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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萬裡看了伍子順一眼,緩緩的呷了口茶,他也想爭取邊軍,如此可以直接粉碎嘉靖集結九邊重鎮的邊軍反攻京師的計劃,此舉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但他眼下沒有實力爭取邊軍,微微沉吟,他才搖了搖頭,道:“大明邊軍數目龐大,足有四五十萬之眾,若按東興港護衛隊之例,兵丁一月兩塊銀元,則一月支出餉銀便將高達百萬銀元,一年便是一千二百萬,朝廷負擔不起,本王不想失信於天下,況且邊軍發餉,衛所兵又當如何?”
“殿下。”伍子順沉聲道:“殿下只須明言效仿東興港護衛隊之製,革新兵製,任由他們自行猜想便可。”
“還是不妥。”胡萬裡沉聲道:“東興港護衛隊兵丁待遇,天下皆知,這筆帳簡單明了,
一眼便知朝廷根本無力負擔,本王不希望因此而讓世人質疑這份告示。”略微沉吟,他才看向薛良輔,道:“廢除兵籍之後,再添一句,革新兵製,如何?”
略微沉吟,薛良輔才道:“革新兵製,勢在必行,倒非是妄言,不過,屬下擔憂因此而引起邊軍的恐慌,尤其是將領,邊軍一眾將領未必會願意改變現狀,屬下擔憂,恐有畫蛇添足之嫌,另則......。”
稍一沉吟,他才接著道:“殿下多年來偏居江西建昌一隅,威望不足以服眾,竊以為,應借京師一戰立威,以此震懾天下!無須在邊軍身上做文章!再則。各地藩王,虛有其名。既無兵也無權,攬之無益。
至於官員俸祿,天下官員,有多少是指靠俸祿過日子?即便是俸祿翻一倍,也未必會令他們動心,京師一戰,勝負未分之際,殿下招攬人心。未必能夠見效,還望殿下三思,能否延後一段時日。”
“本王不缺實力,缺的是名份。”胡萬裡不緊不慢的說道:“藩王雖是無兵無權,但卻有名份,嘉靖也是藩王入嗣大統,本王若能得到各地藩王的支持。就能爭的大義名分!至於為官員增加俸祿,雖然不多,但這卻是本王關注官員切身利益的一個信號。”
微微一頓,他才接著道:“本王入主京師,宣告天下,可不僅僅只是招攬人心。佐卿想想,這份告示一經金陵報刊載出來之後,會是何情形?嘉靖還能安坐太原從容布置?”
聽的這話,薛良輔不由的醍醐灌頂,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胡萬裡是以此來逼曱迫嘉靖!這份告示一旦通傳天下,嘉靖必然在太原坐不住。會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兵力反攻京師,海外分封,允許藩王裂土臨民,允許藩王擴充衛隊,這等若是允許藩王在海外立國!
這對被圈養在封地的藩王來說,具有絕大的誘曱惑力,胡萬裡如今是以藩王的身份發動的靖難之役,這是朱家內爭,各地藩王的態度至關重要!一旦各地藩王紛紛上表臣服,胡萬裡就能取的大義名分!這一點,對於丟失了京師的嘉靖來說,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想到這裡,他當即便躬身道:“屬下糊塗,這就馬上草擬告示。”
略微斟酌,胡萬裡便道:“革新兵製,還是加上罷,至少基層軍官和兵丁還是歡迎革新兵製的,給他們留一點念想。”
“是,屬下遵命。”薛良輔微微欠身道:“殿下,既然是要爭取各地藩王的支持,何不索性將澳洲也列入東興港佔領之地,如此,東興港在海外的領土堪與大明疆域媲美,也更能刺曱激各地藩王去海外建封。”
“說的是,澳洲雖未開發,卻也是東興港的領地,正好借分封之機進行大開發。”胡萬裡微微點了點頭,道:“大明藩王多分封在北方各省,告示用印之後,先在北安門外張曱貼,讓撤離的官兵將消息散播出去!”
