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一小校門往西100多米的地方，馬路北側的便道上停著一輛小三輪。羅大鐵坐在三輪車車廂上靠車座的位置，右手手臂搭在車座上，雙腳交叉著隨意擱在地上，左手夾著煙，不時抬手將煙放進嘴裡抽兩口，吐出煙霧。

　　他身上穿著環衛工人特有的橘紅色馬甲，馬甲上綴著幾道黃色的橫條，顏色本來十分醒目，但因為夜幕降臨，他所在的位置離路燈較遠，因此看不清衣服的顏色。

　　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個人隱約的輪廓，隔段時間有一點亮光閃爍，那是他燃著的煙頭。由於他每次放到嘴裡吸煙的間隔較長，因此煙頭的火光亮得並不頻繁。

　　在這個位置，老高即使在校門口值班，也看不到他。他觀察過，東西兩邊最近的監控探頭拍不到這裡。他從下午4點多開始在附近待著，白天他的馬甲雖然醒目，並沒有人留意他。他是城市裡最被視若無物的一類人，和路邊的電線杆子、垃圾箱、欄杆、樹乾差不多，仿佛是路上的標配。

　　他已經待了近四個小時。這期間，他沒有一直坐著，有時站起身，拿著掃帚踱著步，讓人以為他在乾活呢。

　　當然，如果有一個人從這裡經過兩次或兩次以上，也許會注意到他的反常。但路過的人都行色匆匆，誰會留意到一個電線杆子一般的物件，在某處駐留時間太長呢?

　　他在此等候，有他的目標，等的是城關一小關校長的車。前幾天，他看到關校長的車出了校門後向西開，在公交車站打算拉那個漂亮的女老師上車，沒得逞，又繼續向西開去。

　　因此，如果關校長開車回家，一定會從羅大鐵這裡經過，他打算弄清楚關校長下班回家的行車路線。

　　他已經決定對關校長下手。經過分析，最合適的下手地點，要在關校長下班路線上選。

　　其實，昨天晚上，他已經在這裡盯過一次，天快黑的時候來的，等到快十點也沒等到。不知是關校長早走了，還是被他盯漏了。他不能去傳達室問老高，免得留下疑點。最後，他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估計關校長不在學校了，他才回家。

　　他認為昨天看漏的可能性不大。關校長的車出校門後只有東西兩個去向，即使往東開，他也能看到。他留意過，進出學校的車，雷克薩斯牌的很少。而家長接孩子的車是不讓進校門的，因此關校長那輛車十分好認。

　　他以前做私家偵探時，沒少乾跟蹤的差事。因此，認車是他的看家本領。

　　另外，以前他向老高了解過，學校只有這個門比較大。南邊還有一個出口，但門很小，走不了機動車。

　　羅大鐵判斷，昨天沒看到關校長的車，最有可能是關校長的車離開學校時，他還沒來。因此，今天他四點就到了。

　　結果，等到現在仍沒看到關校長的車。難道關校長換車了?或者出差了?或者沒來學校，到教育局開會了?都有可能，也都無法證實。此刻，在這裡胡猜也沒用啊！真想找老高問問。

　　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要冒失。弄死關校長是他自己要做的，不是什麽人給他下達的任務，沒有時限，早幾天也好，晚幾天也好，都沒關系。他有的是時間，因此一定要有耐心。

　　想到這兒，他心裡那股焦急的火苗，沒有竄出來，而是如同小貓困倦時將身子蜷起來一般，縮了回去。

　　這時，羅大鐵聽到汽車的聲音。學校門前的馬路上，此刻車輛很少，

因此汽車行進的聲音可以傳出很遠。羅大鐵看到一輛車從校門開了出來，他認識那輛車，正是關校長的雷克薩斯。　　那輛車駛出校門後，向西邊開來，正是羅大鐵所在的方向。他馬上打起精神，起身將三輪車推下人行便道，騎在座位上。很快，關校長的車從他身邊駛過，借著車裡的燈光，羅大鐵看到開車的人是關校長，那個在公交車站拉女老師上車的人。

　　羅大鐵跟在汽車後面快速騎著三輪車。走了幾分鍾，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此刻已過晚高峰，馬路上車不多，一點不堵，他拚命蹬著三輪車，也跟不上汽車。

