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忽然有一點白光乍現,越來越亮,突地轉變成滿目的不均勻的色塊,色塊扭曲著,變幻著,隨後仿佛有最微小的爆炸正從色塊內部每一處發生,進行著撕扯,割裂,色塊隨即變成了光與影雜糅交織形成的色條,蜿蜒著伸展著,似乎構成了一扇層疊虛幻的大門,又似輕輕浮動著的書本,最終這一切又再歸於寂滅和黑暗。一陣渾噩中,柳燭睜開了眼睛。
感受著身下微微的顛簸,最後一點渾噩立即消散,柳燭瞬間變得清醒,“我在哪裡?”
睜眼望去,柳燭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徐徐行駛的客運汽車中,其判斷依據是車頭頂部貼著徽州亳縣到洛陽曹村的標識,環顧四周是都在熟睡的旅客,偶爾還能聽見輕微的鼾聲。
望向窗外,繁星隱去,一輪明月孤獨而清冷。
“我這是,清醒夢?”柳燭清楚地記得前一個晚上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眨眼間就出現在了一輛汽車中,考慮到現在自己意識清醒邏輯清晰,那便只有一種可能,自己正在經歷清醒夢!
清醒夢顧名思義就是做夢者於睡眠狀態中保持意識清醒,做夢者會如在現實般體會在夢中的每一個場景,並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夢中。
柳燭之前對此產生過興趣並深入研究過,但礙於練習需要付出高額的代價以及深信即使在現實中自己也沒有什麽事是完不成的,他並沒有真正去嘗試,沒想到這次居然能有此奇遇。
柳燭坐在座位上,查找一番後並未看見什麽鍾表導航之類的物體,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便開始習慣性地分析起現在的情況:
夢裡的我現在應該處於一輛從徽州到洛陽的汽車中,考慮到大城市間應該都有鐵路網覆蓋,這輛車的始發終點站已經目的地應該涵蓋的是一些鐵路不發達的小縣城和村落。
無論始發還是終點客車應該是北緯40°以南,根據北極星的位置可以判斷方位,根據始發站指向終點站的方向作為輔助依據,這輛車應該是正往西走,根據月亮的偏移角度,每小時約轉15度,以及結合目前的溫度狀況應該在夏天,太陽落山七點左右,那現在應該是凌晨1點多吧。
“夢裡的場景都這麽細節麽?”柳燭畢竟很少做過清醒夢,並不清楚夢裡大概是什麽樣的,現在不禁嘖嘖感歎於自己的腦力之強,夢裡連北極星都有,但也確實沒有看到書本之類的東西,符合柳燭對夢的一貫認知。
”既來之,則安之,讓我看看我都能夢到些什麽“柳燭心大,經過了之前的適應,現在滿腦子都是興奮與期待。
他早就注意到自己穿的還是睡覺時的睡衣“果然是夢啊,夠怪誕,哪有人出門穿睡衣的。”
柳燭笑了笑,開始給自己灌輸理念“我現在穿的不是睡衣,是聖鬥士的黃金戰衣。”
一連默念好幾遍,柳燭睜開了眼睛,鬱悶地發現自己還是穿著睡衣,並無變化。
“誒,我就不信了,我旁邊坐著的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我旁邊坐著的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又是連念幾遍,卻還是無事發生。
“好吧,或許是我暫時不得要領”柳燭放棄了成為造物主的打算,準備以正常人的身份體驗夢境。
“喀嚓、喀嗒”幾聲巨響,汽車猛地一抖,隨後突然停了下來,慣性把整車的乘客往前一拋。
此時清醒的柳燭迅速的扶住前方的座椅穩住身形,還未來得及感歎觸感夠逼真的他耳畔響起了各種物品落地聲,
乘客驚醒咒罵聲,以及低聲詢問交流聲。 汽車已停在了原地不再移動,此時正如迷途的羊羔般孤零零停在路邊,月亮並未帶來幾分光芒,籠罩它的只有無邊的黑暗和蟬鳴。
“車……拋錨了?”柳燭思考著,只見此時車裡的乘客基本都醒了過來,正在互相詢問情況,嗡嗡的討論聲中前方的司機和售票員正在打電話說著什麽事情。
不一會司機和售票員接通了車內廣播,開始說明情況:“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十分遺憾車輛因未知原因發生故障,無法正常行駛,時值深夜,客運站的司機和工作人員都已休息,麻煩各位乘客坐在汽車上等待,明天天亮便會有工作人員來處理……”
毫無疑問此時車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抱怨和不滿的聲音。
“……作為補償此次出行車費將全額返還,並賠償等額的損失費給各位旅客,請見諒。”
車內的抱怨咒罵聲瞬間小了很多,大家都接受了這個現實。
“也不知道我的賠償金明天早上會不會出現在我的床頭”柳燭吐槽般想著。
幾位旅客走上前去和司機說了幾句話,隨之車門打開,走了下去。應該是準備去上廁所,陸續又有幾名乘客下了車,逐漸分散開找地方解決生理問題。
柳燭靠在床邊,看著夜幕中逐漸遠去的乘客,胡思亂想著他們要走多遠才能找到合適的掩體,怔怔地看著黑暗如同不見首尾的巨獸,嗑瓜子般將人們一個一個吞噬,又一個一個吐出。
上廁所的乘客陸續回來,車內又恢復了平靜。
過了一會,有一道如在簸箕上顛動的豆粒般發抖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顫顫巍巍地穿過了整個汽車:“師,師傅,我的朋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