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這是哪?”
一個房間裡,面容清秀的少年躺在床榻上,對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少年趕忙起身下床,門外兩個侍女聽到響動急忙推門進來,嘴裡高呼:“少爺你終於醒了,快去通知主母。”
“少爺?你在說我?”清秀少爺指了指自己。
“當然是您了,您不會是被那個江湖俠客打出了什麽後遺症吧,糟了糟了。”侍女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就在此時,孫風的腦海忽然湧入大量陌生記憶。
原來這副身軀的主人名叫孫風,是何州一個小城世家的少主。孫家雖已然沒落,但終歸是修行世家,在這種小城裡也算是土霸主級別的勢力了。可偏偏孫峰不爭氣,身為家主之子不努力修煉反而每天沉迷於作惡取樂,成了個標準的紈絝惡少。
但江湖上缺資源缺地盤,就是不缺一身正氣的少年俠客。
這不,孫大少當街調戲良家少女時就恰好被路過的正義感的年輕劍客遇見了,這也是必然,出來混哪有不用還的?
年輕劍客哪見過這個?上去二話沒說就將孫風一拳打了個半死,隨即揚長而去,只剩下孫峰四仰八叉的躺著鬧市的地板上生死不明。
“不過大概率是掛了,要不然也輪不著我魂穿啊。”孫風自語道。
是的,這副身體裡的靈魂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孫風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球的一名普普通通的二十一世紀青年。
“普通你媽啊,普通人有我這麽苦逼的嗎?二十多了沒交過女朋友,分期買車還遇見了疫情,想著兼職送外賣減輕點負擔還因為闖紅燈被車撞了。我老媽還等著我有空回去看看呢,還有我好不容易上約個妹子準備深入交流交流,沒想到,沒想到……。”孫峰有些欲哭無淚的吐槽,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打起精神來。
“不過穿越這種離譜的事能發生在我身上,也算是走了狗屎運了。”孫峰又重新打起精神來,他一直是個接受能力比較強的人。
孫峰稍微理了理思緒,淡定的衝侍女笑了笑:“我沒事,隨我去見母親大人,報個平安吧。”
“唉唉唉?好。”侍女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中孫少還正處於叛逆期啊,能做出這種讓人安心的事還真是罕見。
而在此刻的另一邊,凌雲還在苦苦思尋著破敵之法。
他的靈力已經快要見底,而皇甫程依舊是那副深不可測的模樣。
林山南,何清清那邊的敵人大多已經被擊退,何澤也在一旁為他壓陣,對他來說還沒到絕境的地步。
只能這樣嗎?凌雲有些不甘,如果每每遇到強大的敵人都需要旁人的幫助才能渡過難關的話,那自己和廢物有何異?
或許是化靈之法的後遺症還沒有消退,這種想法一直刺激著凌雲促使他原本得過且過的性格變得激進。
“平靜下來,凌雲,平靜。”琳的安撫聲從他的心底響起,沒有以往的刁蠻傲嬌,就像是再平常不過的日常安撫。
凌雲忽然怔住了,他記得很久之前也有人對他這麽說過。
青石山,凌雲在此渡過了一個還算美好的童年,沒有父母的呵護,但有著如親人般的孤雲道長寸步不離的守護,這也沒讓凌雲這顆小樹變成歪脖樹。
“是蜻蜓!”年幼的凌雲咧開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笑得很開心,他的臉上滿是純真和對新事物的好奇。
孤雲道長就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看著蹦蹦跳跳追追逐蜻蜓的凌雲欣慰的捋了捋胡須。
“別跑太快了,凌雲,小心栽跟頭。”孤雲道長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凌雲完全不理會孤雲道長的話,只是繼續追著蜻蜓,越跑越遠,直到蜻蜓飛入高空,他那幼小的手臂再也觸碰不到,才垂頭喪氣的回到孤雲道長身邊。
“我抓不到,孤雲,你為什麽不來幫我?”凌雲的小臉上隱約能看出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孤雲道長一點也不在意凌雲的失禮,反而笑呵呵的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幫你?”
“因為你比我高,你說過的,你是個大人。”
孤雲道長搖了搖頭,“平靜,平靜下來,凌雲。”
“平靜是什麽?”
