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休息多長時間,亞瑟王決定再一次遠征,繼續擴張卡美洛的疆土。
而這一次對方帶走了高文,留下了米奈歇爾鎮守王都。
雖然沒有證據,但直覺告訴米奈歇爾,梅林絕對是將自己身體有恙的消息告訴了阿爾托莉雅。
“這老頭有事沒事就喜歡往外說。”
伸出自己的右臂,米奈歇爾觀賞著皮膚上滲人的黑色角質層,盡管比起開始時已經要消退了許多,但那棱角分明的黑色片狀物仍保有相當的威攝力。
突然間,米奈歇爾耳朵一動,來不及穿上臂甲,他將自己的右臂遮在了寬大的披風之下,轉過身子米奈歇爾面對著門的方向。
下一刻,房門被推開。
在看清了進門的人後,米奈歇爾將左手緩緩的從劍柄上挪開,但他這細小的動作也逃不過少女的眼睛。看著隨著自己手指一同轉動的藍色眼眸,米奈歇爾小小尷尬了一下。
“阿芙莉爾,你怎麽來了。”
他不是打發少女去找阿格規文學習去了嗎——即使學完了,以少女的性格也應該是去練兵而不是來找他。
“兄長大人,阿格規文大人暫時有事,所以我才先行離開。”
米奈歇爾才想起來阿爾托莉雅似乎把阿格規文也塞進了他的騎士團中。
該不會現在阿格規文忙的事情就是練兵吧?
“兄長大人,你受傷了?”
米奈歇爾眨了眨眼睛,他的心不由向下一沉,在眼眸轉動間他已經做出了最壞的猜想——如今卡美洛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受傷這件事。
“怎麽會呢?我近幾天一直留在卡美洛,別的地方我不敢保證,但在卡美洛城,能擊傷我的騎士可不多。”
米奈歇爾還想象征性地掙扎一下,但阿芙莉爾卻毫不留情地開口揭穿道:“兄長大人慣用的是右手,但剛剛卻以左手抓劍。”
至於將劍放錯位置這種可能,或許十分符合米奈歇爾對外展現出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但阿芙莉爾十分確定,即使睡覺也要穿著鎧甲將劍放於手邊的兄長是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米奈歇爾臉上的表情一松,幸好不是自己受傷的傳聞已經傳開。
“觀察的還挺仔細,不過只是小傷而已,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全愈。”
心情稍微好轉,米奈歇爾誇獎了阿芙莉爾一句。本只是順手將這個撿來的妹妹放在自己身邊方便照料,但阿芙莉爾確實是十分討喜,在與阿格規文學習了一段時間後便已經可以替米奈歇爾分擔一部分工作。
甚至於在米奈歇爾熬夜加趕工作時還會為他提供一些提神的飲品——雖然已經一再和少女強調過自己身體的特殊性,但阿芙莉爾卻仍堅持著與他相同的作息。
阿芙莉爾沒有米奈歇爾的超高續航,甚至體力比起常人還要弱上幾分,為此,阿芙莉爾甚至幫米奈歇爾治好了他多年熬夜的習慣。
“沒什麽,有傳聞說兄長大人又遭遇了刺殺,想必傷就是由那時留下。”阿芙莉爾雖然表情仍沒什麽變化,但卻明顯感到了她發自內心的擔憂:“以後兄長大人應該多帶些護衛。”
刺殺?
努力回想了這幾天的經歷,但並沒有想出有關這方面的事情。或者說自從他被授予了【第一騎士】的名號後,刺殺的事件幾乎已經沒有發生。
“護衛?你認為在卡美洛有能保護我的存在嗎?”米奈歇爾卻並沒有急於否認,那些胡說八道的言語在此時反而成了米奈歇爾搪塞過去的借口,
說著,米奈歇爾搖了搖頭:“到時候人多眼雜,反而影響我的行動。” 看樣子,此次兄長大人受傷頗為嚴重,甚至不惜拿如此蹩腳的借口來隱藏。
卡美洛從未留傳過米奈歇爾遭受刺殺的消息。更何況近幾天米奈歇爾出門阿芙莉爾都有同行。
阿芙莉爾抿了抿唇,她十分清??地記得在前不久,米奈歇爾剛剛從前線回來時身上與她見面的場景。
那時的兄長大人就已經在用左手來撫摸她的頭了。
而並不知道自己被看透了的米奈歇爾仍保持著大大咧咧的坐姿,用左手扯了扯披風。
“不過你該不會就為了這件事來找我吧。”察覺到自己話語的不對勁,米奈歇爾緩了緩又補救般說道:“難道有人欺負你了?”
