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亮與陳業達的年齡相差無幾,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地位雖不至於差到天與地,但一個上了岸,一個還在水中苦苦掙扎。
郭明亮依附孟之祥,得孟之祥開香堂,引他拜過嶽武穆,傳了嶽家槍,這是看家本領,傳家的本事,郭明亮學到手,只要他還能上戰場,那他一輩子吃用不盡,甚至連子孫都有奔頭。
在軍隊裡,郭明亮做過步兵都頭、馬軍都頭,現任步兵副指揮使,可以說他的軍官生涯一片光明,因為部隊裡想要當指揮使和統製官等正印官,必須在步軍和馬軍都歷練過,任過軍官職務才行,否則當不上。
很多軍官,一輩子都是步兵軍官,沒做過馬軍軍官,頂多能做到副指揮使,做不到指揮使和統製官,更不用說高升到都統製一級。
比如孟之祥年紀輕輕,先乾馬軍軍官,再做步軍軍官,又轉回馬軍軍官,如此才資歷充足,升任高級軍官時別人無法在這方面找碴。
再有郭明亮跟隨著孟之祥去了一趟泉州,應該分了很多錢,回來之後就換了一副行頭,把身上武器裝備和護具、弓箭、馬匹全給換了,一副發了大財的樣子。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郭明亮的行頭光鮮無比,人又長得英俊瀟灑,可以說是人見人愛,車見車載。
如今郭明亮屬“借調”的工作性質,主要為孟之祥服務,他在步軍司裡進進出出,看得陳業達眼中冒火!
相比之下,陳業達只是個沒等級的幕府,從事文職工作,領著乾巴巴的收入,要聽從李虎的吩咐,李虎的脾氣又不好,對他是呼來喝去的,沒有絲毫的尊重,哪象郭明亮生活快樂。
妒忌的陳業達就來進讒言,說起別人都夾起尾巴做人,唯有郭明亮依舊囂張無比。
李虎聽後不爽地道:“孟小七都不敢與我放對,區區一個副指揮使也敢在我面前得意?”
不過,李虎謹慎地問多一句話,那就是郭明亮的後台如何?
畢竟郭明亮聽口音是京城人氏,京城裡面關系複雜,牽涉不小,很可能他七大姑的丈夫是侍郎,八大姨的家公是個郡王,必須調查清楚。
陳業達根據郭明亮的公開資料,那就是他父親是商人,長期做生意不在家,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尚未娶妻,所以沒什麽後台,他升官聽說是花他父親的錢買通了孟之祥才升上來的。
李虎也就放心,著陳業達安排人手看好孟之祥這邊的動靜,一旦有可乘之機,就去通知他。
……
機會很容易找得到,一天下午,孟之祥不在步軍司,郭明亮到達步軍司給孟之祥送資料,沒見著,就留下資料離開。
在離開時,郭明亮策馬從步軍司大門處的馬道上離開,那馬道是方便軍人們快速出動的,結果,剛剛出了大門,他與迎面而來的李虎所率的家將隊伍撞在一起。
看到自有的一名家將的馬匹被撞開,被郭明亮從馬上撞將下來,即使是家將蓄意而為,也是不敵,郭明亮穩穩地坐在馬背上,顯見他的技術強,馬好。
李虎十分惱怒,借題發揮道:“小小軍官,居然敢擋我的去路,左右,給我拿下!”
家將們紛紛跳下馬去捉拿郭明亮,郭明亮年輕反應快,一看勢頭不對,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知道孟之祥不在步軍司無法庇護他,遂自動跳下馬,也不抵抗,大叫道:“我是奉了沈公事的命令去辦事,誰敢攔我!”
這讓李虎的家將們一驚,動作不由緩了下來。
主管步軍司公事的沈千裡,乃步軍司老大,之前李虎到步軍司整頓練兵軍務,沈千裡並未阻擋,但他畢竟是老大,真要是郭明亮奉了沈千裡的命令,還真不好捉他。
李虎篤定地道:“沈老大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奉哪門子的命令,給我拿下!”
