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們學校會立馬開設建築風景畫學科，世界大戰才剛剛結束，不是先精簡課程麽。”

　　“因為大家都知道，隔壁音樂學院落榜的一個搖滾樂手決定改行後，導致了什麽結果。”

　　——————————————————————兩個維納美術學院新生在路上的閑聊。

　　敦刻爾克，魔歷1977年。

　　這裡也是法郎吉國，也是整個大陸最西部的城市，走在街上都能聞到海鹽的味道。

　　一個提著藤編手提箱的女孩，冒險家事務所門前站了一會，接著下定決心推開門，門鈴搖擺著，提醒有客人到來。

　　門口旁邊，桌上擺著一個黑白電視，放著《Alice in 》這首曲子。一個穿著卡其色外套白襯衫的小夥子，歡快的吉他solo緊跟著爵士三重奏，面前的舊帽子裡填滿硬幣。

　　“歡迎光臨冒險家事務所，有什麽可以幫到您的?”前台小姐聽到門鈴，但依然看著電視，擦著橡木酒杯。

　　這裡是冒險家事務所，同時也是個酒吧。

　　現在經濟不景氣，事務所也不得不改造成酒吧，以便獲得多一份收入。

　　自從某個落榜的音樂生二戰維納音樂學院，再次因為主考官以“我們這邊不歡迎玩搖滾的該溜子”為由落榜，憤而改行從政發動戰爭。因為左手曾受傷被科技手段改造，從此江湖人稱銀手希特。

　　至於他發動戰爭的理由，有各種版本。但結局就是，他最後開著古斯塔夫列車魔導炮戰到最後一刻，在知道回天無力之後，在地下室飲彈自殺。

　　“我死之後，洪水滔天。”——銀手希特的遺言。

　　自戰爭結束，魔法陣營和科技陣營又發動了冷戰，已經開始20年了。

　　戰爭之前繁榮的冒險家工會也日漸落寞，——戰爭帶走了太多人，包括冒險家公會裡的很多棒小夥子。

　　當然也有天天科技陣營和魔法陣營冷戰開始之後，很多冒險家都被上邊挖牆腳挖走了的原因。

　　冒險家公會也早就改組變成“勞務派遣公司”了，雖然大家還叫“公會”。

　　“你好啊，前台姐姐。”女孩點了點頭，“我想在這裡找人，可以麽?”

　　前台小姐放下酒杯，彎下腰，雙手撐臉，眼中充滿找樂子的光彩:“找人，是你男朋友醉死這裡了?是來捉出軌的負心漢?”嫉妒地瞄了一眼在角落接吻的狗情侶，然後俯下身小聲地咬耳朵。

　　“還是看上了這裡的哪個帥哥?妹妹我跟你講，這裡來這裡可就對了，全城的靚仔都喜歡來這喝酒——但是，我非常、強烈、極端地建議，別和大門旁那個彈破吉他的扯上關系。”

　　“啊不不不，我是來指名委托的，不是來交際找對象的……不過我確實是來找那個‘彈破吉他’的。”

　　“啊這樣。”前台小姐又撿起酒杯擦了起來，嫌棄地朝門口那個彈吉他的彈努了努嘴，“又是來找那臭傻逼的。”

　　前台小姐哈了哈氣，仔細檢查著杯子裡有沒有髒東西——雖然女孩明明看著剛剛她擦乾淨了。

　　“啊，謝謝姐姐……”女孩子雖然很迷惑，但最終還是很有禮貌地道謝。

　　“哼。”女孩轉身之後，一個明顯的哼聲。

　　女孩子面對彈吉他的那個男孩，從零錢包裡挑出了一個硬幣，彎下腰把硬幣擺在帽子裡。

　　小夥子嫌棄地看著女孩，目光裡好像說著:“就不能多給點嗎?”

　　“好好聽的即興，

《Alice in 》……和我的名字很搭呢。”　　女孩子起身，微笑著，陽光順著丁達爾效應，透過澄淨的玻璃窗，灑在女孩子身上。

　　“你好，我叫愛麗絲。請問，是陳辰先生嗎?”愛麗絲朝著彈吉他的男人伸出了手。

　　“你也是找我約會的?提前說明，一小時一百塊魔元。”陳辰停下了即興，把吉他平放在桌面上，露出了職業牛郎的風騷笑容。

　　愛麗絲傻眼了。

　　“咳咳，當然不是了！”

　　“那就是，委托我去約會?那額外得付委托費用。”

　　“不是！是你吧陳辰先生?”愛麗絲氣鼓鼓的，“我知道你應該是陳辰先生，我不是找你約會的，我只是想要請你接受一個找寶藏的委托。”

　　“還有，滿腦子想要約會的是你吧！大變態！”