蓋有益王鮮紅大印的昭告天下書很快就在北安門張曱貼了出來,一張曱貼出來,立刻就圍上來一大群散兵遊勇,其中還有不少武官,因為很多人不識字,卻又擔心這告示跟他們有關,立時就有人嚷嚷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看守告示的護衛隊兵丁連忙大聲朗讀給他們聽,已經出了出了北安門的駙馬都尉京山候崔元聞報之後,臉色鐵青的吩咐道:“馬上去將告示揭一份來!”
見的有武官上來撕告示,看守告示的護衛隊一個排長笑吟吟的送上兩份告示,道:“撕就別撕了,咱們難的張曱貼,這是刻意為你們準備的。”說著,他便大聲吩咐道:“都給我大聲的朗讀,朝廷這些兵丁沒有多少能識字,讀給他們聽!”
聽的這話,那武官好奇的道:“東興港兵丁都能識字?”
“那是自然。”那排長一臉自豪的道:“咱們護衛隊官兵可不是文盲,除了軍事訓練,還有文化學習。”
東興港護衛隊六萬人都能識字?那武官不由的有些意外,要知道這年頭識字率極低,能識字可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略微沉吟,他才指著告示,道:“東興港在海外擁有不亞於咱大明疆域的地盤,何以不自立一國?反而幫著益王來爭天下?”
“你知道什麽!咱家大帥生前叮囑過,東興港不允許海外自立!”那排長正眼也不瞧他,神定氣足的道:“你出過海嗎?知道南洋有多大嗎?知道澳洲有多大嗎?咱東興港要海外立國,幾年前就可以立國了!”
因為朝廷禁海,北方官兵鮮有出海的,那武官確實不知道海外的情況,他也好脾氣,被對方一連串的搶白也不動怒,又指著告示道:“廢除兵籍,革新兵製,是不是準備仿你們東興港的兵製?”
“咱只是個小小的排長,這等大事如何清楚?”那排長笑了笑。道:“不過,真要如此。你們可就享福了。”說著,他挺了挺胸膛,大聲道:“咱們東興港護衛隊不僅夥食好,天天有肉吃,而且一月兩塊銀元,家屬免除徭役賦稅,小孩免費進學堂!”
“人比人氣死人,這哪裡是當兵。簡直就是士子的待遇。”那武官輕聲嘀咕了一句,趕緊的擠出了人群,一群散兵遊勇卻是聽的眼睛都紅了,登時就有人大聲問道:“你們東興港還招兵不?”
“兵肯定是要招的,不過什麽時候招,咱就不清楚了。”那排長有些心虛的道:“真要想進咱護衛隊,你們去大營問問。東直門和西直門外的兩個大營都可以。”
聽的這話,圍觀的一眾散兵遊勇登時就一哄而散。
皇城內的槍炮聲隻持續了半個多時辰便漸漸的停歇下來,城內戒曱嚴的兵丁也陸續的撤離,除了東安門和大明門外還處於戒曱嚴狀態,其他地方都解除了戒曱嚴,城內一眾官員士紳商賈百姓見這情形都紛紛湧曱出家門。四處打聽情況,朝廷官兵戰敗撤離,東興港佔領皇城宮城的消息很快就傳揚開來,雖說這個結果早在眾人的預料之中,但是戰鬥如此迅速的結束。還是令城內眾人有些難以置信。
很快,蓋有益王鮮紅大印的昭告天下書便在城中四處張曱貼出來。立刻在城中引起了轟動,小琉球、倭國、呂宋、安南、南洋、澳洲,東興港短短幾年時間居然在海外打下了偌大的地盤,一句足以媲美大明之疆域,更是讓人爭論不休!
“不可能,欺負咱們沒出過海,還是怎的?東洋西洋各國,都是彈丸小國,書上也不是沒有記載,根本不可能與大明疆域媲美!東興港這是大言不慚!”
“你這話未免太武斷了!這份告示是益王宣告天下的,豈敢妄言?南方多海商,東興港又是以海貿起家,東興港能騙咱們,還能騙得了天下海商,他就不怕惹天下人恥笑?”
