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走上升格之路怎麽就跟您女兒恢復健康有關系了?黎易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打算問問榮麗媛這是怎回事。
猶豫了一會兒措辭後,他試著開口問道:“阿姨,你……”
結果話還沒問出來,就被一陣哭聲打斷了。
一片黑暗中,榮麗媛雙手將被子緊緊抱在胸前,整張臉都埋在裡面,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著呢喃著什麽,好像是在不斷訴說著她女兒的什麽事情,她的語言雜亂無章,對黎易的詢問也沒有任何反應,只在那自顧自地哭,讓黎易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就這樣哭斷氣。
夏涼安說得沒錯,被那麽多記憶和情緒衝擊精神體的確會被燒壞腦子……
聽著榮麗媛那略顯瘋狂的囈語和哭聲,黎易感覺身上快起雞皮疙瘩了,隻好放棄繼續詢問,搬著椅子離開床邊,坐到拉著窗簾的窗戶邊上,插上耳機用音樂聲屏蔽掉外界的聲音。
耳中響起的仍是挪威的森林的曲子,好聽歸好聽但問題一直單曲循環也會膩,黎易這時候有些埋汰那個連往手機裡下首歌都懶得下的懶鬼了。什麽?懶鬼是我?那也埋汰……
林間的子夜很是安靜,黎易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包葡萄乾,伴著伍佰的歌聲邊磕邊哼哼,以此打發無聊的時間。
睡覺是肯定不敢睡覺的,他怕自己睡著後腦子不大對勁的榮麗媛突然就爬起來把燈給開了。自己費盡心思走過這一路上險象環生,殺人的鬼都給想辦法鎖在了房間裡,總不能這時候被隊友坑得歡聲笑語打出GG。
“那裡湖面總是澄清,那裡空氣充滿寧靜。”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著你不願提起的回憶……”
哼著歌生磕了半包葡萄乾,黎易就這樣枯坐到了後半夜。
床頭傳來的哭泣和囈語終於逐漸平息,榮麗媛恍惚地用手背擦拭著臉頰上的淚珠,抬起頭就看見黎易翹著個二郎腿坐在窗邊哼曲兒,居然還挺愜意的樣子。
有銀白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散射進來,之前是沒有的,這讓她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了很久——月亮都從公寓東邊運行到西邊了。
“喲,哭完了啊。”黎易端著椅子噔噔噔坐了過來,饒有興致地借著少許光亮看著她梨花帶雨別的美麗面孔。
實際上這症狀他也有過,剛從牆外翻回來的時候黎易就趴在地上哭了一陣子,那是殘留在腦子裡的悲苦記憶和哀傷情緒,現在想起來都有點想哭。
聽榮麗媛一隻哭哭啼啼到後半夜,黎易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慶幸她沒哭死還是該驚歎這都沒瘋。
榮麗媛有些不好意思地雙手捂住臉:“我,我剛才是……”
她的眼神略微飄忽,似乎是想起了在牆外伴著風聲哭泣時看見的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黎易簡單將埋葬在歷史中的記憶碎片的事情跟她講了一遍,接著看著榮麗媛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問道:“作為分享信息的回報,阿姨你能告訴我你登上升格列車的契機嗎?”
“欸?”榮麗媛不解地看著他。
“就是說,你為什麽要登上列車,這條升格之路和你女兒有什麽關系?”黎易接著問道:“難道說有什麽能實現你願望的東西?”
榮麗媛越發疑惑了:“你,不知道嗎?”
“知道就不會問你了。”黎易聳聳肩。
榮麗媛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斟酌著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不敢保證自己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的,不過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話,
我這就告訴你。 “升格列車的說法,其實出自於一則故事……
“在我丈夫出車禍的那天下午,我在得知噩耗之前,恰好在讀一本雜志。雜志的廣告位上沒有和往常一樣是化妝品廣告,而是刊登著一則故事。
故事內容很簡單,簡單到像是在傳教:
世間有神。
神在天上,人在地下。
人要靠近神,就要往上升。
而人不斷提升自己的‘高度’,靠近神明的這個過程,就被稱之為‘升格’。
神是慈悲的,它的信使行走在大地上,為懷揣著強烈願望的人送去車票,送他們登上通往神國的列車,走上升格之路。
這條路上布滿烈火與荊棘,只有真正的升格者才能渡過無邊苦難,直達路的盡頭,來到神的面前。
屆時,神將聆聽升格者的願望。”
榮麗媛看著黎易古怪的眼神,輕聲道:“而我的願望,就是讓惜君恢復健康……”
黎易皺了皺眉:“就這?”
“就這樣。”榮麗媛輕輕歎了口氣:“那天,信使來到我家裡,它從大堂裡走過,將車票送到了我的面前。家裡的保鏢和傭人沒有一個有所反應,仿佛它不存在一樣。
那時候我的女兒正生命垂危,最好的醫療團隊和最昂貴的治療方案我都試過了。或許是病急亂投醫的心理在作祟,也因為信使的出現也確實詭異,讓我產生了‘興許那個雜志上的故事是真的呢?’的想法。
我抱著信信又不要錢的心態,去到了車票標注的地點,在一片廢墟中登上了列車。”
然後就被送往了地獄……榮麗媛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後來的事情正如她所見,升格之路上布滿了致命的詭異,如果不是黎易順手幫了她幾次,她早就死於非命了。
“走到升格之路的盡頭,就能得到神所許諾的一個願望麽?”黎易摘下耳機,眼神深邃。
“黎易,你的願望是什麽?”榮麗媛輕聲問道:“依照故事中所說,如果你心裡沒有真正發自內心的強烈渴望的話,信使是不會把車票送給你的。”
黎易的笑容燦爛:“我胃癌啊。”
“啊……對不起,十分抱歉。”榮麗媛:“我沒想到你居然,你的願望就是治好自己的癌症麽?”
黎易這個人給她的印象是幾乎完美的,無論是外在的身材長相,還是內在的邏輯頭腦,以至於對突發狀況的冷靜應對,和發現機會時的冒險精神,都優秀得挑不出毛病。
唯一能拿出來說道的,也就只有他缺少處處謙讓女性的傳統思維,顯得自由而跳脫。
但就是這樣優秀的人,卻年紀輕輕就患上了近乎是不治之症的癌症。多少有些命運弄人的意味在裡面。
“總該是吧,我也沒什麽其他在意的事情,要說真有什麽欲望,無非是擺脫疾病活好這一生。”黎易淡淡說道。
“嗯。”榮麗媛點點頭。
登上列車的人們,動機各有不同,榮麗媛自己是為了挽救生命垂危的女兒,柳永康是為了拿回自己的心血成果,黎易是為了治愈癌症……那麽梅友乾和夏涼安的願望又是什麽?
可惜梅友乾現在已經死在了牆外,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麽,再也沒人知道。
榮麗媛揉了揉自己哭得有些肌肉僵硬的臉頰,讓捂在臉上的雙手緩緩放了下來,問道:“黎易,你現在打算做什麽?”
“當然是走完這條升格之路。”黎易不暇思索地回答:“我對神長什麽樣還是很好奇的。他是身披霞光的白胡子老頭兒。還是長滿眼珠子和觸手的怪物克蘇魯?我想要抵達終點,看見真相。”
黎易笑了笑,將耳機重新戴在了耳朵上:“趁這段時間,阿姨你多休息一下吧,把精神狀態調整過來,我們明天還有事要做。”
榮麗媛目帶好奇:“什麽事?”
“焚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