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只不過是持續了一個月,便又一次遇到了麻煩。
米奈歇爾沉默著看完了手中的信件。
除去站在他身後的阿芙莉爾外營中沒有一人敢抬起頭來,這樣沉悶的氣氛持續了十多分鍾,米奈歇爾反覆地看著信件上的內容。
信上的文字算不上少,但在字裡行間都隻呈現著一個信息——糧食短缺,請求暫緩行軍。
放下信件,米奈歇爾摩挲著劍柄問向身前伏地不起的傳令騎士:“怎麽,你家的主子不願意提供補給。”
雖是笑著開囗但他的眼中卻閃著鋒利的冷茫,紅色的瞳孔逐漸變得暗沉。
“不,不敢,伯爵大人也是王的臣子,為……行軍提供補給也是理所應當的。但……即使是征糧也實在擠不出足夠的份額了。”
今年秋收時的大降溫成了行軍最大的困難。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下方只是用來報信的傳令騎士,看著對方額角下滴落的汗水,米奈歇爾突然起了壞心思,他一把抓起大劍劈在放置身前桌上。
“看來還得是我親自去征糧才能有所收獲。”
傳令騎士本就低俯的身子差點沒趴在地上,他頭不敢抬話更是一句都說不出來,灑在他身上的木屑似乎是死神的邀請函。
“你說對吧。”
米奈歇爾眯起眼睛,悄無聲息地釋放出了自身屬於幻想種的氣息,侍立在他兩旁的近衛騎士們立即沒了勸阻的心思
米奈歇爾正準備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壓迫感時隻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他立刻掃向了身旁的近衛,卻看到了阿芙莉爾責備的眼神。
“沒意思,起來吧。”
氣勢如收潮般退去,米奈歇爾坐回了主位。
他是了解那位伏瑟懇伯爵的,恐怕對方是為了救濟難以過冬的平民才會連兩千人份額的軍糧都無法配齊。
阿芙莉爾此時已經替米奈歇爾接過了話題,她柔聲開口安撫道:“桑頓騎士,兄長大人剛剛只是在開玩笑。”
僅是聽了一個開頭,米奈歇爾就失去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他剛剛是真升起了親自征糧的想法。
將場面全部交給阿芙莉爾的米奈歇爾便不再言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破碎的桉幾,等到傳令騎士欠身退出後,米奈歇爾才回過神,他指了指帳外示意左右的近衛騎士離開。
“回來。”
米奈歇爾突然瞥見了想要混在當中一同離開的阿芙莉爾,他的低喝讓帳內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感受著逐漸聚集過來的視線,米奈歇爾一隻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指向阿芙莉爾:“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阿芙莉爾抿了抿嘴緩步退回了米奈歇爾身邊。
米奈歇爾敲打著腿甲,噠噠的聲音在空曠的大營中回蕩。
“兄長大人。”
“我在聽。”
“我認為逼迫一個傳令騎士沒有任何意義,軍糧問題無法解決,而且還會惡化您與伏瑟懇公爵的關系。”
阿芙莉爾的話隻說了一半便被米奈歇爾抬手打斷,他將視線轉移到的臉上,嘴角勾起了不明的弧度。
“我問的是這個嗎。”
“是我不該擅自替兄長大人做主張。”阿芙莉爾眼神閃爍,她低下了頭,但被米奈歇爾挑起下巴強迫著與他對視。
“這種小事隨你樂意吧。”
阿芙莉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連這種事都不在意,那麽她最近還做了什麽事?