“這話有理,益王沒必要誇大其詞,授人以柄!以在下愚見,這澳洲是關鍵,這是從來沒有聽聞過的地名,想來地盤不小。”
“東興港在海外有如此大的地盤,益王何必來爭這大明的天下?”
“這就是見仁見智的事了,歷代帝王,有誰嫌疆域大的?”
“益王若是沒有誇大其詞,這等若是說,一旦益王曱君臨天下,大明的疆域馬上就會擴充一倍!”
“都在海外,再大又有何益?”
“海外又如何?你們沒聽說,東興港新造的大海船,叫飛剪船,一日夜行六百裡,從福建泉州到天津衛只需要七八日時間,這海外之地,遠比西北不毛之地強遠了,豈能說無用?”
“海上航行,有如此快捷?”
“這還能有假?南京都傳遍了!”
“真要這樣,那海外往來確實比西北便捷多了。”
“以在下之見,益王這告示不可能誇誇其談,試想,益王開口就免除全國一年的徭役賦稅,這是多大的手筆?朝廷一年的賦稅錢糧至少得上千萬銀元,一句話就免了,東興港要沒控制那麽大的地盤,如何有這份底氣?”
“說也奇怪,東興港為何會如此賣力的支持益王?又是出錢,又是出力!”
“還不是皇上容不下東興港!逼曱迫東興港另擁立益王!”
“我可是聽說,益王曱道現在還沒有子嗣,聽說東興港將靖海侯的嫡子過繼給了益王?”
“還有這事?益王不可能將這大寶之位傳給一個義子吧?”
“誰知道呢,不過,靖海侯嫡子就算不能繼承大寶,一個親王是怎麽也跑不了的......。”
次日一早,辰時四刻,胡萬裡擺開鹵簿大駕,坐著大輅車浩浩蕩蕩的從朝曱陽門進了城,再經大明門進了皇城,萬眾跪迎的情景是沒有的,所過之處,不見一個官員士紳百姓,這是為了預防出現意外,也是皇帝出巡的規矩,所過之處,必須清道,所有軍民人等一律回避。
胡萬裡坐在寬大的大輅車上,無聊的打量著儀仗隊伍中的各種各樣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華蓋、執扇、孔雀雉尾和鸞鳳、孔雀雉尾、幢、幡、纛、旗、旌,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金鉞、金鼓、銅角、鉦、鼓、拂塵、金爐、香盒等等玩意。
這些儀仗隊都是從劉思武、李健二人昨日從皇宮裡庫房清理出來的。僅是這些個儀仗隊就有二千人,他乘坐的裝飾精美的大輅車也是嘉靖留下的。這是皇帝乘坐的最高規格的輦車,車頂的華蓋、車尾的旌旗包括流蘇均是皇家專用的杏黃色,車上所有杆頭的頂端,包括車轅與旗竿都以龍頭裝飾。
車上分別陳設著一屏風一條案和一扶手椅,屏風和條案上均鑲嵌著金絲圖案,高貴而文雅,車的圍欄及扶梯的柱頭以及裝飾花板都是以象牙製成的,兩個車輪更鑲嵌了幾百粒寶石。後世的什麽名車在這面前都是渣,就是速度慢了點,讓胡萬裡有些不爽。
大輅車一進大明門,城樓上下和整齊排列在千步廊的兩邊的數萬兵丁都舉手敬禮,高呼“益王萬歲!益王萬歲!”數萬人的齊聲高呼簡直是驚天動地,胡萬裡登時來了精神,在車上頻頻招手。這一舉動更是令一眾官兵興奮,高呼聲一浪接著一浪,響徹雲霄。
南京,距離慈善總會不遠的一處園子——緣園。
雖是過了六月盛夏,但七月的南京城仍然是酷暑難當,慈善總會的總會長周志偉坐在樹蔭下。悠閑的看書品茶,似乎是悠閑自在,但他自己清楚,一本書一個上午也沒翻一頁,他心思根本就不在書上。
嘉靖西逃。東興港大軍在京師城外扎下大營,益王曱進曱京。東興港傳信著慈善總會將北方各省銀號轉移現銀,他不清楚東興港此舉是何用意,但卻知道慈善會名下的銀號有危險,自然是不會怠慢,趕緊的飛鴿傳書通知全國各省銀號,馬上轉移現銀。