“就是不說話,也不能動,這樣你就能抓到蜻蜓了。”
凌雲有些疑惑,但還是乖乖照做了。在他的世界裡只有孤雲道長一人,他說的話就是真理,無論荒繆還是可靠,自己可以選擇聽或不聽,但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凌雲真的一動也不動了,像個木頭人一樣在原地,眨眼的頻率變慢,呼吸平緩,對面的孤雲道長同樣如此。
過了一會,果然有一隻蜻蜓飛了過來,落到了凌雲的頭頂上。
凌雲露出一絲壞笑,剛想伸手去抓,卻被孤雲道長一聲輕呵製止了,蜻蜓瞬間飛走。
“啊?為,為什麽啊。”凌雲睜大了眼睛,委屈的差點哭出來。
孤雲道長是個很古怪的老頭,他對凌雲很是寵溺,但同時,他也非常喜歡逗小孩。
“平靜,還記得我說的嗎?平靜下來,凌雲。”孤雲道長笑呵呵的說,絲毫沒有想安撫凌雲幼小心靈的意思。
可惜孤雲道長還沒有教凌雲怎麽說髒話,要不然……。
至於嗎?凌雲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生氣,但卻不知道怎麽表達。
凌雲飛奔著,一路小跑到自己從未踏足過的深林中,直到筋疲力盡,才有空隙環顧一下周圍的風景。
暖暖的微風吹過稀疏的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伴隨著蟲鳴,就連潮濕散發著異味的土地都變得應景。凌雲不再奔跑,隨便找了片土地徑直躺下,就像躺在自己舒適的小床。
“真,真好啊。”凌雲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他只知道很舒服。
孤雲道長的臉龐又出現在凌雲的視野,臉上依然掛著微微的笑意,眼神像是在打量剛馴服的小馬。
“孤雲,我好像知道什麽是平靜了。”凌雲輕輕的說道。
“這就是了,靜下心來,蜻蜓不過是掌中之物,又有什麽可苦惱的呢?”
凌雲收起回憶,長舒了一口氣,“真令人懷念啊。”
皇甫程可不會給凌雲喘息的機會,袖袍如鐵錘般襲來,接連不斷。
“小子,和我戰鬥還有閑心想別的事情?可笑!”皇甫程冷笑著,言語間滿是奚落。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是比敵人小瞧自己更感折辱的事情了。
凌雲面無表情的迎接這沉重的一擊,沒有躲閃,鎧甲上的紅色紋路不再閃爍,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不再流動。
這一擊狠狠的打在了凌雲的左肋,骨頭斷裂,內髒破損的聲音讓皇甫程心中一喜,可沒等他笑出聲來,凌雲卻冷漠的打斷了他。
“抓到你了。”
“什麽?”皇甫程大駭,自己的袖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扯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株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藤蔓。
皇甫程趕忙掙脫,卻發現藤蔓的堅韌遠超自己想象,不但越收越緊,還在無時無刻的吸收著自己的靈力。
而原本被他重傷的凌雲卻化為了一具沒有臉龐的藤偶,本體已經轉移到別處。
“真險啊。”凌雲趴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鮮血,劇痛席卷著他的全身。
遠處的何清清皺眉,飛速向凌雲的方向奔去。
“你怎麽樣?能撐得住嗎?”何清清問道。
“沒,沒事,別碰我我能行。”
凌雲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露出帶血的牙床,模樣有些淒慘。
果然還是太過勉強,畫皮鬼王傳授給的功法他還沒有徹底精通。在這種緊要關頭,如果不是在處於和琳宿靈融合的狀態借助她的靈力流轉強行模擬琳的運行法門,估計就懸了。
不過凶險的同時也伴隨著收益,皇甫程被牢牢困住,已經是他砧板上的魚肉了。
凌雲拒絕了何清清的幫助,艱難的站起,身上的傷勢也在快速修複著。
黃成子的密藏終於在此刻發揮出了用處。
黃成秘術,它還有個更響亮的名稱,血肉丹經。
說是丹經,但其中的內容包含了黃成子的一生心血。
其中的內容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以活人為主料,屍身為輔,以身為丹,大成後可使身魂一分為二,脫離輪回,不死不滅。
