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涉軍務,陳貴誼說到做到,從不掣肘,甚至幫孟珙壓製江萬載,要他老老實實地當他的運糧官,不許插手指揮,方有孟珙的稱心如意。
要知道,在很多時候,監軍能夠把主將搞得欲仙欲死,連造反的心都有。
現在他“干涉”軍務了,這個面子,孟珙得給他,因此著陳天保找個借口曰:“……茲有第一軍第五營指揮使孟之祥犯有‘過奢’之罪,因其深刻反省錯誤,認罪懇切,不關禁閉,著軍前效力贖罪……”
於是孟之祥被火速放出來,他還莫名其妙地,陳貴誼跑來安慰他道:“……你不要怨你四叔,他是為你好,不過,你立了這麽大的功勞,吃好點也是應該的!”
陳貴誼以為孟之祥好美食,因此被孟珙教訓,孟之祥真是啼笑皆非。
當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就打蛇隨棍上道:“什麽鬼怪敢來搞鬼搞怪,看俺神鐧揍它!”
他騎著馬,帶上雙鐧到柴潭邊巡邏,宋軍士兵們即時心安!
“門神”效應明顯,陳貴誼笑眯眯地看著孟之祥,不由大為滿意,要不是知道孟之祥的婚事不能自主,他都想把小孫女嫁給他了。
朝廷袞袞諸公想用陳貴誼去製約孟珙,太小看陳貴誼為國立功之心了,一旦拿下蔡州,則靖康之恥立雪,這是青史留名的好事,說說看,還有什麽比拿下蔡州的事情還要重大呢!
現在的陳貴誼,可是堅定的孟粉,只要孟珙一直打勝仗,那陳貴誼陳某人,就幫著孟珙,他想幹嘛就幹嘛!
後來孟珙在報捷奏折上狠狠地表揚了陳貴誼一通,說他智謀深遠,對軍務幫助良多,有他相助,方有奪取蔡州的勝利,說得陳貴誼都臉紅了。
實際上,陳貴誼在軍事指揮上屍位素餐,什麽都沒有插手,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結果孟珙勝利了。
可想而知,朝廷派去給主將們當監軍的作用有多大?
……
蔡州城內,簡陋的皇宮裡,金哀宗聽著完顏仲德的匯報,說是柴潭突然水漲,重新成為了宋軍攻城障礙,讓金哀宗喜出望外,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陣陣紅暈。
他興奮地道:“等來年之後,敵軍退走,朕將舉行盛大典禮,祭祀潭底的神龍,把神龍封為‘護國靈應龍王’!”
周圍諸臣子恭維道:“聖主(對金國皇帝的稱呼)聖明!”
大家都很高興,唯有完顏仲德強顏歡笑,他知道柴潭既然被掘開有一,就會有二,柴潭已經起不到什麽作用了,在宋軍手裡,好歹送了蔡州全城生靈性命!
不過,他不能掃皇帝和其他人的興,唯有附和,畢竟被圍城,讓皇帝過得太苦,臣民們實在過得太憋屈了!
蔡州城遭遇兩大強軍猛攻,一直堅守著,顯然不是光靠天助,城內作了總動員,實行糧食專管、配給製,城內所有能動員的人力,都人人上陣,個個有工作。
“敢匿一丁者,全家處斬,鄰人絞罪!”實施了嚴酷軍法,先是男丁(十六歲到六十歲)上陣,接下來十二歲到能夠走動的男人,統統上城頭打仗。
身材健壯的婦女,也上到城頭,負責後勤運輸工作。
後來,她們搬運東西去砸上城敵軍,也是司空見慣了。
為了不讓敵軍看清城內乏人的底細,所有女子裹胸,統一穿男人衣服,運輸物資。
戰鬥期間,金哀宗擺出了“禮賢下士”的態度,他親自登城巡視防務,激勵士氣。
他也曾想參戰,
但被大臣們勸回,畢竟他在城上一站,固然會讓金軍士氣大振,也激發敵軍“弑君”的強烈願望,他要是有什麽三長二短,則大金即時玩完。 因此他不能參戰,就鼓勵大家努力作戰,後勤人員為守城將士熬製的肉湯,金哀宗都要親自品嘗,唯恐味道太淡。
現在他也象孟珙那樣,每天都去傷兵營慰問,甚至為他們親手包扎和敷藥,要知道,皇帝是天子,天上真龍,身軀不可觸碰,遂將傷兵們激動得不得了。
在蒙古軍攻陷了西面城牆後,金哀宗下旨將珍貴的禦用之物如玉如意、金如意、皇家的筆墨紙硯、皇帝收藏的佩刀、寶劍、寶弓、玉板指、皇家書籍等等統統搬出來,分發給有功將士,說國家沒錢,只能用這些物資來酬功,委屈大家了,拿著吧!
把將士們感動得稀裡嘩啦的, 他們哭,金哀宗也哭,說自己治國無能,害了大金,誤了大家!
將士們則說不關陛下的事,是我們無能,不能為陛下排憂解難……君臣哭成一團,慘不忍睹啊!
待到年底時,眼見城外敵軍的攻勢愈發猛烈,又挖深壕溝,廣建土壘、木柵,把蔡州城圍得似個鐵桶般!
逃生無望,金哀宗也就熄了逃跑之心,決心與城共存亡,因此,他下令把禦馬五十匹,官馬一百五十匹殺掉,將馬肉分給城頭的將士食用,以增加體力。
這時,尚廄內只剩下十匹禦馬,城中大小官員,除了完顏仲德、張天綱等四五名宰執,以及彈壓官陳勒根移失刺,有資格騎乘馬匹,其余人等都是步行。
皇帝如此,大臣也是如此,作為守城主將的完顏仲德忙碌不停,要不在城頭督戰,要不去吊唁陣亡的軍官,“哭之甚哀!”
他的夫人,更是為夫分憂,動員組織高級官員的女眷們,與她一起搬運物資上陣,並到傷兵營裡照看傷員。
如此,蔡州城內,軍民眾志成城,作戰踴躍,視死如歸,人以不得出戰為愧,以戰死為榮。
越打下去,金軍反倒是士氣越高,但他們兵力不足,官兵們體力上的衰弱和守城物資的匱乏是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填補的,僅在十二月短短一個月內,金軍就戰死了一名總帥(元志)、三名元帥、四個都尉這些高級軍官,至於象“總領,提控”等中下級軍官,死傷到無法補充上來!
很明顯地,這座城,已經危在旦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