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儷蘭界。
流光劍宗的宗主忍著胸腔處的鈍痛,看向天邊日漸濃鬱的魔氣。
他不清楚魔界的人為何忽然變得如此強大,那個名為複生的面具男子,又是從何而來。
他只知道,明日他就要代表僅存的那幾個宗門,前去與那位新任魔尊和談了。
此事若成了,他會成為儷蘭界正道修士的恥辱。此事若敗了,他會成為儷蘭界的千古罪人。
是舔著臉奉承魔尊,換來短暫的和平,還是保有修士的傲骨,讓這場仗繼續打下去。這個選擇題再簡單不過。
也只有這個時候宗主才會感到後悔,倘若當初坐上這個位置的不是自己,而是被前任宗主看好的桑拯,或許今日他就不必這麽糾結了。
宗主再度歎了口氣,他正要轉身回去休息,卻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氣勢漸漸逼近。
他猛地回過頭去,圓月之下,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正道修士?想要和談?”
來人穿著披風戴著面具,將自己的面容遮蓋得嚴嚴實實,連聲音都做了偽裝,聽著有些含糊。
但莫名的,宗主卻覺得眼前這人,有幾分熟悉。
“不錯,我此次前來,是為了儷蘭界的所有正道修士,希望魔尊高抬貴手,同意停戰。”宗主默默攥緊了拳頭,不肯讓自己露出膽怯的模樣。
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人,即便對方身上的氣勢,讓自己忍不住想顫抖。
“天真。”沉默良久,複生才開口,“魔與人修,絕不可能休戰。一月之後,我必踏平流光劍宗!”
說完,一陣黑霧猛地裹挾而去,將複生整個人包裹起來,轉瞬就離開了正道修士的地盤。
宗主猛地飛身上前,想將人攔住,卻被對方一掌拍下。
原本就被桑拯打傷過的胸骨再次斷裂,宗主摔落在地,嘔出了一口血。
他不甘地看著遠處黑壓壓的天空,在無力與絕望中暈了過去。
……
隱月森林很大,比眾人想象中還要大。
在被禁止了禦空法術後,四人前往森林中心的腳步就變得更外艱難了些。
等再次殺退了一批妖獸後,桑瓔主動提出要休息一會兒。再這樣埋頭走下去,恐怕不是辦法。桑瓔可等不了那麽久。
隊伍停下後,桑瓔同江灼雪簡單囑咐了幾句,就獨自離開不知去做了些什麽。
傅霜降見狀低下了頭,他沉默片刻後,還是找上了江灼雪,對面前這個好似除了臉一無是處的青年問道:“不知江道友與桑瓔道友,是什麽關系?”
江灼雪聽著對方那句略顯親近的“桑瓔”,不自覺舔了舔後槽牙:“什麽關系?你難道看不出來麽,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聽見這話,傅霜降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許多:“你不該這樣,桑瓔道友天賦非凡,往後定然會有更大的作為。你不該這樣引誘她!”
“引誘?”江灼雪品味了一下這個詞,忽然發覺這人好像沒說錯。
他的指尖忽然傳來鈍痛,這是桑瓔帶給他的感受。江灼雪捏了捏手指,勉強壓下了那種古怪的痛感。
“我為何不該?你覺得我做錯了,可萬一她喜歡呢?”江灼雪輕笑出聲。
傅霜降不知想到了什麽,不大有血色的臉忽然紅了一片:“桑瓔道友才不是這種會貪戀美色的人,你不要胡說!分明是你耍了手段,而桑瓔道友年紀又小,才會被你哄騙!”
從見識到了桑瓔的劍法後,傅霜降就對桑瓔生出了好感。所以即便桑瓔修為不夠高,他也還是帶著對方入了隱月森林。
最初的那幾日,林中只有他們倆,哪怕與桑瓔交流不多,但也足以讓傅霜降開心不已。
可偏偏江灼雪兩人跟來了。
一直刻意接近他的蘇撫雲,倒是很容易打發。唯有這個拖油瓶一樣的江灼雪,似乎很難處理。
秉著不能讓一個好的修仙苗子被毀,傅霜降覺得自己有必要插手一下這兩人的事。
只是他似乎低估了江灼雪的臉皮,這人比他想象的還要難處理。
“你一個玄武界的修士,與桑瓔非親非故,為何跑來管我們的閑事?難道,你也喜歡上桑瓔了?”江灼雪隔著白紗將人打量了一番,吐出的話滿帶著嘲諷。
傅霜降的臉猛地一紅,他慌忙道:“你不要胡說,我只是不想桑瓔道友被你耽誤罷了!”
畢竟這個江灼雪,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江灼雪嗤笑:“是嗎?那就好,畢竟桑瓔不喜歡你這種樣子的男修。動不動就給人說教,跟個老師傅一樣,惹人生厭。”
短短幾句話,就讓傅霜降才露出薄紅的臉變得煞白。
他咬了咬下唇,努力讓自己沒問出那句“那她喜歡什麽樣的人”。
一旁的江灼雪則愉悅地看著他驟變的臉色,起身去尋桑瓔去了。
跟隨而來的蘇撫雲哪裡會錯過這一幕呢,雖然她沒能聽清兩人說了些什麽,心中也更喜歡江灼雪那張更加漂亮的臉。
但面對失落的傅霜降,她也還是放柔了聲線,主動開口安慰:“傅師兄怎麽了,你哪裡不舒服嗎?如果你遇上了什麽煩心事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傅霜降推開了她伸來的手,表情再度冷淡了下來:“多謝蘇聖女關心,我沒事。”
一句話就堵回了蘇撫雲所有的關懷。
等到桑瓔重新感應到了林中的東西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三人那幾張明顯藏了事兒的表情。
江灼雪一來就握住了桑瓔的手,瞧見了她指尖還未完全愈合的傷。
不過他識趣的沒有問。
反而是桑瓔奇怪道:“我離開之後你們發生了什麽嗎,怎麽瞧著氣氛有些古怪?”
“沒有啊,你大概看錯了吧。”江灼雪朝她笑得燦爛。
桑瓔沒繼續問,她見時間不早了,便拉著眾人繼續上路。
不過這一次她已經清楚的知道,他們該往那裡走了。
森林中心對桑瓔的吸引時斷時續,讓眾人幾次都險些迷失方向。
桑瓔借著剛剛出去的功夫,劃破了指尖,靠著一滴血重新連接與那件東西的感應。
此刻她的眼前已經不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一條蜿蜒向前的紅色絲線。
那呼喚了她許久的東西,正在絲線的盡頭靜靜等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