雖然不死不滅這種話有些扯淡,但既然黃成子對血肉丹經如此自信,定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比分說現在,凌雲受到的致命傷,從骨頭到內髒全都稀碎,換作任何人能多活幾口氣都算撞大運了,但血肉丹經中有一法門名為“殘愈血生”,只要還剩下一口氣在,就可以快速修補自身的傷勢。最關鍵的是這一招不需要任何靈力,只需要大量的血氣就可以了。
凌雲之前殺了不少人,而且手段極其殘忍,剛沾染的血煞之氣正好為了此招做了鋪墊。
不過這是邪術,邪術的代價也是昂貴的,短暫得來的治愈能力會讓身體透支潛力,頻繁使用的話可能一輩子晉升玉府都難了。
說起玉府,凌雲在通脈境卡了這麽久,是時候考慮突破的事情了。不過他在修行這一方面的事情所知甚少,琳是鬼體也沒這方面的經驗,全靠自己摸索的話玉府境遙遙無望,有時間還是要請教下何清清啊。
凌雲歎了口氣,目光又變得犀利起來。
皇甫程雖然被他的殺招暫時困住,但想以此擊殺他還是太過困難,頂多,將這作為一個突破點。
遠處的林山南眯起眼睛,對凌雲的做法表現的十分讚同:“向死而生,安逸是留給死人的,只有磨難才能使自己成長。凌雲大師做的不錯。”
他還是沒能改掉對凌雲那頗具羞恥感的稱呼,即使現在他的身份是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刀劍無眼”。
“哼,強逞能的家夥。”何澤不屑的撇了撇嘴,對凌雲搶走他敵人的做法依舊耿耿於懷。
“小家夥,光靠外物的輔佐是不行的,那終究不是你的東西。你是個修行的好苗子,可願拜我為師?”林山南的笑容不變,和藹的說道。
何澤的天賦真的很高,如果因為一些無所謂的規矩只能當一輩子凡人的話,那就未免太可惜了。
凌雲那裡你一口一個大師喊的火熱,到我這就成小家夥了是嗎?再者你不和我一樣都是為少主做事,我幹嘛要拜你為師?何澤在心底怨念的吐槽。
“多些林前輩好意,不過家規有令,晚輩還沒有拜師的打算。”何澤扭過頭去,不再理會林山南。
林山南也不在意,臉上的笑容逐漸退去,專心致志的觀察凌雲那邊的情形,如果發生意外的話他能第一時間阻止意外的發生。
磨練固然重要,但對於性命保障來說還是要次一級的,畢竟人沒了就真的沒了。
凌雲重新打起精神,雖然身上的鬼藤鎧甲已經消散,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鬥志。
手中最後一隻黑棒被擲出,被鬼藤纏住的皇甫程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黑棒距離越來越近。
“可惡,你這小子……。”
皇甫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拚命掙扎,反而任由黑棒穿透他的身體。
想象中血肉橫飛的景象並沒有出現,皇甫程的身體就像漏氣的皮球,慢慢的乾癟,竟變成了一具空殼。
“果然有後手啊。”凌雲並沒有太過驚訝,反而異常平靜。皇甫程的境界至少是玉府,這種境界的強者肯定會有些保命的手段,皇甫程就這樣簡單死了那才奇怪。
空殼之上漂出一小縷青煙,慢慢凝聚成皇甫程的模樣。
“可惡可惡,你這個混帳,居然逼我離開了這副軀體。”皇甫程的雙眼通紅,怨恨的盯著凌雲。
“這,這是血肉丹經上的手段!你不是皇甫程,你究竟是誰?”凌雲一字一句的說道,滿是震驚。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高估皇甫程了,但對方使出的手段依舊令他大吃一驚。
皇甫程冷笑,“血肉丹經為我所著,你說我是誰?”
黃成子?!他就是那個在長擲城外留下遺藏的黃成子?那個被江湖人圍捕的瘋子?他竟然還沒死?
靈魂出竅這種法門是強者的標配,每個門派都有類似的術法。但術法之間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完全不同的,即使是師門兄弟用出來同一種術法也會有稍有差異,每一個修行者散發出來的靈氣都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說,江湖上改頭換面的手段很多,能掩蓋自身氣息的卻很少,想要徹底改頭換面很難很難。
皇甫程如果不用出靈魂出竅這一招凌雲還真發現不了他的真實身份。
那麽,血肉丹經並不是他的目的,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呢?
凌雲忽然警覺,太陰體!如果是有什麽能令這個活了百年的老妖怪覬覦的只有太陰體了。之前他還和林雅接觸過,凌雲將這兩點聯系在一起,忽然就心慌起來。
“小雅呢?小雅在哪?”凌雲衝何澤大吼,“快去看著她!”
