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候蔦如約來到閬中樓時,這裡早已經人滿為患。
中慶城各界的面子給的很足,他們刻意給自己挖了個小坑,讓新來的候都尉有展示自己權力的地方,然後大家一起低頭服軟....
這是一個局,一個人情的大局,既讓他有了面子,但實際上對當地勢力的傷害又幾近於無,最後大家皆大歡喜。
真正是好算計,當地頭蛇修士群體聯起手來糊弄一個人時,那真正是事無巨細都給你安排的妥妥帖帖,舒舒服服,讓你都提不起為難的心情。
他毫不意外的鑽了進去,然後大家夥順理成章的響應了都尉府的喻令,現在全城都在傳頌新來的候都尉怎麽體恤下情,怎麽敢於擔當,怎麽撥亂反正怎麽年輕有為,怎麽前途無量....
眾星捧月一般的把他架了起來,那麽,你還怎麽翻臉?人情世故也是一種道,他今次就著著實實的被上了一課。
樓分三層,尊者為高,候蔦被安排在三層貴賓席上,周圍都是三府中有頭有臉的上修,通玄境打底;二層則是非富即貴,修士和中慶城大商家;底層才是城中的中小東家,就包括那名異趣閣的周老兮。
主位三個人,除候蔦外另外兩個,分別是牧帥藍在田,中軍利來亨,他們三個加起來,就是主宰中慶城,掌控平涼州的三大巨頭。
當然,因為平涼州這個地方的特殊性,三人中只有候蔦才算是真正的剡門全真,另外兩個雖然領了剡門職位,但一沒上進的可能,二沒外調的機會,剡門不會,他們也不願。
用兩個土皇帝來形容他們更合適。
幕帥藍在田,自然境,出自閬中道統,是本地修真界的傑出代表;閬中派這個道統在經過數百年的變遷後已經逐步式微,修士出現境界斷層,曾經鎮守一方的那位嬰變老祖已經仙去,現在門中就幾個老金丹在苦苦支撐,有點日薄西山的感覺。
中軍利來亨,同時也是中慶府商會會長,他們這股勢力倒是在最近數十年裡混得蒸蒸日上,十分的興旺,在平涼州日漸勢大。
兩人對視一眼,藍在田站起身,端杯環顧,「諸位,候都尉新任隨龍起勢,主政一方,平涼州得此大助,尤如擎天之柱,定能護得四海安康。
來來來,滿飲此杯,為都尉賀。」
滿樓千余賓客齊齊舉杯,「為都尉賀!」
候蔦洋洋自得,一乾而盡。瞧在某些人眼中,俱皆松了口氣。很多人心中不以為然,認為兩府有些小題大做,百年下來,中慶府換了都尉無數,又誰有什麽作為了?
酒杯一照,負手而立,口中亂噴,「...風馭忽泠然,閬中路幾千。前門峰勢斷,回字水形連。人隔壺中地,龍遊洞裡天。贈言回馭日,圖畫彼山川。
初來貴地,鍾靈毓秀,物華天寶;正所謂,清風明月映乾坤,鳥語花香醉彩虹。山清水秀聽風雨,人傑地靈隱其中。
能來此述職,是我的福氣,能結識諸位人傑是我的幸運.....來來來,為平涼之繁榮,為中慶之和諧,大家滿飲此杯!」
眾人轟然相應,舉座皆歡。
但歡聲笑語中,卻是各有心思,數不清的目光都放在了這位年輕的剡門司空府精英身上,不過百歲的年紀已經貴為自然之境,對他二,三百歲的壽數來說就充滿了無數的可能。
這就是區別,像之前的蘇靈運,碾轉剡國各地任職,壽數已近二百,這樣的自然境和這位候都尉相比就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自然就待遇不同,在修真界這就是最真實的。
蘇靈運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看著意氣風發的這位頂頭上司,心中也搞不明白這家夥在想什麽?說他無能吧,這人一入都尉府就拿捏住了自己的軟肋,不是沒有城府之人。說他能力出眾吧,這一上任就掉進中慶兩府的陷阱中,人家給他挖了個溫柔的坑,還在裡面鋪滿了地毯,準備有美酒佳肴,現在看起來還很成功?
....周老兮也在偷偷瞄他,他記得很清楚,就是這個人走進了他的店鋪,然後給他來了一句「你說晚了',他沒想到這人竟然就是新上任的一府都尉。
他自己的處境自己知道,也不僅只是他,也包括和他同樣處境的那些商家,他們能隱隱體會到這個都尉的些微不同,但在一切清晰之前,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兩位府主也在默默觀察他, 哪怕這些年來都尉府一直就是個擺設,但他們卻不會大意到忘記這是剡門全真最狠辣的監督機構,那些曾經血淋淋的清肅事件都是出自這個部門之手。
「有點好大喜功?喜歡被人捧著?這是真實的還是假象?「利來亨神識問道。
藍在田微微一笑,「我們不會小看他,但也別高估他;老利你自信點,就你那一套自黑挖坑的手法就是百年老修來也得乖乖上套,更何況他一個幾十歲的年輕人。
年少得志舒意輕狂,誰都有這個階段,沒必要把人想得太複雜了,他們是剡門劍修,不是道門法徒。
酒宴之後,備幾件重禮,再挑幾個出色的舞姬,我看這位都尉的眼睛就總往那個方向瞟....」
利來亨冷笑,「吟詩作對附庸風雅,又性喜漁色貪圖享受,這樣的人....」
他們不是剡門修士,對全真教內部情況缺少了解,尤其是司空府;在司空系統內部還有些傳聞能到蘇靈運這樣的內部人士耳中,但對外人來說,候蔦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存在,他們出於小心已經做得很謹慎了,也完全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酒宴進行得很熱烈,因為大家都感覺這個都尉和之前的都尉沒什麽兩樣,大家仍然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天空還是這片天空,一切都不會改變。
但是,從來就沒有什麽鐵板一塊,在任何地方都有不公平存在,中慶城也不例外。
正當賓客們酒酣耳熱時,一層流水席上有人大聲喝問,
「我聞都尉府是監督之府,不知對中慶府商圈中有人欺行霸市的行為可否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