“說吧,
你怎麽知道那小子名字的。”明明真論年齡米奈歇爾還不如傳令騎士,但他仍毫不客氣地問道,他的指節敲擊著自己的臉:“雖然我是主張自由戀愛的家長,但是阿芙莉爾,他比你大太多了,而且連對我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阿芙莉爾扯了扯嘴角,她用自己的下巴摩挲著米奈歇爾的手掌,米奈歇爾立即松開了手,乖巧的少女立刻順著米奈歇爾的話說道:“那麽兄長大人,你認為我要找的男人應該怎麽樣。”
“至少能代替我把你保護好吧。”
“那麽整個不列顛就沒有能娶我的男人了。”
“不一定非要勝過我,畢竟這個要求是不可能達成的。”
“坦白說我一點也不喜歡桑頓騎士,太弱了。”阿芙莉爾直勾勾地盯著米奈歇爾:“所以兄長大人,你娶我吧。”
米奈歇爾劇烈咳嗽了起來並惡狠狠地盯著阿芙莉爾:“別想岔開話題,你說不喜歡,你是怎麽知道那個什麽??桑頓的名字的?”
“兄長大人,已經見過三次了。”阿芙莉爾歎了一口氣,她用手拭了拭米奈歇爾的臉,卻被米奈歇爾拍開。
“那又怎麽樣?”
“兄長大人,如果只會蠻乾的話會吃大虧的。”阿芙莉爾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就比如這次,萬一有人借此攻奸你,你此時的態度只會讓人抓住把柄。伏瑟懇公爵是少數幾個對您保持中立態度的貴族,應該收斂一些,這樣也不至於上早會時無人幫襯。”
“我當然知道。”米奈歇爾閉上眼睛假寐,但他卻仍忍不住勾起嘴角:“但是他們敢動我嗎?一群廢物罷了,我最喜歡看他們生氣又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阿芙莉爾,別看那些貴族一副恨不得我坐實謀反的架勢,他們只是現在說說而已,等我回去後他們反而是最害怕我被逼反的人。我的封地就在卡美洛附近,他們知道,我一旦被逼,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不列顛內外的大貴族全部滅了。”
而且不與任何貴族糾纏不清,他這是在像阿爾托莉雅表明態度。
阿芙莉爾毫不懷疑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的義兄的確有這個資本。於是少女不無期待地問道:“那麽什麽時候謀反。”
米奈歇爾的動作一僵,他掃視左右確認並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後才伸出手壓在阿芙莉爾的腦袋上。
他壓低聲音湊在阿芙莉爾的耳邊說道:“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反了?”
“看兄長大人的態度。”
“以後離阿格規文那家夥遠點,別被帶偏了。”米奈歇爾無奈地揉搓著阿芙莉爾的頭髮:“正因為我相信王不會被別人蠱惑,我才不會反叛。”
“那麽兄長大人,你現在的名望已經遠超那位王了,所以平時也請注意一下言行吧。”
米奈歇爾一愣,在不知不覺間話題再一次被阿芙莉爾繞了回來。 看著一臉嚴肅的阿芙莉爾,米奈歇爾苦惱地揉了揉頭髮,他本是不打算對阿芙莉爾說這些的,但看少女的架勢似乎是真擔心他因自身的傲氣而吃虧。
“聽著,阿芙莉爾。”米奈歇爾頓了頓,構思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後才繼續說道:“在整個不列顛,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亞瑟,那些領王恨不得我死於意外,聖城內的貴族希望我死在戰場上,甚至就連王的親信也因為懷疑我而希望我和那些領王狗咬狗死在一起。”
“但是兄長大人不可能死的。”
“但願吧。”米奈歇爾笑了笑,他也不太清楚這樣的生活還能持續多久:“如果拋開虛無縹緲的感情,王能繼續像這樣力保我,唯有讓她……他知道,我除了他外沒有人可以依靠。”
阿芙莉爾皺了皺鼻子,剛剛從米奈歇爾話中她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但既然兄長大人不願讓她知道,那麽她也便不知道。
“我明白了,兄長大人。”阿芙莉爾點了點頭,而後煞有介事地繼續訓斥道:“但即使如此,兄長大人現在身份特殊,不應該太過放浪,謹慎行事才能確保安全。”
米奈歇爾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阿芙莉爾。伸手想去掐對方的臉,但又怕助長少女的錯誤感情只能作罷。
“都學會說教我了。”
阿芙莉爾沒有說話,只是與米奈歇爾對視著。自出道以來從未在氣勢上弱於人的米奈歇爾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行吧,以後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