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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卸任一事當然沒有成功。

　雖然柳斷月是真心覺得自己不配城主之位，也覺得是因為自己與無月家的恩怨，才惹得這麽多無辜者喪命。

　但如今逐日堂剛剛覆滅，無月殺也才被抓回來。城中那麽多傷者沒有安頓好，那些逐日堂的使徒也還未得到妥善處置。

　這麽多瑣事等著人決斷處理，這麽多人等著被安排。柳斷月要是這個時候卸任，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代替他。

　在城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和底下那些圍觀的城中住民都開口相勸後，柳斷月終究還是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不過他也有條件，等到無月城恢復過來，他肯定是要好好給自己找個繼，然後卸任回去過清閑日子的。

　經歷了這場變故之後，柳斷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家人子女有多忽視。要是他和幾個孩子運氣不夠好，在死在了活屍手裡，那無論是他還是三個孩子，恐怕都會後悔一世的。

　說完了卸任這個小插曲後，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無月殺身上。他的罪行已經被公之於眾，即便無月殺並不認為自己有錯，還口口聲聲表示自己給了那些人活路，他們的命就該是自己的。

　但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柳斷月順應民意判處了無月殺死刑。

　底下人聽到這個消息，立刻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只不過同樣在此圍觀的那些使徒們就不太好受了，畢竟無月殺雖然沒有直白認下這些罪孽，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承認了柳家對他的指控。

　這不就意味著，他們真的被騙了，也是真的差點兒就淪為了無知無覺的活屍，連魂魄都成了鎖魂幡的養料！

　使徒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站在最前面的藍衣使徒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周圍人熱烈的歡呼聲和巴掌聲，像是一下下拍在了他們臉上一樣，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嘲笑他們先前的天真和愚蠢。

　先前那個叫囂最厲害的，低垂著腦袋，始終不肯再開口了。

　倒是幾個白衣使徒悄悄找到了余恆，問他:“聽說你認識那位幫我們解開了封印的前輩，能不能請你幫我們給他帶句話?”

　余恆挑眉:“你們想做什麽?”

　聽他問話，那幾人紅了臉，垂下了頭:“我們想請你幫我們同人家道個謝，若是以後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我們願意任憑他差遣！”

　“行。”余恆難得扯出個笑來，“要是我有機會能見到他們，定然會將這些話告訴他們的。”

　只是不知道，他這個也犯下了不少惡事的人，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那兩位恩人，再見到他的小徒弟冬冬。

　這一日的集會開始得熱鬧，結束時也令所有人感到滿意。

　尤其是那些原本不怎麽配合的逐日堂使徒，在一場集會後忽然變乖了起來，也不吵鬧，也不想著給他們堂主脫罪了。倒是讓獄卒們安生了許多。

　無月殺沒被關進牢房中，他的手段頗多，柳斷月等人也是擔心這家夥背後的人會來救他，所以在那團汙穢尋過來奪他性命之前，柳斷月都是將其留在自己屋內，好好看管的。

　原本他們還考慮過，要不要利用無月殺設局引出背後的人。

　但顯然無月殺對於那人來說分量實在不夠，他被抓後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對方也沒有任何消息，顯然是早已放棄無月殺了。

　時間很快來到了第三日，這是桑瓔與那團汙穢約定好的日子。

　汙穢的存在實在特殊，在白日裡它也不敢出現，所以也就只能晚上再見了。

　等夜幕一點點籠罩住無月城後，一輛蓋著黑布的囚車緩緩駛出了城門。

　桑瓔和江灼雪坐在囚車前，引著囚車駛入了那片熟悉的林子。

　囚車沒有深入密林中，而是在密林前方停住了腳步。

　桑瓔從囚車上跳了下來，環視了一圈之後才看向江灼雪:“看來它還沒有到，我們得再等一等。”

　對此江灼雪並沒有什麽異議，他今日來也是想瞧瞧這團汙穢。

　汙穢這種東西，是比魔更加難纏的存在。若是尋常修士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被汙穢汙染，最後失去記憶和理智，被汙穢吞噬，成為徹頭徹尾的怪物。

　江灼雪在下界待了一萬多年，卻也沒有親眼見過這種存在。

　甚至有些野心大的邪修，還會主動在凡人身上製造慘案，妄圖以此製造出更多絕望和悲哀的情緒，引導汙穢的誕生。

　但這樣的辦法終究沒有起到作用，汙穢這種特殊的存在，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誕生的。

　所以，當從桑瓔這裡得知，一團汙穢還是有理智的汙穢，從鎖魂幡裡誕生出來後，江灼雪便對此起了些興趣。

　汙穢自然是不能存在的，等到他們處理掉無月殺報了仇，桑瓔和江灼雪便要著手處理掉這團汙穢了。

　它現在雖然還是清醒的，知道找罪魁禍首報復。但萬一它什麽時候失去了理智，那又會有不少無辜者遭殃了。

　這個念頭很快在腦中一閃而過，耳邊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打斷了江灼雪的思索。

　桑瓔順著聲音的來處看去，一團比之前龐大了不少的黑色影子，慢慢從密林中挪動出來。

　它所到之處，周邊的花草都有不同程度的枯萎，連它觸碰過的樹木，那片樹乾都瞬間變得焦黑。

　桑瓔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頭，她知道，這團汙穢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它很快走到了兩人面前，還是那張沒有五官，也還是那種詭異的，多重人聲混合起來的聲線:“你來得很準時，那個人呢?”

　桑瓔知道它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便轉身掀開了囚車上的黑布。

　寬大的黑布扯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汙穢面前。無月殺驟然瞧見之前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黑布，一時間那種被吞噬的恐懼再一次彌漫上心頭。

　“桑瓔，桑瓔！我錯了，我告訴你，我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你比額讓它吃了我，你帶我回城好不好，我求求你了！”無月殺本以為這些人應該是很想知道幕後人身份的，他覺得自己只要咬死了不說，他們最後肯定會妥協，自己只要再順勢提出些要求，想要活下去也沒那麽困難。

　誰知他們竟這麽輕易就放棄了， 還真的要把自己丟給這個怪物！

　無月殺的鼻涕和眼淚不斷流出來，他跪在囚車裡給桑瓔兩人砰砰磕頭:“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那是個女人，她長得很漂亮，我看不清她的修為，她也沒告訴我她的身份。我之前不是不想告訴你們，是她真的對我隱瞞了許多，我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麽人，你救救我好不好，求你……”

　最後的半句話被汙穢一口吞進了肚子裡，它根本不想聽無月殺繼續說下去，它只要無月殺死！

　求饒聲驟然停止，桑瓔沒有阻止汙穢的動作。因為她的確沒在無月殺的話裡聽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顯然那個蠢貨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明顯是被利用了個徹底。

　解決了仇人，汙穢用了最快的速度將無月殺給吞噬。

　它小小地打了個嗝兒，就準備轉身繼續往密林中去。

　但桑瓔，就是在這個時候攔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