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軍前軍停止前進,接著是後面諸軍陸續趕到,聽前軍一說,他們只見孟之祥人高馬大,手綽紅纓槍,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擋在路上。
又見他後面的營壘門大開,裡面不知道有多少人馬,營牆上宋軍和壕溝裡的宋軍皆手執弓弩,嚴陣以待,便都勒住馬匹,不敢過線!
接著是黑色馬尾纛來到,塔察兒親至。
他一雙銳目望過去,遠遠地就見到“孟”字大旗,心中微歎一口氣,只怕這口肉,吞不下去了。
到達陣前,仔細一看,哦,原來是孟家小七。
孟之祥與塔察兒都是相識的,見到塔察兒上前,孟之祥也上前,兩人遙對十數米。
孟之祥欠身道:“孟之祥見過塔察兒伯伯。”
孟之祥的四叔孟珙與塔察兒是結拜兄弟,塔察兒為兄,孟珙為弟。
他帶了一個會蒙語的家將一起上前,家將遂將他的問候語翻譯成蒙語給塔察兒聽。
塔察兒臉色稍雯,因為孟之祥沒有用他的大宋官銜來通傳,而是見過“伯伯”,表明他無意與塔察兒開戰。
他手一招,一名蒙古將領上前,哦,乃孟之祥的熟人,贈過一匹好馬給他的兔花忒,現在這匹馬也被孟之祥騎著呢。
兔花忒會漢語,上前來為塔察兒當翻譯。
事涉國體,雙方都帶出翻譯,以下字眼兒省略翻譯的過程。
兔花忒與孟之祥稍一點頭,即將塔察兒的話翻譯成漢語道:“孟家七郎,你想阻止你伯伯前進嗎?”
“塔察兒伯伯,這仗你們已經勝利了,請見好就收吧,既然趙葵那些軍隊已經被我軍接應到,您請回吧!”孟之祥道。
塔察兒搖頭道:“孟家七郎,你無法阻止我大軍前進,只要我一聲令下,我的部隊就可以把你全身射滿箭!”
孟之祥微笑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從容道:“塔察兒伯伯,我的營裡至少有二十張硬弓和十架床弩在對準你,我們一起同歸於盡,黃泉路上再領受伯伯的教誨!”
聽到孟之祥的話,塔察兒目光掃過,看出了孟之祥確無虛言,宋營中硬弓、床弩還有弓弩實在不少,都向他瞄準,他甚至認出了老董,孟之祥的得力打手,之前蔡州城下,與蒙古人較射過,也在宋營裡,擎著一張大弓,弓上搭箭,作好了發箭的準備。
床弩!
發射勁箭的床弩上架著的粗箭格外明顯,隔得老遠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撤退,要不同歸於盡!”孟之祥催促道。
塔察兒悠悠道:“要我軍撤退也不是不可以,你我伯侄一場,我給你面子,但我的部下可不會這麽輕易答應,要不你露一手,行的話,我軍撤退,不行,那就開戰!”
孟之祥抬頭,見到晴天一鶴排雲上,高空中正有一隻大鳥在借助氣流扶搖上升,他就取下三石半大弓,搭上一支半貫錢買來的高價精製箭,不過是稍一瞄準,度好提前量和風速,悍然發箭。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俱不見!
嘯聲中,箭枝飛過,距離約二百米之遠,大鳥掉落。
無論是宋人還是蒙古人,轟雷聲似的叫好!
大鳥掉落的范圍正是宋軍控制區,孟之祥的一名家將打馬過去,撿了此鳥,正是一頭大鶴。
孟之祥對塔察兒恭敬道:“小七願將此鳥獻給伯伯,請伯伯收下!”
他禮數周到,塔察兒臉上浮笑,點頭道:“很好!”
著將大鶴收下,
雙方人員在警戒線上交接。 塔察兒調轉馬頭,對諸將道:“我們走!”
蒙古人齊齊調轉馬頭,往來路回去。
孟之祥高聲道:“恭送伯伯!”
但見得蒙古人千軍萬馬,潮水般地往後退卻,很快就向著遠處離開了。
此時此刻,營壘的宋人們都大松了一口氣!
心中齊齊升起一股豪情壯志,我們有猛將在,韃軍不過如此!
……
宋軍營壘的後方是一片繁忙景象,爐灶開鍋,熱氣騰騰,正在煮著薄粥,用來供應回歸的宋軍。
他們精疲力竭,倒在地上,肚子餓壞了,但不能進食太多東西,以免搞壞腸胃。
很多人沒有鞋子穿,腳都爛了,他們當時穿的是軍靴,布底或者是豬皮底,兩者都怕長久泡水,但在黃泛區內行走,哪能不泡水,在水裡走下來,鞋底發脹發軟,幫線都浸爛了,有時從爛泥裡一腳撥出來,鞋幫還在,鞋底卻沒有了,不得不赤腳行軍,泡在水裡,很快就爛腳,又沒有醫藥,哪怕有醫藥走路也不行,結果許多人傷口感染。
好在孟之祥作了充分的準備,帶來了不少郎中,為他們及時療診,一些逃得最快,早被收容的宋軍和援軍士兵在幫他們打下手。
見面後大家驚喜交加,互相打招呼:“呵,你還活著,真是幸運啊!”一派劫後得生的喜悅。
而在軍帳內,主將趙貴祿接著趙葵、全子才等高級將領,請他們喝茶,給他們道惱道:“放心吧,現在回來了,就安全了!”
趙葵、全子才等有快馬,有家將護衛,但他們沒有逃離己軍大隊,而是與他們一起逃跑,也有他們的考慮,如果他們安全了,而整支大軍都被蒙古人聚殲,那他們的處境將會極為危險:“為保命,丟棄軍隊先逃”,屆時,皇帝不想殺他們,都得殺他們了。
真要是被蒙古人攔截, 他們還在潰軍中,或可組織軍隊進行抵抗。
因此,當趙貴祿收容回歸的宋軍時,也一並把趙葵、全子才給收容了。
喝了茶,緩過氣,趙葵有點疑惑道:“趙公事,怎麽是你來,我弟趙范呢?”
一說起趙范,趙貴祿氣都不打一處來,差點想提及一種植物的名稱來。
趙范任命為兩淮製置大使,駐軍光州、黃州間負責接應,當趙貴祿和孟之祥部隊經過他的防區,邀請他一起出兵去救趙葵,趙范竟說:“我皇命在身,要謹守防區,以作接應,你們去吧!”
救的可是你弟弟!(趙范是趙葵他哥)
呆在光州、黃州接應個鬼啊,去遲了,或者救援兵力太少,就不怕你弟弟危險嗎?
宋朝講究人情關系,哪怕趙范無令出兵去救弟弟,是沒人說他的!
如此慫貨,趙貴祿對他徹底無語,當著他弟弟面前不好說他壞話,唯有輕描淡寫地道:“趙製置說他要守防區,來不了!”
趙葵、全子才都做慣大官,一聽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頓時場面尷尬。
全子才輕咳一聲,引開話題道:“趙公事,你不用陪著我們,外面來的應該是敵酋親衛隊,非同小可,要集中全部力量去應付。”
趙貴祿滿不在乎地道:“沒事,孟之祥在外面頂著,誰都過不來!”
“這個,還是要小心一點……”趙葵說道,畢竟蒙古軍可不是善茬。
話音剛落,帳外闖進一人,正是趙貴祿的傳令兵,他滿臉喜色地道:“報告,韃軍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