何澤被凌雲吼的一愣,“林雅?她一直在馬車上從未下來過,和何落落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
凌雲的心臟砰砰狂跳,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皇甫程,或者是黃成子,呵呵一笑:“反應還算不錯,小子。”
“血屍魂子,出來吧。”
馬車上兩個人影走出,面無表情的林雅,和被前者劫持一臉驚恐的何落落。
“何澤,何澤快救我啊。”何落落哭的梨花帶雨,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經歷過這種場面?她的臉色慘白,雙腿止不住的顫抖。她想逃,可旁邊林雅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讓她動彈不得。
“哦?敢動我林某的女兒?”林山南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不知死活的東西。”
林山南之前和皇甫程接觸過,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所以即使他將太陰體的消息散布出去引來江湖人的圍擊他也沒有對此計較。
可現在事關他的女兒,林山南真的動怒了。
他雖然絕情,但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在乎的東西,也有想保護的人,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不與他的追求相悖的前提下。
“讓我離開,我不動你的女兒和這個小姑娘。”皇甫程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林山南的危險性實在是太大了,導致林雅這張他留下最大的底牌不得不提前暴露。
何清清輕笑道:“無所謂,太陰體已不是世間唯一,她唯一的價值不過是林山南的女兒罷了,與我無關。至於我的這個傻妹妹……,反正她與我不和,你想殺便殺好了。”
何落落精致的臉龐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很久都沒停下。
“我回去要告訴我爹爹,才不要你這麽冷酷無情的大姐,嗚嗚,我想我二哥了。”
何落落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嘴裡止不住的說著埋怨何清清的話。
何澤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訴何落落這是她姐姐在和皇甫程談籌碼所以才逢場作戲,他和何清清待的時間不短,他知道何清清不是那種人。
“凌雲,之前你獲得的黃成子遺藏中有沒有類似操控人心神的法門?”何清清暗中傳音。
“有,這一招名為“丹禦心智”,是血肉丹經中獨有的手段,可以用某種特製的丹藥操控服用者的心智,潛伏期極長。一旦爆發無論意志力多麽頑強都會被蒙蔽,生死只在主人一念之間。”
或許是之前皇甫程給林雅看望症狀時服用的,但經過凌雲和何清清的二次檢查居然都沒發生什麽異樣來看,這一招還是頗為不俗的。
“有沒有破解的方法?”
凌雲失望的搖了搖頭,傳音道:“沒有,除非煉丹師身死或是自願接觸禁製,否則……。”
還有一點凌雲沒說,當初黃成子被江湖人士追殺的大部分願意就是因為這個。“丹禦心智”這招太變態了,其中最主要的材料就是煉丹師本人的一縷魂魄,能在無形之中將服用者轉化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皇甫程冷笑,“隨你怎麽說,我料你定不敢與我魚死網破!”
皇甫程是江湖上的老油子了,怎麽可能被這種話唬到?
何清清故作沉思,發問道:“你想如何?”
“我可以將令妹安然無恙的歸還,不過這個小姑娘,林山南,我要保證我的安全。”
皇甫程的意思很明確,他需要一名人質。
“論身份地位的話何落落還要高過小雅一籌。不如這樣吧,你解除太陰體的禁製,你帶著何落落隨便逃到哪裡去都行,怎麽樣?”何清清笑著說。
何落落哭哭啼啼的聲音立馬停止,猛然提高聲調:“我可是你親妹妹啊!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呵呵,又不是一個媽生的,你平時還找過我的麻煩……。”
何清清可是很記仇的。
皇甫程搖頭,“不成,我只要太陰體。”
他想要奪舍太陰體!