“我說過的,我是奉了沈公事的命令去辦事,你不聽,也不查驗,將來沈公事怪罪下來,不要怪我不提醒你!而是你一意孤行,不尊重沈公事!”郭明亮明確地道。
聽得李虎很煩惱,把臉一沉,喝道:“咶噪,給我掌嘴!”
“別打別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郭明亮連忙舉手投降道。
見他乖巧求饒,家將們也就沒打他,遂將他給拿下,卻忘記給他塞住嘴了,其實也是他們的自大,以為一個小軍官沒什麽了不起,想怎麽搞他就怎麽搞他。
郭明亮被帶進步軍司裡,李虎是上官,懲罰下屬名正言順,他們遂向經常行軍法的一個廣場走去,那個廣場佔據步軍司的顯要位置,近著長官的官廳。
不料,在經過長官官廳時,郭明亮放開喉嚨大叫道:“沈千裡,郭明亮要挨打了!”
“沈千裡,郭明亮要挨打了!”
“沈千裡,郭明亮要挨打了!”
連叫三聲,聲震步軍司,惹得李虎怒氣勃發,喝令家將們給郭明亮重重掌嘴!
“啪啪啪……”武人手掌力道十足,郭明亮英俊的臉一下子被打成了豬頭,好在沒被打掉牙齒。
到得行軍法廣場,叫來了一夥(十人)行刑軍士,李虎獰笑一聲道:“膽敢不敬上官,衝撞上官,給我打,重打一百軍棍!”
眾人聽得倒抽一口涼氣,一百軍棍,這是要把郭明亮給死裡打啊!
看到將要挨打的是郭明亮,乃步軍司醒目的仔,孟之祥的馬仔,遇到李虎真是夠倒霉的。
不過李虎在旁邊監視,行刑軍士不敢怠慢,把郭明亮按在條凳上,照準他屁股猛抽幾棍,就把郭明亮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
可憐他自出生後都是驕生慣養,從來沒受過這麽大的苦痛,直痛得他想叫又叫不出來---被塞住嘴了,唯有身體狂扭,流淚不止!
正在危急關頭,一群人跑步過來,為首者大呼小叫地道:“住手,住手!”
行刑軍士立即停手,因為來者是主管步軍司公事的沈千裡, 步軍司老大!
沈千裡一陣風地衝過來,先低頭辨認挨打者是誰,認出挨打者是郭明亮,不由得臉色大變,急問道:“誰打的,為什麽要打他?”
李虎猶不知死,倨傲地道:“我讓打的,他方才在大門外騎馬衝撞本官的儀仗,膽敢不敬上官,我就給他一個教訓!”
“你!”沈千裡腳重重地一跺,猛噴一口氣道:“咳!”
他把李虎拉到一邊,低聲道:“你知道他父親是誰嗎?”
“誰?”李虎不以為然地道:“聽說是一個商人。”
“商人個P!”沈千裡焦躁地道:“郭明亮從母姓,親生父親是薛瓊!”
“薛瓊是誰?”李虎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反問道。
沈千裡怒極反笑道:“前任知臨安府事薛瓊,現右遷敷文閣學士、知湖州府事的薛瓊!”
聽到的頭銜太大了,李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見李虎發呆的樣子,沈千裡再添一刀道:“郭明亮的母親是薛瓊的外室,他們父子的事情,官家都知曉!”
繼續補刀道:“郭明亮的嶽父,就是兵部尚書張國偉,準備今年擺酒,郭明亮娶張國偉的嫡女三小姐過門!”
“否則,你以為禁軍的官職是這麽好升的,孟七郎哪來這麽大的本事把一個未經大戰的小子給一下子升到副指揮使,還不是官家給的恩典,好讓他們兩家更有面子結親!”沈千裡無情地指出道。
“dangdangdang……”似有背景音樂悲慘地響起來,李虎聽到如五雷轟頂,徹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