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準備禪位給益王的消息一經見報,朝野上下立時一片沸騰,禪位不是什麽稀奇事,上古三帝堯舜禹都是禪位,這且不說,就北魏至南宋,禪位的皇帝就不乏其人,北魏獻文帝拓跋弘、北周宣帝宇文贇、唐高祖李淵、唐睿宗李旦、唐玄宗李隆基、唐順宗李誦、宋徽宗趙佶、宋高宗趙構、宋孝宗趙昚都是禪位。
但大明立國以來,卻是沒有禪位的先例,大明有朱棣靖難之役,有英宗奪門之變,卻沒有禪位的皇帝,嘉靖此舉等若是開了大明禪位的先例!
上至勳臣官員,下到士庶百姓,幾乎是人人叫好,嘉靖禪位,可說是益王靖靖難最完美的結局,至少大明不會再上演朱棣靖難之後的大清洗,大興文字獄和重用錦衣衛,雖說益王早就表態,不會興起文字獄,但此一時彼一時,大明風骨硬挺的官員士子不少,天知道益王忍得了一時,是否能忍的了一世?嘉靖禪位,無異於是封堵天下悠悠之口,永絕後患!
不少官員和士紳紛紛給金陵報撰文,大肆的頌揚嘉靖,以至於金陵報整版都是對嘉靖的稱頌!
太原,一眾京官看到這則消息無不歡欣鼓舞,嘉靖若是禪位,他們就能返回京師與父母妻兒團聚,可以重做京官,雖然益王擢拔了不少的京官,卻也留下了不少空缺,而且如今的大明行省增加了一半不止,不僅僅是海外五大行省,韃靼歸附,必然也要設立行省,根本就不缺官位,彈冠相慶之余,一眾文武紛紛上折子為嘉靖歌功頌德!盡極稱頌之能!
首輔嚴嵩卻是毫無喜色,見到金陵報上刊載的禪位消息,他馬不停蹄的進了晉王府承運殿。他很清楚,這消息不是嘉靖放出去的,嘉靖還在猶豫,而且就算嘉靖有禪位之意。也不可能私下去信給益王或是金陵報!
當然這消息也不是他嚴嵩泄露出去的,他可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做,如今嘉靖可說是處於崩潰的邊緣,稍有不慎,就會是人頭落地的下場,他豈會冒如此風險!
匆匆進的暖閣,不及行禮,嘉靖劈頭就問道:“金陵報上的消息是怎麽回事?”
“皇上息怒。”嚴嵩忙叩首道:“微臣斷不敢有隻字片紙泄露出去,這應該是益王有意為之!”
“益王?”嘉靖面色一沉。道:“朱厚燁這是逼宮?”
逼宮?益王真要逼宮,就帶著大軍殺到太原來了!人家這是給你台階下,嚴嵩暗自腹誹道,差不多就得了吧,歷來被篡位的皇帝能有幾個好下場?想想建文帝。再想想土木堡之變的英宗,那都是什麽下場?益王能夠讓你分封海外,已經可說罕見的大度了!
略微沉吟,他才道:“微臣竊以為,益王此舉並非是逼迫皇上,這是再給皇上找台階下,金陵報隨後必然大幅刊載頌揚皇上禪位的文章。而且微臣聽聞,太原城中不少官員亦在紛紛趕寫折子稱頌皇上......。”
這是給他台階下?這是在逼迫他禪位!嘉靖有些憤憤然,禪位的聲勢如今已經造出去,他若不同意禪位,必遭天下人唾棄,現而今年這些個稱頌他的人。屆時也必然是罵他罵的最凶的人!
對於禪位,嘉靖並不反感,他自然清楚歷來被篡位的皇帝是什麽下場,在山窮水盡之時,以禪位而獲取海外分封。這對他而言,也是一大幸事,既然益王已經在催促了,他也不願意考驗益王的耐心,這對他而言,沒什麽好處,真要出海,處處都需要借助益王!
默然半晌,他才道:“海上遠航,風險極大,益王會不會在船上動手腳?還有,在京師舉行禪位儀式,益王會否耍花招?”
聽的這話,嚴嵩不由一喜,連忙躬身道:“益王如今正是愛惜羽毛之時,皇上赴京禪位,益王絕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對皇上不利,海上遠航,風險是大,不過,大明這幾年已經有赴歐洲商貿的船隊,皇上前往非洲,益王必然派艦隊護航,海上可說不存在風險!
至於在海上動手腳,可能也極小,非洲那個海灣是大明商貿船隊必經之地,若是有什麽不忍言之事,消息很很就會傳回大明,而且益王是鼓勵藩王海外分封的,皇上可說是第一個分封海外的,斷然不會有任何意外!”