　　“好了……好了！我不開玩笑了！”陳辰舉起雙手，“真的，所以放下你的手提箱好嗎。”

　　愛麗絲放下舉起來的手提箱，恢復溫暖的笑容:“那麽陳辰先生，你願意接受幫我尋找寶藏的委托嗎，我有足夠的錢。”一邊說一邊愛麗絲翻開手提箱。

　　手提箱裡的閃光，亮瞎了陳辰沒見過世面的狗眼。

　　我去！富婆！

　　而且還是富蘿莉！

　　愛麗斯隨便拿起一塊金幣，估摸著大概足夠委托了——雖然這一枚金幣大概能值一輛小車。

　　手提箱裡還有幾百塊金幣。

　　陳辰貪婪的雙眼緊緊盯著金幣，嘴裡卻說著口是心非拒絕的話。

　　“我同……拒絕，我原則上不能接受客戶指定類型的委托，這是公會規定。”

　　“啊?”愛麗絲拿著嶄新的金幣的手停在空中，“那你能接什麽類型的委托?”

　　“幫忙找寶藏的。”

　　“陳辰先生……”愛麗絲嘴裡一陣刺耳的咬牙聲，金幣被她收起來放好，“那明天出發可以嗎，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越早越好。”

　　“不行。明天早上我的時間被預定了。”陳辰終於從金幣上收回了目光，隨即攤了攤手，表示不容討價的余地。

　　“那什麽時候可以出發，我真的很急。”

　　“今晚。因為您預定了今晚到明早的時間。”

　　“……我覺得你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愛麗絲高高舉起了從手提箱抽出來的短法杖，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溫暖。

　　“哎哎哎，客戶不能對委托人下手啊，哎呦。你得額外賠我一筆醫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嗚嗚嗚。”

　　本來陳辰還想裝作挨打的樣子，但是他看到了遠處的前台小姐核善的笑容，立馬收斂消停下來。

　　寄人籬下，惹急了前台小姐，指定沒有他好果子吃。

　　等到陳辰消停下來後，愛麗絲往上看著陳辰的雙眼，陳辰對視兩秒後臉紅地底下了頭。

　　“噗呲，你很缺錢嘛?”愛麗絲看出陳辰的窘迫。

　　“缺，日日缺，夜夜缺。做夢夢到人活著錢沒了，我能立馬嚇醒——對我來說這是第二恐怖的夢了。”

　　“那第一恐怖的是什麽?”愛麗絲好奇地問。

　　“人死了，錢沒花完。”

　　“那我雇傭你一年的時間吧，一個月一枚金幣，我想這個數應該夠吧……大概。”愛麗絲非常誠懇地說，“雖然只有一年。”

　　陳辰低著頭沒有注意到，愛麗絲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

　　“誒?”陳辰驚訝地抬起頭，捏了一把大腿，“我莫不是在做夢?”

　　刺痛的大腿告訴自己，不是做夢後，陳辰反而苦口婆心地教導愛麗絲。

　　“我先說明啊，找寶藏呢，它不是這個價啊小姑娘！雖然不是自賣自誇啊，我在工會裡的排名確實是很靠前，也是基本有活就接。”

　　“但先說明，這個活呢，來個菜鳥都能做的——甚至街口掃地大爺都能做。”

　　“雖然我是缺錢，但我不得不維護市場價啊，別以為我有良心，只是我吃獨食拉黑屎，以後我肯定被排擠得老慘老慘的。”

　　“小姑娘，你也不想我餓死街頭或者下黑礦吧?”

　　“找寶藏不值這個價的，除非這個寶藏，是傳說中銀手希特的遺產……”

　　整個活躍的酒吧，就這一塊空氣突然沉默著。

　　“乾哦，你不會真想找到銀手的寶藏吧?你都這麽有錢了，居然還會缺錢?”

　　陳辰上下掃視打量著愛麗絲，最後否決:“這麽個純潔不諳人事的小姑娘，看起來也不像魔法陣營那堆人模狗樣，永遠錢不嫌多的企業主啊。”

　　“有啥委屈告訴哥哥，只要錢給夠，什麽活都能接——違法的和銀手遺產除外。”

　　兩隻豬蹄搭在了愛麗絲的肩上。

　　“還是說你和我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欠了一身債?那要不我帶你接委托，只要50%抽成，畢竟我也不是惡魔嘛。”陳辰自負地居高臨下地看著愛麗絲，接著循循教誨道。

　　“只要你叫我一聲陳哥，以後我罩著你。但總之，銀手希特的遺產別想了。我可以保證啊，那些身經百戰的前輩就算還活著，都不能全身而退，更何況我這種……”

　　“一個月一枚金幣外加100魔元。”愛麗絲向後一閃，甩開了陳辰的豬蹄。“emmmm，這個價格你能接活嗎?要是太少我還可以再……”

