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後的第三天早上,回家了。
馬克對於這個‘家’,有著相當的陌生。
即便他努力到腦殼痛,依然很難將前主人零碎的記憶與眼前的景象有機聯系到一塊。
聖萊頓城,萊特帝國第二大港口城市,帝國西海岸最璀璨的明珠。
不論從哪個角度靠近這座雄偉的城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矗立於海岸邊上離島的巨大燈塔。
100米高的錐形尖塔頂部,就是代表光明女神的光明之眼。
被打造成探照燈的光明之眼,每逢入夜就一刻不停地在漆黑的海面上巡視,震懾邪魔的同時,給予夜航船指引,以及給水手們心靈上的安慰。
從北面陸路進入這座兼具現代化與封建氣息並存的城市,同樣令人感慨。
千年前神戰後遺留下來的古城牆門已經被現代化改造,變成了一大四小,一共五個巨型石質拱門。除去中間非重大節日不會開啟的中央城門之外,從另外四門延伸進城的是一條雙向八車道的雄偉大道。
最中間兩車道是有軌電車專用,行人通過人行天橋來到大路中間的月台上下電車。
有趣的是,先進的工業文明與落後的玩意是並存的。
別看大道中間有電車,中間兩車道跑著類似美國上世紀30年代的甲殼蟲外形的內燃機汽車,最方便上下車的外側車道,跑的可是高貴的……馬車。
大道也不是什麽柏油瀝青大馬路,而是更傳統的青石路。
就算守夜人開的汽車是最新款的甲殼蟲,相對新款的避震,在這種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依然傳來連續不斷的糟糕顛簸感。
馬克有點無語了。
大路兩旁,有著琳琅滿目的商店。哪怕是大白天,店鋪上依然閃爍著霓虹燈。對現代人來說音質惡劣的收音機裡,不停播放著不知名的樂曲,招攬著路過的客人。
大街上人來人往,馬克卻在堵車時注意到路邊一條小巷子裡,一大群七到十歲的半大孩子坐在地上,正在麻利地把一根根火柴裝到一個個小小的火柴盒裡。
馬路上等紅燈的時候,馬克看到旁邊一架馬車前面那匹馬將編得很好的馬尾向左一撅,然後一大堆需要打馬賽克的玩意簌簌簌地掉在馬路上,摔個粉粹……
這一幕讓馬克有種他真的穿越了的實感。
加裡安在他耳邊低聲吩咐著:
“活動資金已經申請到了。你對外可以宣布你在探險中發現了一件皇室遺落在外的文物,獲得了10萬萊特元的高額獎金。放心,皇室會為你背書的。只要逮到或者殺死凶手,銀行家老杜邦願意把懸賞殺子凶手的一半賞金分給你。而我們的人,會事先潛入桃樂絲沙龍,作為暗子保護你。”
“嗯。”馬克的回答其實有點心不在焉。
因為,他馬上就要回到家了。
就算‘他’的記憶告訴他,這個家只有他一個人。
他依然有著忐忑。
太陌生了。
不多時,汽車停定在他家大門口。
下車時,加裡安在車門邊,掏出火柴,給自己點了根煙:“放心,我們的人已經檢查過了,裡面沒有【異常】。”
“謝謝。”馬克微笑著點頭。
我怕,最大的‘異常’就是我自己啊!
馬克抬首,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那是一棟門前有個小花園的小公寓樓,看上去這棟磚木結構的三層小樓有點平平無奇,考慮到這公寓位於城裡僅次於貴族區的肯辛頓學院區,
西面緊鄰阿諾斯公園,東面臨水,眺望愛爾遜河,交通方便,環境優美,就是在這地方租一個40平米帶盥洗室的小套間,每月就要花上兩千元。 這是一個下城區普通工薪族月薪的兩倍,這租金,還是房東太太看他帥的份上給他的打折價。
馬克不禁懷疑:原主哪來這麽多錢?
可惜翻遍記憶殘片,都找不到答案。
唉,不管那麽多了,先回去再說。
推開小花園低矮的閘門,順著鵝卵石小道來到公寓樓的大門。
剛進大門,就看到了正在門房裡喝茶看報紙的房東沃森太太。
這位年過四十的胖女士一看到馬克進來,眼睛都亮了。
馬克本來就帥氣,還穿上了一套沒有名牌、一看就知道是量身訂造的嶄新西裝,身後還跟著兩個仆人打扮的年輕人,怎麽看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
沃森太太眼睛一亮,大嘴巴立馬開動:“喲,小馬克,你前天說去冒險,嚷嚷到整棟樓都知道。你……真的發財啦!?”