阿芙莉爾搖了搖頭。
米奈歇爾不惜頂著巨大輿論壓力也要保下阿芙莉爾的這一舉動讓那些人看清了米奈歇爾對自己這位義妹的態度,而這時自然不會有人願意蹦出來挑戰他的權威。
這樣明顯的態度也讓城中貴族及愛國者對米奈歇爾防備少上了不少,至少這位無敵到令人害怕的第一騎士也有了弱點。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米奈歇爾刻意為之的可能。
“我收到了舞會的邀請函,所以來請示兄長大人,我該如何做。”
“舞會而已,不感興趣的話就推掉吧,當然如果你怕生的話我可以陪你。”
但怎麽想也知道以阿芙莉爾的性格也不會產生怕生的情緒。
“是斯貝達家族寄來的邀請函。”阿芙莉爾繼續補充道,她以盡可能精簡的語句分析:“現在兄長大人的處境十分不妙,如果在王離開王都的這個關鍵時刻與一個貴族接觸,很容易引人懷疑。”
在阿芙莉爾的構想中,米奈歇爾此時只有與貴族與騎士都保持敵對關系,繼續維持孤身一人的處境才能漸漸洗清身上的可疑。
新晉的貴族。
米奈歇爾輕輕勾起嘴角。
他還記得就在幾年前,那時候剛剛投奔阿爾托莉雅的自己,就敢憑著一腔熱血團滅根深蒂固的舊貴族集團,當然也因此引發了後續一系列的叛亂,甚至一度到了現在,卡美洛還處在這場衝動行事產生的後續影響當中。
而現在,手握一支騎士團,被譽為第一騎士的米奈歇爾,反而沒了當初的自信與余裕。
米奈歇爾不由想起了曾被凱手刃的前王城管家,他的目光不由飄向了身旁的阿芙莉爾。
因為自己的緣故,少女的命運與他緊緊連系在了一起,阿芙莉爾的所做所為都被附加上了一層濃重的政治色彩,甚至於連少女存活本身都成了一種資本。
說起來他與阿爾托莉雅之間的隔閡就是自他收留了少女之後開始的。
但既然阿芙莉爾喊了他一聲兄長,真真切切的像對待兄長般對待他,他便不能像對待普通野獸一樣對待少女。
這種先前從未有過的情感在米奈歇爾心底發酵。
以理性的目光看待或許很蠢,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除去爵位奪走兵權。
但那又如何,他米奈歇爾本就不是為了這種有限的權力而去為加官進爵努力的,升職只是順帶的事情,如果為了這種附贈品而變得束手束腳就得不償失了。
“放心吧,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米奈歇爾說著,輕閉上眼睛:“王是十分賢明的,只要事先聲明便不會有事。”
事實上,或許阿爾托莉雅還會十分支持,【米奈歇爾對貴族示好】這樣的大事件所帶來的壓力會加速她對新老兩代騎士集團的整合。
至於阿爾托莉雅那邊可能引發的信任危機,也不是什麽大事。因此,阿芙莉爾預象中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使米奈歇爾墜入深淵的重要選擇其實也沒有多麽重要。
當然唯一可能受到損傷就是得了便宜又不願出力的米奈歇爾的口碑可能會在貴族那邊創下新低。
雖然因為不知道米奈歇爾與亞瑟王私交頗好這項重要情報的阿芙莉爾因此誤叛了局勢,但敏銳的少女還是從米奈歇爾的隻言片語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還是算了,我對少爺小姐之間的聚會沒有太多興趣。”
“說什麽呢,你現在可是整個不列顛最正統的富家小姐。 ”米奈歇爾揉了揉少女的頭髮,少女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舒服的微笑,這不由令米奈歇爾的手多停留了片刻。
而抓住機會,阿芙莉爾臉上的微笑突然笑失,她趁火打劫般開口說道:“那麽能請兄長大人多保重自己嗎?”
米奈歇爾手上的動作一頓。
“兄長大人很了不起,但偶爾也要為自己活著。”
拿頭蹭了蹭米奈歇爾堅硬的護手,阿芙莉爾這麽說道。盡管自從上次在米奈歇爾說出“跟在我身邊”而崩潰到哭泣的她已經無法再次修複那層支離破碎的外殼,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卻並沒有就此失去。
甚至於阿芙莉爾為了能確保自己不會耽誤米奈歇爾的事情,她還特意做了一系列的準備。也因此她可以清晰地看出米奈歇爾的疲憊。
阿芙莉爾不知道強大如兄長大人還在追逐著什麽,但正因為有著相同的經歷她才能清晰明白那種為了他人而活的感覺有多麽疲憊。
“偶爾也休息一下吧。”阿芙莉爾直起上身,用自己的手握住米奈歇爾的護手,即使隔了一層鎧甲她也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突然緊繃的身體。
一種荒謬的想法自阿芙莉爾心中升起。
該不會,自己的兄長大人還未與異性有過深入交流?
雖然之後阿芙莉爾的神色逐漸變得奇怪,但先前的溫柔還是令米奈歇爾有所動搖,溫暖的感覺似乎透過了護手直湧上的心間。
“饒了我吧。”但米奈歇爾仍抽出了手,他半開玩笑的語氣重新變得嚴肅起來:“現在,我可沒時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