　　“一切以大小姐唯首是瞻”陳辰立馬握住愛麗絲的雙手，露出極其獻媚的走狗笑容，“大小姐要我三更走，我絕不留夜到五更。”

　　敦刻爾克的郊外，傍晚下過一場小雨後，迎面吹來的風濕潤而涼快。

　　陳辰開著戰後退役的二手烏拉爾m72摩托車，但嶄新的車漆說明主人平時經常打理。

　　愛麗絲嬌小的身軀在挎鬥伸展開，腿邊的收音機放著Bill Evans的《Comrade Conrad》。腿上鋪著地圖，指揮著摩托車的主人開車。

　　一路上，愛麗絲說向東，陳辰絕不往西。雖然愛麗絲拿著地圖，但出了城區之後，愛麗絲不再看地圖，嫻熟指路。

　　“陳辰先生，我能問個問題嗎?”愛麗絲整齊地折起地圖，放進背包裝好。

　　“問唄，在車上光聽歌不嘮嗑也怪無聊的。”

　　“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麽總聽爵士樂呢?”愛麗絲無所事事地把手搭在挎鬥欣賞著夜景，頭盔下的長發隨風飄揚，遠處的路燈點綴著璀璨的星夜，“能不能改改啊，陳辰先生，我想聽巴赫呐。”

　　“大小姐啊，不是我說，你們這群法師的審美老得，感覺跟落得一地的灰似的。”陳辰空出左手指了指愛麗絲腿邊的收音機，”收音機不是在您手邊嗎，勞駕您自己費手調——我這開著車呢。”

　　愛麗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舉起收音機嘗試著調頻。

　　“這是你說的啊，我不能保證我不會弄壞——額，嗯。我弄不來啊。”

　　收音機還在放著音樂，經過劈劈啪啪一陣鼓搞後，變成一陣刺耳的白噪音。

　　收音機被愛麗絲來回擺弄，要是它活過來，肯定氣得跳起來指著愛麗絲漂亮的鼻子罵到小姑娘哭為止。

　　“不會吧，你們魔法陣營也不是完全禁止科技啊，這玩意就連掃地大爺會使，沒道理您這也不會?”

　　陳辰轉頭看了愛麗絲一眼，愛麗絲仿佛能看透頭盔後面的譏諷:“還是說，碩大的魔法陣營，只有您不會擺弄收音機?”

　　“我就是不會這麽了?給你！你幫我調！”氣急敗壞的愛麗絲把收音機遞給陳辰。

　　“不行，這不在服務范圍內，得加錢。”

　　“10魔元一次。”

　　“你！”雖然氣急敗壞，但愛麗絲好像真的在猶豫著。

　　其實她在假裝掏了半天的口袋卻掏不出10元。

　　“誒，我本來想掏錢的呀，正好沒有10魔元耶，怎麽辦?陳辰先生，我身上只有一堆的金幣。”

　　愛麗絲抖了抖空空如也的零錢包對著正在開車的陳辰。

　　陳辰轉頭看著愛麗絲:“怎麽?原來大小姐還真打算給錢。”

　　“哎算了，給我。”在路燈下緩緩停車，拿走收音機，在愛麗絲面前展示如何調收音機頻道。

　　溫暖的路燈下，陳辰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展示著很清楚，不一會，收音機冒出了協調的音樂聲。

　　“哇！好厲害！”愛麗絲眼裡發出光。

　　“喏，大小姐您看懂了嗎?我就教一遍啊，您要是沒學會，我下次可真收費了。”

　　哼，我只要看一遍就能懂，再找你我就是大笨蛋！愛麗絲想。

　　陳辰隨手把收音機塞在看呆的愛麗絲懷中。愛麗絲愣了一下，試著調整收音機的頻道。

　　不負眾望地，收音機有了聲音。成就嘎滿滿的愛麗絲，唰地從挎鬥裡站出來，開心地舉起收音機。

　　“不愧是我，名師出高徒。”陳辰看了看懷表，確定時間已經很晚了，“走吧大小姐，我們該去做個營地睡覺去了。”

　　“來啦來啦。誒，這個好好玩，等等我再換個台，嗯，這歌好聽。”

　　不一會，陳辰在不遠處搭起了營火，愛麗絲抱著收音機坐在營火旁邊來回搖擺，火光照亮了愛麗絲的臉。

　　“我來守上半夜，大小姐您能守下半夜嗎?”

　　已經睡著的愛麗絲沒有回應，收音機小聲放著《Alice in 》。

　　哎，真麻煩，我就不應該接她的活。

　　陳辰從挎鬥的後備箱裡拿出毯子，輕輕地蓋在愛麗絲身上。

　　“祝你有個好夢，愛麗絲。”懷念的，極其溫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