他很清楚,邁出這一步,慈善會就已經不可避免的卷進了這場巨大的皇位之爭的漩渦之中,如今除了緊跟東興港走,別無他途,若是胡萬裡還在,他倒是不太擔心,但如今胡萬裡身故,他甚至連東興港真正的主事人是誰都不清楚,自然是有些忐忑不安。
一個小廝快步走近,躬身道:“老爺,金陵報王承明王公子來了。”
王承明來了?看來京師又有新消息了,周志偉輕歎了一聲,才道:“請他進來。”說著便站起身,進了房間,正所謂隔牆有耳,雖說身邊都是買來並一手帶出來的小廝仆從,但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禍連九族,他不敢不謹慎。
房間裡比外面悶熱多了,稍稍一動便是一身汗,周志偉準備好茶水,坐下曱身便抽曱出折扇不緊不慢的扇著,很快,王承明便快步走了進來,微微一拱手,他便隨意的在下首落座,取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低聲道:“本中兄,這是京師才送來的,要求在金陵報刊載。”
周志偉略微掃了幾眼,便沉聲問道:“誰的密簽?”
“上面有薛良輔、劉思武、李健三人的花押。”王承明低聲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分信函同時有三人的花押,這說明東興港對此事極度重視。”說著,他便取出原件遞了過去,接著說道:“益王這份告天下書一旦刊載,金陵報就再沒有退路,誰都知道,慈善會與金陵報的關系,這事小弟不敢擅專,還望本中兄斟酌。”
周志偉看了一眼原件上的花押,略微沉吟,才道:“平寬是何想法?”
略微沉吟,王承明才道:“東興港與慈善會、金陵報是何關系,人盡皆知,這些年來東興港對慈善會和金陵報可謂是百般回護,此番突然逼曱迫咱們表明立場,咱們也應該義無反顧!”他說的大義凜然,實則是因為他很清楚,東興港現在的主事人就是徐清曼!這種事,他沒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周志偉微微點了點頭,慈善會早就被卷進去了,如今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沒什麽好猶豫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南京官曱場對這場靖難之役是何態度?”
“還能有何態度?”王承明不屑的說道:“文皇帝就是靖難之後上曱位的,東興港兵力雖少。但戰力強悍,皇上連京師都不敢堅守。便棄城而逃,前往太原,如今這局勢誰能看的清楚?南京的所有勳臣官員盡皆都是心存觀望,誰也不提這事,反正皇上也沒旨意,大家都樂的裝糊塗。”
“這事透著古怪......。”周志偉說了一句,便打住了話頭,啜了口涼茶。他才搖著折扇,道:“如今局勢不明,南京一眾官員心存觀望很正常,金陵報刊載益王這道令旨,等若是旗幟鮮明的支持益王,雖說目前不會有麻煩,但還是要多加小心。防著官曱府封禁金陵報,以後益王肯定還會有令旨要刊載,將金陵報印刷作坊分拆開來,以免被一鍋端了。”
王承明忙頜首道:“本中兄慮的是。”
“還有。”周志偉接著道:“明日金陵報加印五千份,在南京不要急著發賣,推遲半日。等發往外地的報紙都送出之後,南京再開始發賣,以免官曱府收繳。”
“在下謹尊本中兄吩咐。”王承明說著一頓,道:“還有個消息,朝廷海州水師艦隊昨日全軍覆滅。這事是否也在金陵報上刊載?”