“幸運地,小賺了一筆。”馬克微微欠身行禮,同時露出了招牌式的迷人微笑。他帶著白手套的右手從牛皮信封裡掏出一把綠色的金元。
當皇家嘉獎信和一疊綠油油的百元大鈔呈扇形展示在房東太太的面前時,沃森太太隻覺得那些綠色鈔票上的初代皇帝頭像當場就不那麽可笑了。
印在鈔票上有著龍蝦式八字胡、帶著圓頂高帽的皇帝陛下此刻怎麽看怎麽順眼。
“感謝房東太太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這,就當我請沃森女士喝個下午茶吧。”在門房的窗台上,馬克優雅地推過三張百元大鈔。
“願光明女神保佑你。”房東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氣勢滿滿地將鈔票收入胸口的衣袋裡。
“也願女神保佑你。”
“是了,你的同學。”
“魯斯方啊?他又跑去另一個鎮子了。”
馬克撒了個謊。他那位悲催的同學早就沒了。為了不妨礙計劃,守夜人會偽造出他繼續遠遊的跡象,然後很不幸地,在遠方遭遇車禍什麽的。
馬克拉回話題:“最後,我收獲頗豐這事,煩請保密。”
“我當然不會隨便說出去的!”房東太太滿面堆笑。
咳!沃森太太知道的事,用不了半天,半個區的太太都會知道。
這正是某人想要的。
馬克微笑著點點頭,大步走上二樓。
一個守夜人為馬克打開公寓的房門,先進去,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馬克欣然入內。
租來的學生公寓,可以說很簡單,也很不簡單。
裡面的陳設沒啥好說的,就是在客廳裡,有個兩人高的三層超級大衣架,上面掛滿了各式最新潮的衣服。
這畫面無論看多少次,都讓兩個守夜人感到無語。
加裡安摸了摸鼻子:“這段時間,我們就在客廳裡。”
“感謝你們。”點點頭,馬克就進臥室了,剛關上房門,正當馬克準備在床上癱屍似的躺下時,他驚愕地發現:在床頭櫃上明晃晃地放著一把大號的左輪手槍,槍身上極度騷包的金色雕花,看上去是如此熟悉……
夕陽西下,太陽的光輝像是天地間最後一縷余火在天邊燃燒著。
對於聖萊頓城的達官貴人,晚上才是一天的開始。
經過一個上午的發酵,馬克流言已經傳開了,甚至下午的時候,他就接到了某位千金小姐派管家送來的沙龍邀請函。
按照計劃,今晚他就要坐實這個流言,將消息徹底傳出去,激發隱藏凶手的嫉妒,最終實現誘殺。
今晚就是一場大戲。
演完了,就是等待收獲的時間。
馬克從房間裡出來,兩個守夜人一看就知道,經過半天的休息,馬克的狀態很可能沒有轉好,反而糟糕了一點。
加裡安:“你沒事吧?”
“不,就是有點緊張。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太緊張了,就算歇下來,還是覺得越休息越累。”
另一個守夜人約瑟夫安慰道:“今晚你就正常表現好了。反正你說什麽那些沒腦子的貴族千金都會信。”
馬克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約瑟夫拍著他的肩膀:“放心,搞出這事的家夥,實力絕對強不過我們隊長,對付邪魔,我們是專業的。”
“謝謝,我就放心了。”
用過晚飯,就是每天一次的女士沙龍時間。這世界由於神祇顯聖,導致科技樹有點歪,有收音機和電台,卻沒有電視機。貴族千金們打發無聊的飯後時間,莫過於湊在一塊聊聊最近的新鮮事。
馬克要去的,就是由桃樂絲女子爵和幾位男爵家的千金小姐組成的沙龍。
按照計劃,加裡安先一步秘密潛入去了。
約瑟夫和另一位守夜人,則開車護衛馬克前往沙龍。
約瑟夫注意到,馬克的目光有點渙散。
“你真的沒事嗎?”
“沒大事。”馬克苦笑。
沒事就有鬼了。
他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宛如一團升騰起來的雲霧,隨風飄動,忽聚忽散,難以掌控,連稍微收斂一下心神都做不到,甚至記憶中出現了一段一段的空白。
出門前洗了個臉,馬克才算勉強恢復狀態。
先去理發店,在相熟的托尼老師幫助下,稍微修了一下頭髮。
看著穿衣鏡裡的自己,馬克露出了笑容。
他又不叫馬克勞德。沒理由剃一個跟克勞德同款的火焰式髮型。托尼老師按照他的要求,隻理了個三七分的頭。
高發腳的【鏟青】,讓整個人顯得很精神,兩鬢故意剃出來的三道橫紋,給人一種跨越時代的潮流感。
配上七分頭垂下來的劉海,鏡子裡這位黑發黑瞳的帥小夥,絕對是今晚當仁不讓的男主角。
衣服方面,一身黑衣黑褲。本來樣式沒什麽特別的長襯衣,給馬克故意裁成了左手長袖,右肩是無袖裝的不對稱樣式。
不得不說,雖然原主是學神秘學的學生,好歹還是有點肌肉的。右邊方便運動的無袖設計讓肌肉線條相當明顯。
時間太短,沒法改衣服,馬克就讓人在褲子上縫上幾個裝飾性的搭扣。
這衣服可說是完全超過了此時的潮流,跟帝國貴族的衣裝格格不入。
本來這算是奇裝異服的范疇,那也要看誰穿,穿在馬克身上,那必定是全場最靚的仔了。
看到如此帥氣的馬克,兩位守夜人的表情很精彩。
人比人,氣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