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裡一頭霧水的出了都督府,南京守備太監晏宏、南京守備,領—中都督府事的魏國公徐鵬舉以及南京兵部尚書王廷相三人按理都有著護衛南京的職責,隻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又是如何分工的,如此分權有益於相互牽製,利於掌控,但顯而易見的是,一旦遇上戰事,也容易相互推諉扯皮,此番水師嘩變,指望王廷相通力合作,怕是難了。
這些個破事與他無關,他不想操心,亦操不了這個心,仰頭望了望三山門、聚寶門方向,但見西方的天空已經暗了下來,不過,南方的天空卻依然一片暗紅,看來長乾裡的火不小,慈善彩票這番是少不了是要出銀子賑濟的了。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一驚,長乾裡是南京最大的糧食集散地,這一把大火,定然有不少糧食被燒毀,魚台水災那兩府六縣的賑災糧必然會受影響,不是短缺就是糧價上漲,這夥子嘩變水師可真是喪盡天良。
見他抬頭望天,王廷相心知他是在擔憂火勢,微微輕歎了一聲,他才道:“南京安逸日久,偶爾經歷一些天災**,亦非盡是壞事,此番慈善彩票少不得要大力賑濟了。”
胡萬裡知他指的是南京7所兵丁不堪一戰之事,卻是不想順著這個話頭談,當下便道:“慈善彩票本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賑災濟困,乃是本職所在,南京乃慈善彩票首發之地,自然要大力賑濟,亦可借此機會揚名正名。”
說著,他拱手一揖,道:“大司馬軍務繁忙,在下就不打攪了,就此一。”
“老夫著幾名親衛護送你。”王廷相說著停下腳步,回身看了他一眼,道:“長青能想著化害為利·實屬難得,不過,此番水師嘩變,洗劫南京·必然朝野震驚,慈善彩票想必亦會招來無數口誅筆伐,此事牽扯到官員貪腐,關系到朝廷吏治,縱是皇上,亦未必會公開袒護,閣臣無首·亦難以護得周全,長青要思慮周詳,早做策劃。”
“下官謹謝大司馬關愛。”胡萬裡忙長身一揖,起身後,見王廷相已轉身前行,他不由稍稍猶豫了下,才輕聲道:“浚川公¨¨。”
聽的他以號向稱,王廷相微微有些詫異的轉過身來·道:“長青還有事?”
既然開了口,胡萬裡也就不再猶豫,當下便道:“歷經百余年·衛所制度已無法適應時局變化,皇上風華正茂,禦極以來又大力鼎故革新,浚川公諳熟文武,何不做一嘗試?”
衛所製?王廷相不由微微一怔,衛所製是大明軍事制度的主體,豈是輕易能夠革新的?他反應極快,立刻就明白過來,胡萬裡這是提醒他,以水師嘩變為由·倡議衛所製革新,或者能夠改變革職罷官的命運。
平心而論,這主意不錯,真要能因此而推動衛所製革新,那也算的上是化害為利了,王廷相頗為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暗忖這年輕人反應快,膽子大,這種觸及根本的制度,他也敢起念革新,微微沉吟,他便含笑道:“素聞長青見識不凡,魄力過人,果真是傳言不虛。”說著,他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上了馬車。
南京外城,大馴象門,神策衛指揮使詹志明站在簡陋的譙樓上,眼看著嘩變的水師打著火把呼嘯而去,不由暗歎了一聲,他著實未料到這幫子嘩變的水師會如此狠辣,或者是說自個手下會如此窩囊,一個千人隊,在天界寺僅僅只是一個照面就被打的潰不成軍,不僅丟下了三百多具屍體,連張小樓也中箭身亡。
對方在縱兵搶劫之後還能迅速的回撤,這一點是連他也沒預料到的,對方領軍將領顯然是早有防備,預料到城裡會出兵清剿,還是大意了,從對方行軍相當謹慎,就應該引起警覺,不應分兵包抄的。
詹志明正自省得失,卻聽的身後林道清輕聲提醒道:“將軍,有援軍來了。”
援軍?詹志明臉上毫無喜色,轉身回望,果然,一條火龍正從長乾裡緩緩的蜿蜒而出,瞧那行進速度,哪裡象是援軍,說是督戰隊或許更適合,他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句,林道清沒聽清楚,隻的請示道:“將軍,咱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詹志明沒好氣的道:“追罷!”說著,他瞥了了一眼一直小心翼翼候在他身後負責看守城門的百戶,劈頭罵道:“沒用的東西,竟然絲毫不抵抗就縱賊出城,我看你是活膩了,還杵在這裡做什麽?還不趕緊去開城門!”