海州艦隊也全軍覆滅了嗎?這對東興港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略微沉吟。周志偉才道:“如今沒什麽好忌諱的,多東興港有利的消息,都直接刊載。”
次日一早,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沒聽見熟悉的賣報聲,這令南京的官員士紳商賈都頗覺奇怪,金陵報停刊了?還是被封禁了?怎的沒出報紙,各個茶樓更是議論紛紛,早就習慣了喝早茶看報紙談事情的一眾茶客都是老大的不自在,鄰近長青園的茶樓——飄香樓還特意派夥計去了金陵報館打探情況。
一直到了晌午,南京城內才傳出了報童清脆的聲音,“賣報,賣報,快看益王昭告天下書!益王入主京師!朝廷海州水師艦隊全軍覆滅!”
所有的金陵報隨即被一搶而空,隨著金陵報的發售,整個南京都轟動起來。
看完報紙,王廷相便急忙趕回府邸,更衣之後,也不帶隨從,直接後後門出了府,叫了頂青布小轎,在大街上兜了兩轉,他才奔緣園而去,進的園子,他便直奔後院而去,見的周志偉在樹蔭下乘涼,他不由的笑道:“本中倒是閑暇。”
周志偉早就聞報他來了,當即便起身一揖,笑道:“就知浚川公一準會上門,屋裡請。”
兩人一前一後曱進了房間,王廷相一不客氣,徑直坐下道:“慈善會這是表明態度支持益王?本中就不擔心慈善會灰飛煙滅?”
周志偉在下首緩緩坐下道:“浚川公也不是外人,何必明知故問?慈善會有的選擇嗎?”
“老夫自然清楚慈善會與東興港的關系,但東興港鞭長莫及,若是東南各省查封慈善會......。”說到這裡,王廷相打住了話頭,狐疑的看著周志偉,道:“慈善會各省銀號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浚川公所料不錯。”周志偉頜首道:“‘匯通銀號’如今已是空殼。”
“好手段!”王廷相沉聲道:”本能否實言相告,東興港如今究竟是誰在主事?”
“不瞞浚川公,在下也不知道。”周志偉起身為他斟了杯茶,才道:“與在下聯系的是薛良輔,但他肯定不是主事人,這事別說浚川公,在下也一直頗為疑惑,按說東興港主事之人應該是靖海侯夫人才是,但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會有這等魄力?”
胡萬裡!胡萬裡沒死!王廷相現在幾乎已經敢肯定胡萬裡沒死!若是胡萬裡征倭身亡,東興港遭逢大變,必然是以穩定為主,不可能馬上就做出支持益王朱厚燁發動靖難之役這等重大決定!更不會冒險從天津登陸,直接攻打京師!也不會花費巨額銀兩支持益王給官員加俸祿,全國免稅!這幾乎是傾東興港之力來支持益王靖難,東興港誰有如此魄力?唯有一個解釋,胡萬裡沒死!胡萬裡既然沒死,他又在哪裡?
默然良久,他才沉聲道:“東興港隱藏了兵力不成?難道不止明面上的這六萬兵力?”
“這就不清楚了。”周志偉微微搖頭道:“東興港地盤太多,又頗為分散。隨便哪裡不能隱藏個二三萬兵馬。”
聽的這話,王廷相不由一陣無語。若是胡萬裡沒死,手頭又握有兩三萬兵馬,他會打哪裡?南京?
周志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見他不吭聲便試探著道:“如今京師四品以上官員盡皆隨皇上去了太原,南京就沒有官員看好益王?”
“益王想到南京挖官員?”王廷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才道:“皇上西巡,九邊重鎮還有四十余萬邊軍,東興港雖是進了京師。卻未必能夠在京師立穩腳跟,京師遲早有一場大戰,誰勝誰負,尚未可知,沒有官員願意在這時候去京師冒險。”
京師遲早有一場大戰?周志偉心裡不由一動,東興港吩咐他將北方幾省的銀號現銀轉移,是不是就是為京師的大戰做準備?
