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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大明》第一百二十五章 姑妄言之
聽的張季才這話,知府顧顯仁暗暗松了口氣,這些個大員總還有點人情味,知道提一句,不過,胡萬裡卻是卯足了勁要大建,這下怕是有熱鬧看了。

 胡萬裡確實是卯足了勁要大建,不僅是為了功績,也是實際需要,美洲的農作物定然是要先在漳州農學院培育的,大明如今氣候正惡劣,災害連綿不斷,特別是北方,十年九旱,要快速推廣美洲的農作物,就須大量的培訓熟悉美洲農作物習性的生員。

 除了玉米、馬鈴薯、番薯這三樣農作物之外,還有大量的菜蔬、經濟作物都要在漳州農學院落戶,僅他的印象中,這一時期傳入大明的還有辣椒、西紅柿、煙葉、花生、向日葵等重要的作物,這些作物都的在漳州農學院引進培植成功之後再推廣出去。

 還有更重要的水稻的培育,他雖然不懂農業,但雜交水稻的產量高他是知道的,不會種水稻,點撥啟發他們還是可以的,漳州農學院作為大明如今唯一的一個海外作物引進窗口,引進推廣的任務繁重,既然要建就不可能走精巧細致的風格。

 微微點了點頭,胡萬裡才含笑道:“張大人善意提醒,下官感激不盡,不過,農學院的籌建下官已經定了下來,必須大而全,不說與國子監攀比,相差亦不會太懸殊。

 見胡萬裡絲毫不留情面,而且不留任何商榷的余地,顧顯仁心裡暗笑,也不吭聲,樂的做壁上觀,陳東潞、何勵盛二人卻是一怔,哪有下官敢用這種語氣對上官說話的?

 張季才卻是早就領教過了胡萬裡的厲害,他只是好奇,也有些納悶,方才這話難道說的還不明白?農學院規模大小的問題牽扯頗廣輕忽不得,略一沉吟,他才道:“胡大人,龍溪月港乃是私港農學院若是規模過大,對月港而言,非是幸事,還望胡大人三思。”

 見他說的如此直接,胡萬裡倒對他多了一分好感,當下便笑道:“謝張大人提點,下官亦是迫於無奈。”

 迫於無奈?桌上幾人不由面面相覷難道是嘉靖或者是張璁對農學院的規模有具體的要求?這話誰也問不出口,而且就算問了,胡萬裡也不會說。

 至於大建農學院是否不利於月港,這事情張季才三人顯然不那麽上心,有龍溪知縣胡萬裡,有漳州知府顧顯仁在前面頂著,哪犯得著他們鹹吃蘿卜淡操心,微微一愣張季才便含笑道:“籌建農學院乃是胡大人的差事,如何建,建多大的規模咱們都只是說說而已,最後還是胡大人拿主意。”

 微微一頓,他便接著道:“我還是那句老話,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胡大人若須援手,盡管開口,咱們斷無做壁上觀的道理。”

 “張大人高義,下官感激不盡。”胡萬裡甚是客氣的道。

 見無人再做聲,顧顯仁便道:“三位大人舟車勞頓,開席吧。”

 胡萬裡無視他們的建議要大建農學院,這無異於是打亂了省裡幾位大員的如意算盤,誰也料不到在點明國子監和月港對農學院的限制後,胡萬裡仍是要大建農學院,而且還甩出一句迫於無奈,讓他們連一探究竟的機會都不給。

 張季才、陳東潞、何勵盛三人的鬱悶可想而知也都意識到這份功勞不是那麽好分的,農學院要大建,而且是不遜色於南京雞鳴山的國子監,那得多少銀子?而且對月港的影響也不小,這事是支持還是不支持?

 要支持就要大把的銀子往裡扔,三人自然不敢擅自做主,散席回到住處,便立刻寫信快馬送往福州,六日後收到的回信,讓他們大為意外,右布政使錢宏、按察使范輅兩人的回信竟然說胡萬裡準備向朝廷奏請月港開海!信中明確要求三人詳細打探此事,若確有其事,務必令胡萬裡打消這個念頭。

 看完信,陳東潞沉吟了半晌,才看了二人一眼,道:“奏請月港開海,錢大人范大人是從哪裡獲知的這個消息?不會是訛傳吧?

 大明何時開過海?自太祖禁海以來,百五十余年來就沒人敢試圖廢除禁海的祖製,更何況近幾年朝廷厲行海禁,卓有成效,東南沿海這幾年太平無事,可不正是禁海的功勞?如今才太平幾年,有人敢妄言開海?這話也能信?”