對血肉丹經有所了解的凌雲正要開口拒絕,卻被林山南打斷了。
“好,我可以放你離開,不過我女兒的性命你怎麽保證。”林山南直視皇甫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
“待我無安危之憂自然會將林小姐毫發無損的奉上,畢竟,我可不想與刀劍無眼為敵。”皇甫程對林山南的忌憚表現的淋漓盡致。
“不行,他是想奪舍太陰體,不能讓他帶小雅離開。”凌雲沉聲說道。
皇甫程見自己的目的被識破,惱怒的瞪了凌雲一眼,傲然說道:“即使你知道又如何,現在放我離去,我保你女兒魂魄不散。林山南,好好考慮一下。”
這個保證相當於沒有,奪舍並非這麽簡單的事情,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強者奪舍普通人都需要慎之又慎,更妄論太陰體這種頂尖的體質了。
林山南有些猶豫不決了,無論放不放走皇甫程女兒的性命都會受到威脅,如果是之前還好,自己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和皇甫程搏上一搏。
但現在不一樣,林雅是他與何清清之間一個重要的樞紐,如果發生什麽意外的話會導致二人之間的關系瞬間粉碎。
林山南當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面出現,他重新踏足江湖還沒好好感受現世的風土人情,難道就要這樣黯然收場?
他決不允許自己在這種地方止步。
“無妨,一人行走雖有些孤寂,不過,林某還是能忍受的。”林山南氣場展開,高山流水上附著的靈力爆發,雖然皇甫程沒置身其中,但還是能感覺到一股危險襲來。
刀劍之領域,林山南的道意,以強大的氣勢威震敵人,任何想要擾亂戰鬥的旁觀者領域內的刀劍殺意都會令其重創。
像是獵鷹鎖定獵物,雖然林山南還沒出手,但皇甫程已感覺死期將至。
“好啊,那就魚死網破!反正能有太陰體給我陪葬,也不虛此生了,哈哈哈哈哈!”皇甫程瘋狂的大笑,他對死亡當然恐懼,不過求饒對他這種來說不現實,當然談不上氣節高尚,只是傲氣使然罷了。
咚咚,咚咚。
林山南拔刀,皇甫程的狂笑,林雅表情痛苦的抱頭蹲下,何清清的不甘,何澤蓄勢衝向手無縛雞之力的何落落……。
場面在此刻定格,凌雲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什麽東西黏住一樣,明明思維還在運作,身體卻不聽使喚的放緩數倍。
這是什麽情況?凌雲在心底瘋狂呼喚著琳的名字,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哎呀,還以為晚了一步,不過,似乎剛剛好。”
一名老者從凌雲面前走過,似乎這片時空中只有他不受影響。
老者身形佝僂,像是常年勞作的莊稼漢一般。黑色的長袍遮蓋住了全身,只能從他拿著拐杖的手看到乾枯如老樹般的皮膚,和兜帽下上揚的嘴角。
“可憐的女娃,讓老夫來幫你一把。”
老者走到林雅面前,拐杖一震,一隻類似於皇甫程的小人就從林雅的識海中飛了出來,被老者捏在手中把玩了一會,然後驟然捏爆!
“啊啊啊啊啊啊!”皇甫程的慘叫聲終於將這停滯的時空打破,眾人也恢復了原樣。
何清清看向老者的眼神有些驚訝,“他怎麽會在這裡?”
“你認識這個人?”凌雲甩了甩僵硬的手腕,問道。
何清清凝視面前的老者,“枯榮,前些天父親給我請的輔導修行的老師,只是幾天不見,沒想到又出現在了這裡。”
不管天賦再好,有錢人家的孩子果然還是要補課啊。凌雲默默的想著。
林山南也認出了這個老者,輕笑著說:“原來是這老家夥,還沒死嗎?”
“你也認識他?”
“枯榮,江湖上有名的老王八。”林山南因為危機解除似乎心情還不錯,“老東西,你還沒死?找到能讓你長生到辦法了嗎?”