那百戶不由暗自腹誹,這外城可比不得內城,城牆不過是土築的而已亦及上內城高厚,對方就是從外面攻,他幾十號人未的住,更何況對方還是從城內殺來的,抵抗,拿什麽抵抗,就他這幾十號人全部交代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
雖然心裡盡自腹誹,但面上他卻是不敢有半分不滿,忙躬身道:“是,卑職尊命。”起身,他又腆著臉道:“詹將軍,卑職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兒,還懇祈將軍高抬貴手。”
“媽的,老子給你高抬貴手,誰給老午高抬貴手?”詹志明沒好氣的呵斥道,見對方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他便住了口,微微沉吟,他才輕聲道:“拿幾顆人頭,放幾個兵。”
一聽這話,那百戶忙就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將軍再生之恩,卑職永世不忘。”
“去開城門吧。”詹志明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俟其離開,他才對林道清幾人道:“追,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後面人看,都給我將速度控制好,不能逼的太近,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這是群亡命之徒,戰死一個張小樓,就已經夠我頭痛了,都聽明白沒有。”
聽的這話,幾人皆是大喜,張小樓戰死,他們固然悲憤,但要他們去拚命,卻是沒人願意,聽的詹志明如此體諒,他們豈能不喜,當下n便齊齊躬身道·“標下尊命”
詹志明卻仍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囑道:“別看那幫子亂軍陣形混亂,毫無章法,但他們退的速度並不快,前軍一直在押著陣腳,你們且毋貪功,想要功勞,隨便尋些人頭便是,犯不著以身犯險。”
“標下明白。”幾人立時轟然應道。
水師退的確實毫無章法可言,亂糟糟的,猶如放羊一般,毫無陣形可言,一眾兵丁都是緊跟著前面最大的一支火把跑,所以人心裡都清楚,那支火把下面是千戶唐千勝,天界寺一戰,雖然不費吹灰之力擊潰了來清剿他們的衛兵,但卻沒有人感到欣喜,一個心情反而沉重起來。
嘩變他們不怕,逃亡也不是什麽來不得的事情,但殺官造反,大多數人心裡都有些難以接受,但如今他們卻是被逼走到了這一步,嘩變的興奮,洗劫的狂熱,如今都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慌和焦慮,他們如今隻想逃,逃脫追兵,逃離南京,逃離江南,逃的遠遠的。
巨大的烈烈燃燒的火把在漆黑的夜晚猶如一面戰旗,火把下,唐千勝一路疾行一路悶頭想著,這麽多兵丁,他該帶著他們何去何從?天界寺一戰,他們已經沒了退路,實則從洗劫三山門外開始,他們就已經沒有了退路,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去挑撥唆使他們去打砸彩票鋪,難道不知道亂兵出了營房便無人可以控制的住?
想到這裡,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一片亂糟糟的兵丁,這些人多半是他手下的人馬,那一少半則是其他各營的,不過,基本都是以小旗為單位的,他心裡很清楚,這些兵丁可不是擁戴他,而是因為他們知道長乾裡繁華富庶更甚於三山門外,這才跟過來的。
這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該領著他們何去何從?一千多人,目標太大,朝廷必然要派兵追繳的,沿江而下,根本沒這個可能,且不說沒那麽多船隻,便是有足夠的船隻,他也不敢,沿途衛所重重,崇明島更駐扎有重兵。
“大人,對方追出城了。”百戶吳有福追上來說道:“速度並不快, 看樣子是想吊著咱們,是不是借這機會停下來整頓一下陣形,打他們一下狠的。”
如今人心惶惶,又摻雜有不少外營的,一時半會兒哪裡整頓的好,微一沉吟,唐千勝便道:“讓他們跟著,前面五裡就是江心洲,到了江邊再整頓,放心,他們沒膽子追上來。”
吳有福聽的一喜,道:“大人在江邊安排了戰船?”
唐千勝翻了他一眼,道:“美的你,戰船都用來轉移家屬了,哪裡還有來江心洲的?”稍一沉吟,他才吩咐道:“江心洲漁船不少·有福,你帶兩個百人隊先行去搜羅船隻,咱們必須先上江心洲,然後再轉移去對岸。”
“標下尊命。”吳有福忙應道。
“等等。”唐千勝連忙叫住他,叮囑道:“漁民都些苦哈哈,失了漁船便等若斷了生計,把搶來的銀子散給他們些,不聽話的,也無須顧忌。”
吳有福一拱手道:“標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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