秦淮河。夫子廟西,魏國公府。
靜妙堂水榭,魏國公徐鵬舉宛若老翁一般靜曱坐在廳中垂釣,一眾下人都清楚公爺不是在享受垂釣之樂,而是在想心事,因此一個個都離的遠遠的。生怕攪擾了公爺,無端招來一頓責罰。
徐鵬舉隨意的盤坐在亭中,享受著湖邊的清爽,今日的金陵報他看過了,朝廷這幾年費勁心力打建的兩支水師艦隊相繼被東興港艦隊滅掉。在海上再無牽製東興港的力量,整個大明沿海府縣。甚至是大江下遊各城都成了東興港艦隊的碗中肉,東興港只要想吃,隨時都可以吃!不管京師情形如何變化,東興港實則已是立於不敗之地,一旦嘉靖在京師戰敗,不管死活,這皇位都會易主!
還真是沒有看出,名不見經傳的益王居然還有如此手段,竟然能讓東興港對他俯首是從,這一招海外分封也實是妙不可言,海外建封,允許裂土臨民!允許擴建一萬衛隊!一眾空筒子親王郡王,有幾個能夠經得住這個誘曱惑?
文皇帝的靖難之役造就了徐家一門兩公的榮耀,如今益王發動的靖難之役,徐家又當如何應對,才能延續徐家百余年的榮耀和輝煌?一旦站錯隊,一門兩公的徐家經受的打擊也可能更為嚴重,再次兩邊押注嗎?
門房管事這時卻匆匆尋了過來,見的徐鵬舉在水榭垂釣,他猶豫了一陣,還是躡手躡腳的走上前,思緒被打斷,徐鵬舉極不高興,皺著眉頭道:“何事?”
管事忙躬身道:“稟公爺,劉泰前來求見,說是有要事。”
“劉泰?”徐鵬舉有些詫異的道。
管事肯定的道:“是,原操江提督,廣寧伯劉泰。”
劉泰因為挪用軍餉博曱彩,引發清江口水師嘩變,實際上這事就是他徐鵬舉在後一手操縱的,劉泰事後填還了虧空,又花銀子上下打點,他也出了不少力,才幫劉泰恢復了爵位,這家夥能夠有什麽急事?徐鵬舉略微沉吟,才道:“帶他過來。”
不多時,一身便裝的劉泰便腳步輕快的走進水榭,待其見禮之後,徐鵬舉才淡淡的道:“有何急事要急著見我,隨便坐。”
劉泰也不拘禮,徑直在石凳上坐了,隨後便語出驚人,“徐清曼沒死,在益王府。”
什麽?徐鵬舉驚的轉過身來,盯著他沉聲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劉泰點頭道:“昨日才接到她的信,確是她的筆跡,而且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她與劉家的關系。”
略微沉吟,徐鵬舉才道:“不是說南城一役,益王的家眷盡皆被殺?”
“估摸著她當時並未與家眷在一起,是以僥幸逃過一劫。”
徐鵬舉登時無語,難怪徐清曼要詐死,原來她是攀上了益王,如此說來,益王在五年前就已經開始策劃謀反了?益王家眷盡死,只剩下徐清曼一人,若是益王登基,這徐清曼豈非有可能成為皇后?更為重要的是,有徐清曼這層關系,徐家已是別無選擇,只能支持益王!
默然半晌,他才沉聲道:“信呢?”
“看完後就燒了。”劉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
翻了他一眼,徐鵬舉才道:“這等匪夷所思之事,空口白話,你讓本公如何信你?”
“如此大事。在下豈敢蒙騙公爺?”劉泰低聲道:“徐清曼來信交代了一項任務,截斷漕運。”
截斷漕運?京師現在是益王。徐清曼為何會交代這麽個任務?一轉念他就反應過來,這是針對嘉靖的,這是要掐斷嘉靖大軍的糧路,嘉靖從太原組織十數萬甚至是二三十萬大軍反攻京師,必然會倚重北上的漕糧,這一招還真是狠辣!
略微沉吟,他才道:“這事你找本公何意?”
劉泰連忙陪著笑道:“一則希望公爺睜隻眼閉隻眼,二則。還望公爺施以援手,支援三五百弓箭手。”
“哼。”徐鵬舉輕哼了一聲,道:“你這算盤打的倒精,功勞是你的,黑鍋本公來背?”