枯榮緩緩轉過頭,他的雙眼中沒有眼白,漆黑的像是夜空的無盡銀河。
他呵呵一笑:“長生容易,永生難,不急,不急。”
“你還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了嗎?永生有何用呢?不如珍惜當下。雖然不知道你在圖謀什麽,但還是多謝你救了我的女兒。”
“林前輩是他的朋友?”凌雲問道。
“朋友?算不上,我之前追殺過他,但沒有成功。”林山南露出遺憾的表情。
枯榮笑容依舊,“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林山南,你能重新出世,江湖會有趣些,這樣最好不過。”
隨後枯榮伸出藏在寬大黑袍下的手臂,將抱頭慘叫的皇甫程的魂魄攝取。
“以前我給予你的,現在要還回來啦。”
“枯榮!枯榮!你怎麽敢?我不該死在這裡的!你這老家夥……。”
皇甫程的斷斷續續的怒罵聲戛然而止。
他死了。
隻留下一個橢圓形的虛幻之物,這是他的玉府。
玉府境修士死後會留下玉府,不過幾率不定,除非有特定的手段強行鎮壓。
玉府的好處很多,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小世界,屬於修士的一個獨立空間。
而且裡面不僅能能種植藥材,煉製丹藥,還能養育活物。但是不能是人,除了本體的靈魂和簽訂契約的靈寵能進入外任何活物都無法進入,除非得到主人應允。
第一個開辟出玉府的人是萬術真人的師尊,羅辛祖師,也就是王樞的師祖。
這是目前來講蛻變為仙人最快的修行方式,一經推廣就廣受江湖人士的認可,逐漸發展到現在已然成為修法正統。
當主人死後玉府就成了無主之物,除非有人再次將玉府煉化,否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崩塌。
枯榮微微閉眼,毫無顧忌的將神念滲入到了皇甫程的玉府中。過了一會,他微微歎了口氣。
“唉,這小家夥哪都好,就是有些不太聽話,我想讓他怎麽做,他偏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要不然,他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的。”
枯榮語氣中帶著些惋惜,不過更多是對踩死一隻螞蟻的漠不經心。
“父親讓你來的?”何清清口氣中帶著些不悅和冷漠。
枯榮搖搖頭,“不是,何甫成他並沒有調令我的資格。我輔導你修行,他給我報酬,就是這樣簡單。”
枯榮的意思很明確,我是你父親給你請的家教老師,不是你家的私人保姆,他沒有隨意調令自己的資格。
“這次來我只是為了皇甫程,如果真論起來他算是我的一個弟子,清理門戶,順手而為。”
“噗嗤,”林山南輕蔑的笑出聲,“為了長生算計來算計去,不覺得自己就像個陰暗角落的蟲子嗎?”
“隨你怎麽說,林山南,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呢?殺夫弑母,六親不認的名頭你會背一輩子。我們都是為了追求而放棄一切的蟲子啊,可蟲子,就不該有追求?”枯榮低聲說道。
林山南聽到“六親不認”的字眼,整張臉都不自然的抖了抖,瞬間暴怒,手中的高山流水發出銳利的劍芒。
“你找死!”
枯榮面前憑空生出一個黑洞,緩步踏入,比風,甚至是光速還快的劍鋒竟然愈發緩慢,到了最後甚至靜止不動,任由枯榮離去。
“下次再會了,林山南。皇甫程的玉府,就留給這個小家夥吧,權當結個善緣。”
黑洞消失的最後一刻,皇甫程的玉府拋出,牢牢的落到了凌雲的手中。
這,這是什麽意思?我好像不認識這老頭吧?凌雲有些疑惑。
凌雲有些嫌棄的輕捏了一下皇甫程的玉府,這玩意的觸感就像個內髒一樣,溫熱柔軟。仔細看的話玉府內部還不是完全靜止的,裡面有個類似於浮空島的地方,上面還有東西在走動。
背對林山南那高大的背影,凌雲能感受到他在微微顫抖。
“就這樣吧,我先帶小雅先行一步,有事聯絡我,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的。”
林山南將高山流水還給凌雲,從何清清手中接過昏睡的林雅,駕著馬車離去。
“林前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啊。”凌雲說道。
何清清冷笑:“被他人揭開了傷疤,換作是誰心裡都不好受的。”
“什麽傷疤?”何落落好奇問道。
“小孩子知道這麽多幹什麽?”何清清撇了何落落一眼,“不過這裡也沒外人,和你們說說也無妨。”
什麽啊?還拿人家當小孩子?何落落瞪了姐姐一眼,她還在之前何清清對她見死不救的行為生氣呢。
