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敬是如何與楚曜協商的,時芙昕不知道,但是夜探特監司的第三天,冷嬤嬤和羅綺雲再次來到了伯府。
“六姑娘,日後老奴會專心伺候您的。”
一見面,冷嬤嬤就將自己的身契交給了時芙昕。
時芙昕也沒客氣,看了一眼內容,就轉手遞給了安然,然後才看著冷嬤嬤和羅綺雲:“杜丹雁回百花樓了?”
羅綺雲點頭:“丹雁姐幾早被放了出來,多謝六姑娘出手相救。”
時芙昕淡笑道:“用不著謝,救一個杜丹雁,換來兩個可用之人,說來,還是我賺了。”
看著羅綺雲,“日後你還繼續在興樂坊售賣紅顏笑的產品,多幫我盯著點各家各院後宅的事。”
接著,看著冷嬤嬤,“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見識不凡,日後我若有什麽不足的地方,還望嬤嬤多加提點。”
冷嬤嬤不卑不亢的回道:“老奴必當盡心竭力。”
時芙昕又道:“杜丹雁剛回來,想來你們和她也有不少的話要說,冷嬤嬤,給你三天的時間話別,可夠?”
冷嬤嬤本打算今天就留在伯府,聽時芙昕這麽說了,也就道:“多謝六姑娘體恤。”
時芙昕笑看著冷嬤嬤和羅綺雲:“你們兩都是懂得感恩之人,我很喜歡,應該被善待。”
冷嬤嬤看了一眼時芙昕,心中因救杜丹雁不得不再賣己身的憤懣和無奈頓時少了幾分。
能得一豁達主子,是她的幸運,該感恩。
百花樓。
杜丹雁已上好藥睡著了,因為背上受了太多鞭打,只能趴著睡,羅綺雲和冷嬤嬤回來時,見她睡得香,不想打擾,兩人剛轉身準備離開,杜丹雁就驚醒了。
“嬤嬤,元娘!”
見杜丹雁吃力的想要坐起來,羅綺雲連忙走過去:“丹雁姐,你別亂動,小心傷口又裂開了。”
杜丹雁在大理寺牢房總共受了三次刑,後背被打得皮開肉綻,一動就疼得不行,便沒再繼續,只是轉頭看著冷嬤嬤和羅綺雲:“你們去哪裡了?”
她很清楚,她能出大理寺牢房,一定是羅綺雲和冷嬤嬤做了什麽。
羅綺雲看了看冷嬤嬤,她的情況,和以前沒什麽改變,可冷嬤嬤卻要進伯府為奴了。
冷嬤嬤看著她:“丹雁,這些年多謝你的照顧。”頓了一下,“以前吧,我一直渴望過安生的日子,可這幾年我發現,整天無所事事的日子,更難熬。”
杜丹雁直直的看著冷嬤嬤:“所以呢?”
冷嬤嬤:“所以,我又給自己找了個主子。”
杜丹雁眼眶一紅,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重新睜開:“是為了救我,對嗎?”
冷嬤嬤搖頭:“不全是,是有救你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我想找點事做了。”
杜丹雁:“誰?你的新主子是誰?”
冷嬤嬤面露淺笑:“你認識的,時家的六姑娘。”
對此,杜丹雁倒不意外,畢竟時六姑娘去大理寺牢房探望的第四天,她就被放出來了。
時家六姑娘.
那個是爽利且有本事的人,冷嬤嬤跟著她,倒也不用太擔心。
羅綺雲等杜丹雁和冷嬤嬤說完了,才坐到床邊,看著杜丹雁背上的傷,心疼道:“丹雁姐,日後你就不要再和葉默接觸了吧?就是蘭芷姐那邊,明面上,能不去也不要去了。”
杜丹雁將頭埋進了被褥裡,沒有說話。
見此,羅綺雲是又氣又無奈,冷嬤嬤則是歎了口氣,但並沒有說什麽。
杜丹雁微微抬起頭:“嬤嬤、綺雲,我知道你們的擔心,進入教坊司後,我半點不能為自己做主,可來這世上走一遭,我總得為自己活一次吧。”
“身體不得自由,可我的感情,我想給誰就給誰,即便注定了不會有任何結果,我也認。”
此刻,杜丹雁的眼神堅定,神情倔強。
冷嬤嬤見羅綺雲還想勸說杜丹雁,對她搖了搖頭,之後,兩人又賠了一會兒杜丹雁,然後就離開了。
出了房間,羅綺雲憂心道:“丹雁姐怎麽這麽傻呢?她要繼續和葉默來往下去,下次可未必能像這次活著回來了。”
說著,看向冷嬤嬤,“嬤嬤,你的話,丹雁姐向來是聽的,你怎麽不勸勸她呢?”
冷嬤嬤搖著頭:“勸不住的,這世間之人,都有自己的劫要度。就好像你和慶國公府的仇恨,當初我們那般勸說你不要涉險,你不也沒聽嗎?”