劉泰訕笑著道:“公爺這話就見外了不是,你們是一家人嘛,這點子功勞。公爺又豈會瞧在眼裡?”
“這是軍功!”徐鵬舉沉聲道:“功勞我家庶子要一份,出了事,別指望本公給你背黑鍋。”
聽的這話,劉泰不由的暗自腹誹,指望你背黑鍋,哪不是找死。至於分功勞,他更不擔心,只要差事辦妥,他的那份功勞就少不了,他當即便躬身道:“謝國公爺。”
山西。太原。
城東,迎暉門。兩隊號衣鮮明的兵丁整齊的列在城門兩邊,警惕的注視著進入城門的車馬行人,一輛裝著十幾大袋麥子的馬車緩緩的駛近門口,一隊兵丁立刻持槍上前,不厭其煩的前前後後仔細的搜查,搜查之後,還要車主一袋袋的卸下來。
車主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見這情形不由的埋怨著道:“都是麥子,有啥好檢查的,上個月來,也沒見這樣瞎折騰的。”
“別埋怨,叫卸就卸吧。”一名兵丁無精打采的道:“你當咱們願意折騰,皇上西巡,陛駐在晉王府......。”
“讓開!”眼見一騎飛奔而來,根本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幾個兵丁不由的連忙閃到路邊,看著疾馳入城的馬上漢子背上插著快遞的旗子,一個兵丁忍不住罵道:“透你曱媽個板雞,趕著去投胎!”
“耐求,肯定是京師來的軍報!”
“京師都丟了,怕是要便天了。”
幾個守城兵丁猜的不錯,確實是京師來的急報,京師距離太原一千裡多點,五百裡加急,兩天半便能送到,太原府衙後院,嚴嵩看著送來的急報,輕歎了一聲,才將急報遞給翟鑾,道:“這益王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不廢話,省油的燈敢直接出兵靖難?翟鑾暗自腹誹了一句才接過急報,瞟了幾眼便轉給許讚,略微遲疑才道:“東興港在海外的疆域足以媲美咱大明的疆域?”
嚴嵩瞥了他一眼,才道:“又是籠絡藩王,又是籠絡官員,廢除兵籍,革新兵製,免賦一年,這是要收盡天下人心,得防著京師周邊的藩王曱進曱京才是!”
翟鑾冷冷的道:“總不能拉攏幾個藩王,益王就敢登基稱帝吧?”
“官曱場上最不缺的便是見風使舵之輩。”嚴嵩緩緩說道,他不由的想起了寧王叛亂之時, 他在臨江府的慧力古寺裝病觀望的情形,藩王叛亂,一眾大臣大多選擇觀望,這是趨吉避凶的本性,如今益王叛亂,直接就打進了京師,過上幾日,一旦傳出有藩王曱進曱京,趕著上曱京師抱益王大曱腿的大臣絕對不會少,南京那幫賦閑養老的大臣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許讚看了二人一眼道:“京師乃天下根本之地,益王有東興港雄厚的財力極力支持,又善於招攬人心,不能讓益王久據京師,時日一久,官心士心軍心民心盡皆都會倒向益王!”
這道理是人都知道!太原城裡的這些京官,誰不知道這點?問題是調兵要時間,若不能集結十來萬大軍,如何能收回京師?略微沉吟,他才道:“益叛王此舉,意在逼曱迫皇上早日反攻京師,如今,皇上是能勝不能敗,即便是一場小敗,也會盡失人心,在皇上面前千萬不能有絲毫催促之意。”
“皇上最近心煩氣悶,總的想個應對之策吧?否則必然是雷霆大怒。”翟鑾看著嚴嵩道:“要不,首輔大人獨自去覲見?”
獨自去覲見?嚴嵩還真有些心虛,這段時間嘉靖心情不好,他們去覲見一跪就是半個時辰以上,他可受不住!略微沉吟,他才道:“為君分憂乃是臣子本分,要不將一眾部院大臣叫來集思廣益?”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