　　和那次跟蹤馬老師不一樣，馬老師騎的是自行車，羅大鐵使勁騎三輪車能跟上。而汽車與他的三輪，速度上不在一個量級，他騎出一身汗，眼看雷克薩斯在前面跑沒影了。

　　真夠笨的！羅大鐵罵了一聲自己。他無奈地停下三輪車，讓急促的呼吸平緩下來，覺出臉上、脖子上滿是汗水，用馬甲的衣襟擦了擦。

　　他後悔當初換裝電動三輪車的時候，貪圖一百元補貼，繼續留用這輛人力三輪。不過，即使騎電動三輪，速度也快不了多少，要跟住汽車也很難。

　　他雖然喪氣，但也沒辦法。這招不行，還得另想對策。他提醒自己，要有耐心，他相信自己在這方面的智慧，一定能解決。

　　讓他多活幾天！羅大鐵一邊恨恨地想著一邊往家騎。因為心裡有氣未消，使得腳下蹬車的時候，力量比平時大，無形中加快了速度。

　　回到家裡，他躺倒在床上，腦子裡像轉著一架大馬力的雷達，但搜索的不是飛機，而是一個辦法，弄到關校長下班回家路線的辦法。

　　可以先弄清關校長的住址，然後反推行車路線。最簡單的辦法是找人打聽。城關一小的人羅大鐵隻認識老高，但老高是保安，屬於學校的聘用人員，不是正式員工，與學校的老師幾乎沒有交往，更別說校長了。他很難了解到關校長的住址。

　　也許老高聽人說過關校長住哪兒，但羅大鐵心裡清楚，多問一句，會多留下一個隱患，不管多小的漏洞都可能被警察注意到，小漏洞也會成為警察破案的突破口。如同用塑料布兜著一桶水，只要塑料布上有一個小洞，哪怕是針眼，也會滲出水，而且會越漏越大，最後裂開一個大洞，所有的水都會完蛋。

　　羅大鐵打消了從老高嘴裡套話的打算。他腦海又浮現出電視劇裡的橋段，用電腦黑客的手段，攻破學校網絡，查看關校長的檔案。但這個念頭不僅沒有給他帶來啟發，還被自己奚落一番。如果他有那個本事，不至於淪落到當清潔工，不至於住如此簡陋的“狗窩”裡。

　　當然，如果在電視劇裡，他可以雇黑客去幹，但現實中他沒有路子找到這樣的“高手”，更花不起那個錢。

　　想來想去，想到了一種便宜的東西——電子跟蹤器。他以前乾私家偵探的時候用過，後來不乾這行了，又搬了好多次家，不知能不能找到。

　　第二天，羅大鐵先乾完一天的活兒，急忙回到自己的“狗窩”，翻箱倒櫃找了好半天，沒見電子跟蹤器的蹤影。看來已經丟了，或者找到也未必能用。

　　他又搜心刮腦地想了想，仍然沒有想出比跟蹤器更可行的辦法。按說一個跟蹤器，便宜點的一百多一個，如果到二手市場，還可能淘到價格更低的。但目前境況下的羅大鐵，仍然不舍得。

　　又過了一天，他仍舊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他咬咬牙，在網上淘了一個二手的跟蹤器。賣家信誓旦旦地說，有效距離可以達到三千米。到手之後，他測試了一下，用倒是能用，但有效距離頂多七、八百米，隻好將就著用了。

　　正當他興高采烈的時候， 又一個難題像鳥屎一樣落在他的頭上。對於普通人來說，碰到鳥屎是件稀奇事，但對於他來說，一天中大半時間都在樹底下掃地，鳥聚集在樹上，他遇到鳥屎稀松平常。

　　這個像鳥屎一樣讓人討厭的難題，是如何將定位器安放在關校長的汽車上。如果有人聽到這也當成難事，一定會笑掉大牙。定位器自帶磁力，只要往車底一貼，定位器會自動吸附在車上，多容易啊！

　　但羅大鐵只有在校門口才能找到與關校長的車“會面”的機會，那時車處於行駛狀態，他不方便往車底放定位器。如果製造點小意外，迫使這輛車停下，他利用這個機會將定位器放好，也是一個辦法。

　　迫使車輛停一會兒，不難辦到，但他擔心會因此引起關校長的懷疑。盡管可能性不大，但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幾率，他也不想這麽做。

　　這輛車在下班時間多半停在關校長家的樓下或停車場，羅大鐵尚未找到關校長的住址，他無從下手。上班時間車會停在校園裡，只能在這裡想辦法。

　　如何進入校園呢?羅大鐵認識老高，如果他假裝尿急進學校上一趟廁所，老高不至於板起臉不讓進，那麽多煙不是白敬的。但羅大鐵依舊不想用這個辦法，容易留下疑點。因為他不知道關校長的車停在哪兒，尋找的時間會比較長，跟老高無法自圓其說。

　　老高可能會嘲笑他前列腺出問題了，他倒不在乎這個。他擔心的是，等到將關校長弄死，警察來調查，如果查到他進校園那麽長時間，警察不會僅僅往前列腺上想，他們沒老高那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