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她推開星巴克的門,緊隨其後而入。
我點了一杯冰美式咖啡,她要了一杯星冰樂。我們尋了個角落,坐下慢慢聊。
在咖啡微苦的香氣中,我逐漸聽見她的心聲。如背柴下山的鍾子期聽見伯牙操弄琴弦。
“你在我的心中,我始終忘不了你。”
她冷不丁地說,用細膩的貝齒咬著吸管,眼神遊離於窗外。
“我在三萬年前見過你,剛才對你說過,你當時是一朵花,我沒有對你說的是,那是我第一次見你。”
“你那時很美,但很脆弱。出人意料地盛開在石縫之中。我便瞧上幾瞧,就在那時,情根已經種下了,只是我當時不知道罷了。”
“又過了幾世幾代,歷經幾番輪回,其中艱辛不必多提,每一次轉世,都能遇見你。”
“後來我偶遇仙師,得遇仙緣。仙師告訴我前世因果,又指點我來世道路,我便累世勤修苦練,方明白仙師所言不虛。”
“可憐我沒有神仙之骨,縱使遇到神仙,也難以超拔塵世。我在偶然的一天明白了這個道理,心灰意冷至極,不知怎麽辦才好,可半途而廢,也不是辦法。”
“也是我命裡有此因緣,不久便拾得一書,書上功法平易,語言淺近,卻十分有趣。我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覺地就跟著練起來。”
“然後離奇之事便來了,一日我睡覺的時候,恍然間看見滿天繁星,都各自放著光芒,我大為好奇,卻神使鬼差地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肉身躺在草坪。我心知不妙,急急忙忙想鑽回去,卻不料身體像鐵桶一般,周身上下沒有一絲縫隙。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肉身腐爛,生出蟲子,被野獸吞食,只剩下幾塊兒烏臭的骨頭。”
“我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遊歷了不少名山大川,也見了幾個奇人異士,終究沒有意思。精魄卻一日比一日輕盈,最後飛離了這個星球。不知過了多久,神疲力竭,附在一顆星星身上。”
“我從星星的視角向宇宙看,才發現自己是多麽渺小。在宇宙間,我都談不上是滄海一粟。我沉浸在無邊的安靜之中,偶爾能聽見宇宙深處傳來的轟鳴……那聲音神秘的很,諒你也沒有聽過。”
她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猛吸了一大口星冰樂,然後妖嬈地舔了舔嘴唇,實在不像修了無數世的女神仙。
“我與星星待久了,精魄與星星融為一體,難舍難分了。逐漸也沒了人形,成了星星。可巧那日心感神通,遠遠瞧見你在望我,勾起我些許塵念,這才過來尋你。”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模樣。不複初次見面時那又抱又親的嚇人舉動。看得我暗暗發笑。
“別逗了,你這添油加醋的一番說話,能有多少真的?”
我嘲諷道。
她登時急了眼,嘴巴一鼓氣,活像年畫裡的娃娃。
“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若有半字虛言,就讓我天打五雷轟。”
“發毒誓誰不會啊,我若今天不喝完這杯冰美式,就讓我永世沉淪苦海。”
我陰陽怪氣地說,身子軟在椅上,嘲諷地看著她。
她忽然笑了,皺起的眉頭散了,臉上滿是暢快。
“你本來就在苦海之中。”
她開懷道,三口兩口喝完飲料,起身要走。
我被她這句話說懵了,等我回過神來,她已走到門口。
我連忙追上去,答到:
“這話確實不假。你又從哪處悟來?你既然悟出這等道理,
又何必做出少女的神情欺瞞我?” “我修的是一顆童心,哪裡會沾世俗塵垢。”
她玩笑般地說,眼裡滿是柔情。
我牽起她的手,和她慢慢走。
我看到沿街而開的蜜雪冰城,茶百道,阿水大杯茶,肯德基,麥當勞。再側頭看她,心想她從宇宙中直直闖入塵世,難道不會不適應嗎?
她好像也知道我內心的說法,可她偏不說話。
我們靜靜走著,想不出話聊,但都明白彼此不必多言,仿佛只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過了新鮮勁兒,彼此都無話說。
待到走回家中,已是吃午飯的時候,我胡亂煮了包泡麵,與她分而食之。她也沒嫌吃得應付,反倒很幸福,看得我心裡不適,暗暗自責。
吃完了飯,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我講了講之前的種種經歷,自然是平淡無奇,沒有趣味,她卻聽得津津有味,當我說到小時候的糗事時,她樂得合不攏嘴,直嚷著要水喝。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我望著她乾淨的笑容,心裡十二分的溫暖。想一直和她在一起,永遠看著她,永遠能夠聞到她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我們有些聊膩了,我提議找個電影看,她欣然接受,我便找了部沒看過的愛情片,拉上窗簾,搬張椅子,和她一同看。
電影開始了,她全神貫注地看著,眼神直直的。我自從在拿零食的瞬間看見了她的側臉,眼神就總是遊離,不自覺地飄在她臉上。心中告誡自己再看下去就會被發現,可還是控制不住眼神。直到她發覺了,扭頭瞪了一眼才作罷。
我心神不寧的看完電影,想問問她的感想,借機試探一下她的愛情觀。她還沉浸在電影情節之中,我輕聲說: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愛情是什麽。”
她青澀地說,雙目無神,好像被奪了魂魄。
我突然間十分渴望去吻她,我拚命壓抑這種渴望,可是無濟於事。我湊過臉去,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慢慢地吻上她的臉。我竟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隨即我便覺得自己唐突,慌亂得站起身,想要解釋,她卻也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回了我一吻。
“不錯,有進步,學會主動了。”
她像哄小孩一般哄著我,臉上寫滿欣慰,看得我一陣作嘔。
“剛才你吻我,我驚訝死了。”
她坦白地說。
“但我從剛才的那一吻之中,感覺到你的經歷並不像你所說的那樣平淡。講講唄,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我被她無厘頭的話所震驚,可回神一想,她都把自己搭進去了,便和她說說也無妨,於是擺起長篇大論的態勢,為她一一道來我的青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