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日,當天的早朝較早結束,不過官家留下了一批官員,為右丞相鄭清之、參知政事兼知樞密院事喬行簡、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陳貴誼、簽書樞密院事鄭性之,以及兵部尚書張國偉等,軍官則有主管殿前司公事的郭曉兵、殿前司“乾辦公事”的趙貴祿,以及步軍司的沈千裡等人。
事先已經溝通過的主管殿前司公事的郭曉兵挑起話題道:“近來忠順軍孟之祥擔任步軍司左軍統製,臣聽聞其近日來不斷練後,步軍司乃陛下親軍,關系重大,臣欲請陛下親閱其軍,以觀成效!”
話一出口,不明所以的陳貴誼毫不客氣地將他駁回來了:“孟之祥執掌該軍不足一旬,豈能有多大成效,郭殿司此言謬也!”
不怪他不客氣,蓋因孟之祥是陳貴誼力保,孟之祥出醜,會連累到陳貴誼。
陳貴誼與孟之祥是忘年交,關系友好,實不願孟之祥出醜。
至於對郭曉兵不客氣,文臣斥武將,是個事嗎?
被陳貴誼一駁,頓時郭曉兵說不出話。
在宋朝當武將確實憋屈,郭曉東不能與陳貴誼爭論,否則全體文官,哪怕是與陳貴誼不對付的文官,都不會幫著郭曉兵。
畢竟“崇文抑武”在宋朝是政治正確,任何一個文官,都應該幫著其他文官去壓製武將,去一起噴那武將,讓他明白到武將就是渣!
所以,在在宋朝當武將要懂得當,郭曉東如果不說話,由一個文官來挑起話題,那文官之間狗咬狗,怎麽咬都沒問題。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軍隊的事情,你一個文官來說事,想做什麽!
武將統兵,訓練軍隊和打仗,文官管出兵之權,理應互不干涉。
官場的事情,就是如此荒謬的。
好在喬行簡見到郭曉兵有苦難言的神情,即時心領神會,明白到郭曉兵必有官家授意,乃出聲道:“陛下,臣聽聞孟統製練兵頗有法度,雖然時日甚短,亦可一觀,輕車簡從,看看就好,以後再大閱其軍,可作‘前後’對比也,效果更加明顯!”
“喬參政此言大善!”右丞相鄭清之一言而決。
兩個老大都這麽說了,陳貴誼遂不再堅持。
官家大悅道:“就依喬參政的話,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不必驚動地方,也不要事先通知左軍,朕與諸卿直出嘉會門,到南城外左軍軍營看個究竟!”
他吩咐邱照輝先生備車,立即出發。
眾臣一看,得,皇帝蓄謀以待,只能相從。
陳貴誼則在思忖著一旦孟之祥出醜時如何解決,想好措詞,嗯,不能以時間短無成效為由,而是應該說有負聖恩,以後努力,現在是戴罪立功!
……
就這樣,皇帝輕車簡從,在眾臣將、殿前司軍馬和內侍的簇擁下,離開皇宮,往嘉會門而去。
臨安十三門中的艮山門、東青門、便門建有甕城,其余各門均修有城樓,尤以嘉會門城樓“絢麗為諸門冠”,每年皇帝“南郊”(冬至日祭天)時的禦車即由此門進出。
城外繞有寬達十丈的護城河,亦稱城濠,河岸種植楊柳,禁人往來。
皇帝聲明不攏民,也不要驚動左軍,沒有打出儀仗,他就想來個突然襲擊,看個究竟。
因此,出動時才封路,並且過了之後即解封。
出了城門後,車隊長驅直入左軍軍營,把門衛兵柱槍左膝下跪,放他們進去。
沒發警告,也沒報告孟之祥是因為引路的是步軍司的沈千裡,
按軍律,在不打仗時,上司如沈千裡、陶文龍以及步軍司指定人員,對軍營可以硬進硬出,以便他們什麽都看到,什麽都檢查到,避免軍官做官樣文章,糊弄上司。 同時,當上司來檢查時,不必理會,各乾各的。
因此,在沈千裡沒喊出“陛下駕到”時,左營官兵正在訓練。
這軍營足有八十畝時之大,一進來,就充分感受到軍營裡熱烈的氣氛,與眾不同!
向左看,一隊隊的士兵在列隊、行進,報數聲音格外地有力;
往右觀,一隊隊的士兵在練習著刺殺,他們高呼著“殺!殺!殺!”揮動長槍,奮力前刺。
訓練都沒到十天,那些士兵的刺殺就練出了殺氣?!
又有一群士兵在練大大小小的石鎖,貌似他們在做健美運動?
還有的士兵則在練習射箭,投槍等,皆一絲不苟。
有些軍官和士兵,手拿著皮鞭和荊條在走動,遇到做得不好的士兵就給他們一下子,但好象他們出手的機會不多,因為,進營的君臣們感受到他們的“認真”!
訓練得很努力,不必軍官監督。
官家一行找到孟之祥時,看到孟之祥果著上身,與官兵們分作兩隊,正在兵營的空地上玩“蹴鞠”呢。
蹴鞠是古代足球,宋人特別愛玩,這孟之祥踢得一腳好蹴鞠,但見他帶球如行雲流水,球就象粘在他的腳下一般,四個人去堵他,都搶不到他!
他又善於衝撞,一路橫衝直撞,把對手給撞飛,讓出路來。
看他踢球,動作矯健,時而飄忽突圍,時而高速突破,疾如虎豹,射門準確,每發必中,實在令人賞心悅目。
官家看得眼神迷離,都移不開眼神,這讓大臣們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們知道眼前這個皇帝也很喜歡“蹴鞠”,除了自己上場,更喜歡看別人踢,每到臨安城有比賽時,他甚至會微服私訪去球場看,也經常叫了球隊到宮裡比試。
古代的娛樂實在少,“蹴鞠”不算是玩物喪志,皇帝也可以堂爾皇之地愛好它。
萬一他看中孟之祥會踢球,不要他去打仗而專門去踢球,那國家就會失去一個主力大將了!
蹴鞠是小事,大將關系到國家的存亡!
好在官家很快眼神複明,這才讓大臣們松了一口氣。
也沒說什麽,乾脆就看球。
孟之祥這麽厲害,分數牌上,怎麽他的隊是十分,而另一隊是十二分呢?
他打輸了?
君臣們不住地瞪眼,殿前司“乾辦公事”的趙貴祿是閑散宗室出身,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反應最快,忍不住大笑道:“陛下,孟統製那隊六個人,另一隊是十個人!”
一點數,果真如此!
喊出“陛下”就讓軍營按下暫停鍵,孟之祥趕快找了件衣服披上,在皇帝面前與左營眾兵將一致左膝跪地行軍禮道:“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了孟之祥結實的肌肉,塊塊隆起,給人有一種可恃依靠的感覺,他又年輕有活力,且他給大宋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勝利。
之祥,之祥,大宋之祥!
官家真是滿心地歡喜,親切地道:“孟卿家,朕這次前來,事先沒有通知,你不要怪朕啊!”
聽得眾大臣都有種異樣的感覺,皇帝對孟之祥真是沒得說的,對其他大臣,哪有這麽好的聲氣!
而孟之祥感覺到皇帝善意,表面高興,心中又在悲歎:“不要對我這麽好啊,對我這麽好,以後我還怎麽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