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涼安展顏一笑,帶著釋然的情緒:“我們邊走邊說吧,我的時間不多。”
黎易點頭應允。
兩個人撐著同一把傘走過寂靜的走廊,用鑰匙打開了26號房間的門。這裡的陳設是與27號房類似的極簡風,只是家具擺放的位置有些差別,27號房的書桌是靠窗的,這裡則是直接放在床邊,人坐在床上就可以直接側身在桌上寫東西。
這樣的風格讓黎易想起了自己的房間,他整個高三都在睡醒先來一波題的壓抑氛圍中度過,沒近視真得感謝自家老爹基因好。
夏涼安借著手電筒的光明簡單翻騰了一遍房間裡幾個能儲物的地方,啥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找到。
一邊走出房門,夏涼安一邊問黎易:“你覺得不同的我之間是什麽關系?”
“類似子母分身吧,那種多個子體共享一個母體意識的概念?”黎易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夏涼安隨手拉上房門,帶著鑰匙串躲進傘下,搖了搖頭:“不是哦,每一個我都是真正的我,我與我不是不同的個體,你所見到的每一個夏涼安,都是我。”
黎易聞言,頓時想起了之前在圍牆邊被畫出來的那個頭髮濕漉漉、身上散發出沐浴露香味的夏涼安,她說她是昨天晚上剛洗完澡的夏涼安。
“你是說,這個懷表的能力是召喚過去的你到現在?”
那就有點bug的意味了。
夏涼安輕嗯一聲,站在25號房間的門口一把把地試鑰匙:“很接近了,但不完全對,媽媽留給我的這個懷表的真正作用,是‘時間銀行’。”
“時間銀行?”黎易替她撐著傘,在腦海中咀嚼著這個像是拚湊出來的詞匯。
靜悄悄的夜裡只有夏涼安擺弄鑰匙發出的細微聲響,和透過樓板傳來的咚咚聲,那是鬼在一樓遊蕩,也許是因為夏涼安鎖上了門,鬼也被困在公寓一樓出不去了。
夏涼安哢嚓一聲打開了25號房門,看見了與之前兩個房間如出一轍的的簡潔擺設,簡單查看一圈後便關上門出來了。
趁著前往24號房的短暫時間,夏涼安向黎易簡單說明了“時間銀行”的概念:
“你可以將這個懷表理解為一個隨身的小銀行,但與一般意義上的銀行不同,這個懷表儲存的不是金錢,而是時間,我的時間。”夏涼安停下腳步,將鐫刻著妖豔花朵的懷表遞給了黎易:“現在,我往懷表裡儲存5秒鍾的時間。”
話音剛落,她消失了。
沒有任何預兆,不留半點痕跡,夏涼安就這樣憑空消失在了黎易面前,像被橡皮擦擦掉的畫。
秒針跳過5秒,她再次出現在了黎易面前。
“過去的5秒,這個世界不存在‘夏涼安’,那5秒的我被存進了懷表中,像銀行裡的存款一樣可以隨時取用。”夏涼安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向黎易手中的表盤:“就像這樣。”
黎易看見剛跳過5秒的秒針在一瞬間倒退了5格,與此同時,一個身材窈窕、眉目秀氣的少女出現在了傘下,像被畫出來的畫。
“當我將存在懷表中的那5秒鍾取出來,世界上就有了兩個我。”
夏涼安說完這句話,5秒的時間恰好結束,新出現的她就這樣消失了:“取出的‘存款’耗盡後,就會像這樣。”
“匪夷所思……這就是升格者的能力嗎?”黎易神情嚴肅地看著手中打開的懷表,有一瞬間覺得那逆時針行走的秒針是如此詭異:“這樣的話,
被懷表召喚來的你本質上就是過去的你,過去的你受到傷害甚至被殺,對現在的你沒有影響嗎?” 夏涼安微微一笑,和他繼續往前走:“從被媽媽托付懷表,成為‘授格者’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形式就更接近‘詭異’,而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人了。”
“過去的我也是我,所以我與我的記憶相連,本質上共用同一個意識。但存在懷表裡的時間又已經與我的生命分割開,以時間的形式存在。
我與我是共享記憶與意識的同一個人的同時,又是不共享傷害與狀態的不同獨立個體。”
說到這裡,夏涼安的目光悠遠,跨過走廊的扶手往外眺望,不知道在看什麽:“這就是升格者的能力,不講道理的詭異能力。”
還真是……耍賴啊。
黎易心中感慨,同時也明白了夏涼安之前為什麽不願意向自己說明她的能力的詳情。
將時間儲存在懷表裡隨時取用的能力固然詭異莫測,但在知曉原理的情況下想要針對卻並不難,至少黎易自己就能想到不止一個破解夏涼安這個能力的方法。
怪不得升格者都把自身能力的具體信息看得比生命還重呢,感情是真的關系到身家性命。
夏涼安來到了24號房間的門前,悉悉索索地一把把試鑰匙:“雖然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我得到懷表其實還沒幾天,存下來的時間不多,等留在阿姨房間裡的那半小時用完之後,我的余額就還剩下2小時13分02秒。”
哢嚓一聲,門鎖開了。
夏涼安沒有打開門,而是單手握著門把手轉過身來,看向黎易:“我可以相信你嗎?”
黎易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打算在這裡補充時間余額,為應對之後的危險做準備。而在你不存在的這段時間內,讓我保管你的懷表,是嗎?”
夏涼安點點頭:“現在是晚上20:31,我從5分鍾後開始存儲時間,一直到明天早晨07:00,合計存入10小時24分的時間,而這段時間裡,我將我的一切都交給你。”
“我明白了。”黎易將懷表握在手心:“安心交給我吧。”
“我相信你。”夏涼安的笑容恬淡。
事實上對於夏涼安來說這也是個機會,在現實中她是沒辦法一次性存儲這麽多時間的, 她會累、會困、會饑餓和想上廁所,但在踏上升格之路後,人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好像就和車票上的時間一起定格了,這讓她得到了一次性獲得大量余額的機會。
但這樣的機會卻不是那麽容易把握住,存儲時間需要穩定的環境,在這個過程中她本人是不存在於世界上的,所以又需要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為她保管懷表。
不知道媽媽以前信任的是誰呢?夏涼安不由得如此想道。
而現在,她決定信任黎易。
在消失前,夏涼安將懷表的使用方法教給了黎易,包括如何取出裡面的余額召喚出她的時間,如何終止存儲找回她的本體。
還有她從媽媽的遺產裡了解到的,關於升格之路的事情也一並都講給了他聽。
少女絮絮的訴說中,5分鍾很快過去,黎易看見她的身體緩緩消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
黎易一手撐著傘,盯著表上滴滴答答走動的秒針看了幾秒,隨後啪!地一聲合上了花紋繁複的表蓋,將夏涼安的懷表掛在了自己脖子上。
眼前是剛打開鎖的,24號房間的房門,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黎易將打開的傘掛在門邊,打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與以前那無命一身輕的擺爛心態不同,他現在感覺肩膀上沉甸甸的。
夏涼安將自己交給了他,這樣被人完全信任著的感覺其實算不上很好,至少對生性自由、卻因為父親的期望而一直約束自己專心讀書的黎易來說是如此。
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