嘉靖微微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就派人去京師個益王談談,禪位可以......。”
臘月二十四,京師,西直門外,以戶部尚書王杲、禮部尚書張璧為首的談判團抵達京師,京師過年的氣氛正濃,處處張燈結彩,繁華依舊,熱鬧依舊,離京不過半年的一眾官員,一個個卻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次日上午,翟鑾、夏邦謨便引領著王杲、張璧二人進了武英殿覲見胡萬裡,王杲、張璧行過叩拜大禮,張璧便沉聲道:“稟殿下,皇上已同意禪位,也不需要太上皇的名號,只要恢復興王的封號,並要求分封非洲西岸海灣......。”
聽的這話,胡萬裡微微一笑,嘉靖不要太上皇的名分,這是為求自保,也算是識趣,不過,就算嘉靖想要太上皇的名分,他也不會給,大明一個太上皇呆在非洲,那成什麽樣子?想做太上皇,他不介意在皇宮裡給嘉靖找個冷宮。
嘉靖要求分封非洲,倒是令他有些意外,非洲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略微沉吟,他才道:“西非幾內亞灣,是有名的黃金海岸和象牙海岸,以盛產黃金和象牙而聞名歐洲,物產也算富饒,只是氣候有些炎熱,比南洋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地都是黑人,氣候炎熱多疫病,此事你如實回稟,也可著人跟海商探問一下。”
“謝殿下提點。”張璧忙躬身道:“另則,皇上還希望殿下能夠劃撥一批火器彈藥用以開拓疆土,劃撥一批戰艦防護海上安全。”
“可以。”胡萬裡頜首道:“藩王分封海外,本王按例都會增援一批火器彈藥,想多要,就必須買了,至於戰艦,概不外賣,海上防護,可以構築炮台。”
聽的胡萬裡不僅不劃撥戰艦,連賣都不賣,張璧登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王杲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躬身道:“戰艦不能買,商船是否可以買?”
“商船可以。”胡萬裡毫不遲疑的頜首道,要是連商船也不準擁有,怕是沒有藩王願意海外分封了,微微一頓,他便接著道:“戰艦和武裝商船差別不大,允許海外藩王配備武裝商船,朝廷可以售賣火炮,對付海盜,武裝商船已是足夠,若有外國戰艦入侵,朝廷為你們討公道。”
聽的這話,王杲、張璧不由暗暗松了口氣,當下又問了一些細節,便起身告退,待的二人退出,翟鑾擔心的道:“殿下,西非真是盛產黃金?”
“不錯,儲量很大。”胡萬裡點了點頭,道:“都起身罷,賜坐。”
二人謝恩起身落座,翟鑾便擔憂的道:“殿下,如此盛產黃金之地豈能分封給藩王?”
“既是海外分封,自然皆是膏脂之地,怎麽?有何不妥?”胡萬裡說著含笑看著他。
翟鑾一肚子疑惑,卻仍是沉聲道:“殿下就不擔心百年後,大明出現藩王之亂?”
“我倒是盼望海外能出現幾個強藩。”胡萬裡幽幽的道:“有危機,才不敢懈怠,文皇帝靖難篡位,我如今又是靖難篡位,這不是好事,但也不是壞事,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給後世的大明天子多豎立幾個強勁的競爭對手,對大明來說,不是壞事。
海外分封,對大明來說意義重大,這將逼迫大明關注世界各地,大力發展海軍,不斷的改良火器和戰艦,唯有永遠保持強大的海上優勢,這皇位才坐的穩,所以藩王封地,必須是膏脂之地,也必須鼓勵甚至是逼迫一眾藩王分封海外。”
翟鑾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考慮的問題的,不由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太祖高皇帝是生怕臣強主弱, 所以火燒慶功樓,為建文帝鏟平了所有的阻礙,文皇帝朱棣也是屢屢打探建文帝的下落,生怕建文帝流落海外,卷土重來,與後世子孫爭奪大明江山。
這益王倒好,生怕後世子孫太安逸,刻意在海外扶植幾個強藩,不對,益王沒有子嗣!想到這裡,他不由一呆,這背後難道另有深意?
見他發愣,胡萬裡輕咳了一聲,道:“與嘉靖的談判,就由你們兩個輔臣出面,盡快將時間定下來,昭告天下。”
“微臣尊旨。”翟鑾、夏邦謨忙起身行禮。
經過半個多月的談判,雙方終於將禪位的時間定了下來,四月初八,嘉靖隨後發布諭旨昭告天下,在京師舉行禪位儀式,金陵報將嘉靖的諭旨刊載出來,立時轟動天下,各地藩王、勳臣、各省大員紛紛上折子慶賀並懇祈來京觀禮。
胡萬裡不得不發布令旨,允許各地藩王、郡王入京,但不得騷擾沿途驛站,有違令者,剝奪爵位,各省允許派遣一名主官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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