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息後,擺脫不掉的曹德安化成天空中的一朵紅雲,徹底告別了這個世界。
候蔦轉頭看著身後沉默的劍修,「貴姓?」那劍修稍一猶豫,還是開了口,「石叻。」「在哪處州府學劍?」
「你救錯人了,我不是剡門劍修,以錦繡之大,百花齊放,你不會以為就全真教一家劍脈吧?」
候蔦就有些頭大,他是真的不知道。
按照他的判斷邏輯,這個石叻就應該是剡門劍修中那部分沒產生劍識,無法使用飛劍的修士;不管他是落草為寇,還是流落他方,都擺脫不了叛出剡門的嫌疑。
那麽,顯然抓回這個叛修要比正常任務更重要,為了少些是非,這種事最好不要太過明目張膽;此人至少殺了不下三名拜身教修士,真當俘虜處理,怕拜身教不肯放人。
作為一個好下屬,就應該把麻煩處理在前面,而不是推到上司那裡。
至於這個曹德安,接觸中就知道對剡門全真充滿了不屑,這家夥就是拜身教中不願意遵守魔門聯盟的那部分人,所以,殺之沒壓力。
但現在看來,他的出發點就錯了,如果這人根本就不是全真門徒,他的所作所為就是私放亂修,對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實在是太諷刺。
「不是剡門全真?」
石叻傲然一笑,「以劍之名!」
候蔦搖頭苦笑,是他自己看走了眼,在全真教內部,他確實沒見過像石叻這樣凶厲劍術,還有,完全不在體系內的練體術,在和真正的體修相對時,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他有把握在劍術上勝過此人,但在身體上他是不如的。
他可以確定,這不是剡門全真的路數,本以為是叛修叛出師門後自己學的,現在看來就不是那麽回事。
時間緊迫,沒有太多詳細盤問的原因,他必須拿出決定了。
「自己能走?」「能,還死不了。」
「那就走吧,不過這個曹德安是你殺的,和我可沒什麽關系。」
石叻默默點頭,也不解釋,更不道謝,飄身而去,隻留下一絲神識,
「大峽谷處也不都是亂修,理念不同罷了;北地草原石氏,黃金血脈,有時間你可以來看看,我為向導。」
候蔦回味這句話,也沒琢磨出什麽來;這些年下來他對大陸歷史也了解了很多,但還是走馬觀花,停留於表面,更深層次的隱密以他現在的地位還沒資格了解。
仔細把痕跡打整利落,迅速離開這片天空,從空中傳來的隱隱靈機爆動中,知道還有些攔截沒有結束,他需要製造一個不在現場的因素。
在這方面,他是老手了。
小浪底之戰漸漸走向尾聲,戰後一點檢,有些觸目驚心。
戊部一共十九人,戰死六人,殺死捕獲亂修十五人,這幾乎就是一場平局,可遠稱不上完美;當然,曹德安三人現在還只在失蹤名單中,除了他知道......整場戰鬥中,他就是個透明人,就是這樣的無所作為,讓他既不討人喜歡,也不遭人厭惡,就是他要達到的效果。
消息匯總之下,憂喜參半,呂照鄰找到了他,「王道友既為觀察之責,可曾留意到曹師兄一行的影蹤?」
候蔦歎氣,「在大峽谷內,我還能大略兼顧,這一出大峽谷,海闊天空,飛鳥無跡,五,六個方向同時追蹤,又哪裡顧得過來?
曹道友帶著兩人追敵,就是最強的一股追索力量,對我來說當然就要放到最後,而且......」
呂照鄰就是隨口一問,倒沒什麽懷疑;而且什麽?無非是他的這位曹師兄對剡門全真的態度太過排斥冷淡,所以人家當然不願意跟著他熱臉貼冷—屁—股。
「這麽長時間,我怕他們凶多吉少,那個劍修實在是凶惡,所謂窮寇莫追,唉......」
候蔦點頭,「我知道呂道友的意思,但我可以肯定的說,就我個人所知,在剡門中我從來也沒見過此人,也未聽說過此人;回去後我會當面向李別駕陳述,希望他能知道些什麽。」
呂照鄰,「如此甚好,否則足足有四個人栽在此人手中,這就沒法交代。」
想了想,試探道:「既然亂修已散,我們現在是即刻向紅月堡集結?還是先下去小浪底搜索殘敵?」
候蔦微微皺眉,「也罷,傷情超過預想,也難保下面沒有漏網之魚,半個時辰搜敵,不能再多了。而且,既然下面的人沒有參加戰鬥,但以不造殺孽為要。」
呂照鄰態度越發的親近,「便依觀察之言,半個時辰,絕不多留。」
他問話的意思就是,既然亂修已經跑了,大家是不是可以下去撈些好處?這是他這個觀察的監督之責,不好繞過。
候蔦的回答也很直接,就只能撈半個時辰,不能過份,不能殺人。
那些商家敢在這裡開店做買賣,就沒一個屁—股乾淨的,兵過如匪,卷一次也不算什麽,但如果因為自家有了不輕的損失就血洗,那就太過。
兩人對話之間就定了基調,對候蔦來說你愛洗不洗,反正損失的也不是剡門的稅收,就無所謂。
需要把監察制度最好的一面表現在拜身教高層前麽?然後讓這個和剡門全真若即若離的國家越來越強大?上下一心,形成一股團結的力量?
從李初平的態度上來看,就未必。
他也是個混過官場的,能從上官的含糊其辭中聽出點什麽來。
除他以外所有幸存的拜身修士都衝進了小浪底為數不多的建築中,這裡有很多贓物可以收繳,就是修士們拚命的主要動力。
這裡面很難說誰對誰錯,沒法區分,混跡修真界日久的他也不再把律時時掛在嘴上,更多的是藏在心裡。
他很清楚超出能力范圍的一廂情願會帶來些什麽,不同於在錦城他身為小修時的無腦莽撞,當他真正踏入了這個圈子,才明白修真界的仇,再大不過阻人道途,斷人財路。
他已經不是小修了,也沒人再會寬宏大量的原諒他,認為只是小孩子的不懂事。
真正修士的世界,現實無比,正如他不得不離開離支海一樣。
動了人家的利益了。
......騎牛板韁繞山行,吹笛橫過歎風輕。多少修真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