉黎有些疑惑,轉頭看姬桓。
後者不置可否,輕輕搖頭,“從未聽過,若真有這東西,還用得著什麽哨騎斥候,直接用這圖一照,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風隱看著他們二人,“你們都沒聽過?”
縉黎想了想,“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回太史公的府邸一趟,查一查再說。”
“那個倒霉山神說的話,其實是要引著我們去找這圖?以此圖來窺探霍太山的真形,而後才能破陣吧……”
說著說著,縉黎忽然轉頭盯著霍太山,“這山神讓我們這麽做的意圖是什麽?難道他就是被鎮在山中之物?”
姬桓咽下嘴裡的肉,也看了過去,“無論怎麽樣,我們都要進去一探,猜是猜不出來的,拿到那個真形圖,到時便知。”
次日,三人回到官道間,還沒走出多遠,卻見七乘馬車向他們疾馳而來,車上旗旆高展。
禦手將馬牽停在幾人面前,從車上下來幾個文士,皆是深衣戴冠,對著三人恭敬行禮。
三人一愣,連忙退步避讓到旁。
為首那人看向姬桓,“敢問公子可是虎賁氏姬桓姬子昭?”
姬桓雖然疑惑,但還是應聲道,“正是,未請教……”
話落,那文士和禦手一起報上身份,“在下晉侯家臣,晉國大夫杜襲、趙叔代,見過虎賁少主。”
“無官無爵,不敢當此重禮。”
但那二人卻從身後仆從手中接過成捆的皮革綢緞,上面還放著精美的玉石,轉過頭來恭恭敬敬的獻給姬桓,“手贄之禮,請姬桓公子務必笑納”
“無功不受祿,”姬桓連連擺手,打量起對方,“二位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