 “此事確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張季才微微皺著眉頭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微微一頓,他才掃了兩人一眼,道:“二位,會否是這胡知縣為了誆騙月港而撒下的彌天大謊?”

 “月港的人就那麽好騙?如此謊言亦會相信?”陳東潞沉吟著道:“再說了,月港哪些人會願意開海?胡知縣誆騙月港又圖的什麽?騙錢?”

 聽的他連珠炮似的反問,張季才登時無語。

 向來極少開口的儒學提學副使何勵盛這時緩緩開口道:“張大人說的不錯,此事能夠傳到錢大人、范大人耳中,並引起兩位大人重視,自然不會是憑空杜撰,觀胡知縣的行事風格,素喜別出心裁,想常人不敢想,行常人不敢為之事,月港開海,可謂是異想天開,除了這位喜歡嘩眾取寵的胡知縣,還真是沒人敢做如此想。”

 “何大人這話不無道理。”陳東潞當即便問道:“這胡知縣拋出月港開海,是何意圖?”

 “無非是誆騙月港建農學院罷了。”何勵盛侃侃說道:“胡知縣要大建農學院,朝廷又不劃撥銀子,他也沒敢指望咱們出這筆銀子,自然要尋個苦主,漳州之地,最好的苦主,自然便是月港了。”

 說著,他看了一眼陳東潞,道:“月港之眾與盜賊無異,有了銀子自然願意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況且開海之後,他們的店鋪生意,船隊貿易皆不會受到影響,可謂是一舉兩得,月港又豈有不動心之理?”

 “月港會相信胡知縣這話?”張季才追問道。

 何勵盛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胡知縣既受張閣老青睞,又為嘉靖帝賞識,不僅升官快,身上的差事也多,要騙月港修建農學院,實是輕而易舉,稍加許諾便不愁月港不上當。”

 “如此說來,咱們也無須探問了?”陳東潞遲疑著道。

 “這事能如何探問?”張季才斜了他一眼,道:“就將何大人說的整理一下,送回福州交差,不過,眼下咱們對大建農學院該如何表態?錢大人、范大人在信中根本就沒提這茬。”

 聽的這話,何勵盛不由暗自腹誹,日後若有差池,豈不是他一個人的罪責?張季才這是明顯的想拿他頂缸,這事他如何肯乾,當下便道:“方才所言,不過是隨意猜測,在下姑妄言之,二位姑妄聽之,還是該遵循錢、范二位大人之意探探口風,至於該如何表態,再請示便是。”

 話音剛落,一名隨從在門口低聲稟報道:“三位大人,龍溪縣衙貼出告示,號召漳州縉紳富戶為在漳州籌建農學院捐輸。”

 捐輸?三人聽的都是一愣,有月港這個苦主,還何須漳州的縉紳富戶捐輸?這個胡萬裡是什麽意思?造勢?還是想借機撈一筆?

 略一思忖,張季才便道:“咱們現在就去縣衙見見這位胡知縣,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龍溪縣衙門前的榜棚裡確實是張貼了號召漳州縉紳富戶為籌建農學院而捐輸的告示,告示著重闡述了在漳州建農學院的意義,當然是從朝廷重農,從為天下士子開一條晉身仕途之路等冠冕堂皇的方面來闡述。

 農學院建在漳州,漳州的士子自然是大為受益, 號召捐輸的消息一傳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漳州城,漳州但凡是有生員身份或者是監生身份的,紛紛四處探聽消息,並且遣人通知附件州縣的親朋好友。

 對於大明的士子而言,能獲得官身的機會並不多,除了正常的科舉入仕,就是進國子監了,但國子監如今已濫了,自景泰年間首開捐資入監的先例之後,監生便泛濫成災,多入如牛毛,想要通過國子監獲得官身已是難於上青天,如今農學院能夠授予官身,一眾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自然是趨之若鶩。

 事情是明擺著的,捐輸的縉紳富戶子弟定然是擁有優先進入農學院的資格,這是人之常情,而能夠第一批進入農學院的生員自然是佔有極大的優勢,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問題是捐輸多少才合理?

 捐輸多少才合理?不僅漳州的士子在為此頭痛,漳州的縉紳富戶亦是大為傷神,織機大戶林維奇同樣是為此頭痛,這不是賑災,沒有成例可循,送少了定然是不行的,送多了又召人忌恨,畢竟漳州還有不少的織機大戶,若是多送,無異於是害人害己,思前想後,他便整理了這幾日調查的織機和織工的情況,隨後趕往縣衙,去找知縣胡萬裡探聽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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