“由著丹雁去吧,世上之事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一直存在,當初你憑著一腔孤勇堅持報仇,才有了後來慶國公府倒台的一天,也許丹雁也能得到她的柳暗花明呢。”
羅綺雲皺眉:“可若是一直得不到呢?丹雁姐可是會沒命的。”
冷嬤嬤:“得不到就得不到吧,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時候回望自己的一生,蒼白如紙。”
羅綺雲不說話了。
又開始下雪了,冷嬤嬤看著空中落下的雪花:“丹雁的人生,總得由她自己過才行,她好,你我祝福,她不好,在她願意的情況下,盡點綿薄之力就好。”
羅綺雲看著冷嬤嬤,冷嬤嬤和她的姓氏一樣,讓人覺得冷漠疏離得很,可她的話,卻又是那般的一語中的。
三天后,冷嬤嬤到了時芙昕身邊,時芙昕帶著她在伯府轉了一圈,時家上下就都知道了她身邊多了一個管事嬤嬤。
除夕這一天,吃過午飯,時芙音拉著時芙昕在院中散步。
時芙音不解看著妹妹:“你不是說那個杜丹雁背景複雜嗎?怎麽還將那個冷嬤嬤留在身邊?”
時芙昕笑了笑:“她是宮裡的教養嬤嬤,雖然我們現在讀了書,識了字,也學了不少待人接物的手段,可是很多沒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卻是匱乏得很。有些事,可能我們想都想不到。”
“姐,我會好生觀察她的,我院子裡的事,讓她管著,可屋裡的事,還是交給安然和小芳打理。”
時芙音見妹妹有數,就沒再多說,笑著道:“宮裡的教養嬤嬤,也不知本事如何?”
時芙昕眼珠轉了轉:“姐想知道的話,咱們去試一試。”說著,就拉著時芙音去了攬月樓。
很快,姐妹兩就到了攬月樓。
時芙音仔細打量了一下冷嬤嬤,見她比時老夫人身邊的安嬤嬤還要沉穩,心中很是佩服妹妹識人的能力。
“安嬤嬤,我們姐妹也大了,尤其是我姐,明年就要從國女監畢業了,回來後,就要開始相看人家了,不知嬤嬤有沒有什麽建議?”
時芙昕沒有不拐彎抹角,時芙音也習慣了妹妹的直來直去,這又是她馬上要面對的事情,倒也沒害羞,反而期待的看著冷嬤嬤。
冷嬤嬤看了一眼姐妹兩的神色,見兩人大大方方的,絲毫沒有別的閨秀一提及自己親事的扭捏和害臊,對兩人的性子多少有了些了解。
初步知道了兩人的性子,接下來該用何種方式回答也就明了了。
“敢問三姑娘、六姑娘,可有想過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又或者說,來世上走一遭,有沒有想過要做點什麽事?”
聽到這問題,時芙昕眉頭一下就挑了起來,笑著道:“當然有了。”她要將神農堂開遍大楚,神農堂所在之處,都要建立神農堂女子醫學院。
時芙音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沒有作答。
冷嬤嬤將姐妹兩的反應看在眼裡,繼續道:“想清楚想做的事,以及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後,接下來就可以想想為了成全自己,該做點什麽。”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富有四海的皇上尚且需要文武百官治理天下,更別說我們女人了。”
“雖說大楚民風開放,女子亦可經商,但是大部分權利還是掌握在男子手中,很多事都需要仰仗男子才能達成目的。”
“如此一來,為了達成成全自己的目的,找個什麽樣的夫家也就能八九不離十的清楚了。”
時芙昕眸光閃閃,看著冷嬤嬤的眼神,很是滿意。
是啊,在武力上,她有自信不懼任何人,可是要在大楚開神農堂女子學院,只靠她一個人是做不到的。
文德皇后開個國女監,受到了滿朝文武的阻止,她要創辦女子醫學院,不用想也知道,阻力隻不減反升。
時芙音蹙了蹙眉:“嬤嬤,若是照你說的這樣來找夫家,那還能有純粹的感情嗎?”
冷嬤嬤看著時芙音:“當然可以有,漫無目的的找夫家,和有目的的找夫家,最終找的都是人,人要是對了,經營得當,感情自然會有的。”
“一見鍾情是感情,日久生情也是感情,只要真心對待,感情又何來的不純粹一說呢。”
時芙音大概明白了冷嬤嬤的意思,沒在說話。
冷嬤嬤繼續道:“清楚要找什麽樣的夫家後,要做些什麽,怎麽做,也就不難了。”
對於時芙昕的問題,冷嬤嬤沒有直接給出答案,只是給出了答題思路。
姐妹兩聽後, 對視了一眼,然後都笑看著冷嬤嬤:“多謝嬤嬤解疑。”
冷嬤嬤見兩人沒事了,便快步出了堂屋。
她一走,時芙音便看向時芙昕:“這個冷嬤嬤還真有點本事。”
時芙昕:“冷嬤嬤在宮裡呆了近四十年,沒本事可活不到現在。”
時芙音點了點頭:“冷嬤嬤的問題,你不是有答應了嗎,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呀?”
時芙昕笑了笑:“我不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但我想建神農堂女子學院。”
“創辦書院,得經朝廷首肯,我開的還是女子學院,所以啊,日後要嫁人,那我的夫家,一定要在這上頭幫到我。”
時芙音:“那你挑選的范圍可小了。”
時芙昕不甚在意:“京城貴人多,可選擇的人還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