何清清侃侃而談,“在何家還沒發跡時,林家才是江湖上的霸主。何家雖說一直處於上升階段,但想混到如今這個位置,沒有幾百年的底蘊是不可能的。但偏偏,就在十年前,以林氏為首的十大江湖世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迅速衰敗,然後被名不經傳的何家吞並,這才造就了何家如今的地位。”
“當然啦,老祖那麽強,這種事不是理所應當嗎?”何落落的語氣中帶著仰慕。
誰都知道何家能夠有如今的地位離不開楓葉仙子的坐鎮,楓葉仙子就像一堵城牆,牢牢的將何家守護在自己的臂彎中。
“不,你高估了老祖,也低估了你的父親。準確的說,何家能夠崛起何甫成,也就是你我的父親,重要性遠要大於楓葉仙子。”
何澤扶著下巴,略有所思的說道:“確定,楓葉仙子確實很強,但她不善攻伐,出手次數很少,而且很少傷人性命。這樣的人是怎樣威懾其他勢力的呢?我以前聽到過類似的傳聞,家主大人與林山南達成了某種協議,似乎是合作,但林家對何家的態度一直是處於敵對狀態……。”
霸主的地位遭到了挑釁,林家肯定是要做出反擊的,就算林山南和何甫成是好友,在家族利益面前這算不得什麽。
“是啊,何家瘋狂擴張,僅憑楓葉仙子一人獨木難支,但其中遭受的阻力卻很小,這是為何?”何澤也很疑惑。
凌雲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他不懂這些東西。
“每個世家的崛起都會遭受其他世家的打壓,這是利益衝突,無可避免。但他們不敢,因為,有這兩人的扶持。”
何清清嘴中吐出兩個名字。
“林山南,萬術真人。”
“這,怎麽會這樣?”何澤被驚的目瞪口呆。
“那這和林山南的傷疤有什麽關系?他總不會為了把父親大人而滅了自己的家族吧?”何落落半開玩笑的說道。
何清清緩緩點了點頭,“沒錯。”
“林家是何家崛起的最大障礙,萬術真人身為國師在暗中相助可以,但滅掉江湖上最大的豪門,勢必會引起眾怒。於是,林山南出手了,林氏嫡系五十八人,除了林雅,全部葬身於他的刀劍之下。”
“擦!這太狗血了吧?為了幫自己的朋友於是親手毀了自己的家族?”凌雲忍不住爆了粗口。
無論其中有什麽內幕或是隱情,但這種違背天理的事是個人都不能接受啊。甚至凌雲都有點懷疑林山南和何甫成是不是基友?
何落落被嚇的面無人色,“太可怕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從那以後,林家就成為了過去式,其他以林家為首的其余九大世家也在林山南和何甫成的圍剿之下走向衰敗。江湖上的資源就這麽多,何家即使是最鼎盛時期也吃不下這些,很多新興勢力紛紛崛起,江湖上的的格局再次發生改變。”
只有身份地位達到一定級別才能知道這些往事,江湖並沒有大肆宣揚林山南的暴行,反正殺的又不是自己的人,還能有更多到資源拿,何樂而不為呢?
“林山南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不會產生心魔嗎?”何澤問道。
越是道行越高的人受到天地間的製約就越強,強行作惡只會產生心魔直到身死道消。當然,魔道除外,他們一般修行不到這種境界就會被人斬殺,就算僥幸修煉成老魔頭也是苟著,生怕出去散個步,溜個彎就被天命之子盯上。
“不會,他本來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 做事不必太考慮對錯,遵從本心而行。心魔因愧而生,無愧,自然不會滋生心魔。”
也是,不過以林山南的個性,心魔也會被他一見斬殺吧。
凌雲仔細的撫摸著失而復得的高山流水,眼中滿是心疼。
他終於理解當初青道子對正乙的感情了,配劍從另一方面講就是自己的“妾室”。能不讓別人用就不讓別人用,他們根本不懂得憐惜美人。
“快把那個玉府煉化,我在你的體內都快悶死啦!”琳的聲音從凌雲的心底響起。
什麽鬼?奧對了,宿靈是可以在玉府中居住的,這點凌雲是知道的。
“等過兩天吧,有時間再說。剛才多虧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還真打不過那個皇甫程。”
“哼,要是讓我掌控軀體早就贏了,可惜我的靈力太弱,和你的契合度又不夠……。不說了,記得給我安個家哦。”
琳調皮的聲音中帶著些虛弱,怪不得她很少說話,想來化靈之法對宿靈也會有損傷吧。
何澤架著馬車,迎著兩姐妹進入車廂,衝凌雲伸出手。
“快走吧,天都快亮了。”
凌雲點頭,迎著稍有亮光的高山,和何澤並排臥在車廂前,緊握韁繩,聽著馬蹄的踏步聲,還有車廂內姐妹的低語聲,有種恍若隔世的安適感。
“不許倚著我睡覺。”
“馬車太晃了嘛,我怕磕到頭。”何落落撒嬌似的說道。
“我更怕你的口水流到我身上。”
何清清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