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真理之塔。

　　一間完全封閉的密室中，莫亞盤膝坐在柔軟的毛毯上，看著手中的事物。

　　那是一瓶魔藥，半透明的玻璃瓶內部裝著一團淡金色的液體，液體中隱約有光芒閃爍，讓其看起來有種莫名的珍貴感。

　　“也不知道喝下去後到底是什麽口味?”

　　莫亞腦中沒由來地蹦出了這樣的想法。

　　畢竟這瓶藥劑絕大部分巫師應該都沒有喝第二次的機會，雖然事實上也不需要喝第二次就是了。

　　晨曦魔藥·超凡之源。

　　被譽為超凡之路的奠基石的珍貴魔藥，它的出現，可以說是魔藥發展的一個重大突破。

　　——這是巫師體系中第一份利用元素調和來製作的魔藥配方。

　　以超凡生命的血液，被譽為巫師界珍寶的晨曦果實為基底，根據一定比例調和以少量光元素，再輔以各種材料，才能得到一瓶超凡之源。

　　不過，聽起來雖然很高端，但事實上就目前來講，超凡之源的產量其實是溢出的。

　　就拿最關鍵的兩樣材料來說:超凡生命的血液和晨曦果實。

　　前者隨便找個超凡巫師收集的一小碗就夠製作上幾十瓶。

　　而後者在兩百年前被植物巫師赫瑟爾找到了培育方法後就已經能做到批量生產了。

　　雖然培養晨曦果實的過程很麻煩，可這麻煩更多的是指相對於基石草這類的魔藥來說。

　　以產量而言，每年產出個幾千枚還是沒什麽問題的，之所將其稱之為巫師界的珍寶純粹是因為晨曦果實本身強大的功效，而並不是指這東西有多稀缺。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晨曦果實對於巫師們的‘歷史紀念意義’。

　　事實上，在巫師們目前發現的魔藥當中，比晨曦果實更珍貴的魔藥也不在少數，但論知名度的話，肯定都沒晨曦果實響亮。

　　畢竟其他魔藥效果再特殊，充其量也就是在魔藥大全中留下不菲的排名，而晨曦果實卻是直接被載入了巫師的史冊當中。

　　——當初大巫師伯耶·利爾斯正是靠著服用晨曦果實，才成功通過顯著增長的精神力強行突破了精神世界的束縛，成為了第一個巫師。

　　無論是從哪方面講，晨曦果實都對巫師們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這也是為何巫師們會用‘晨曦’一詞為其命名的緣故。

　　“說起來，回去之後要不要再單獨開一片專門種植晨曦果實的區域?”

　　莫亞看著手中的藥劑，在腦中思忖起來，隨即又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晨曦果實的培育不同於基石草，後者養起來和沒比養一窩雜草難多少，但晨曦果實卻需要花費不少精力去照顧。

　　想要培育晨曦果實，首先得掌握足夠多的魔藥培育方面的知識，然後必須懂得如何精細操控光元素，前者還好，後者起碼得有資深學徒級別的精神力才能滿足這個要求。

　　問題在於，資深學徒數量雖多，但同時掌握魔藥培育知識和精細的光元素操作技巧的資深學徒卻並不算多。

　　更別說到了資深學徒這個階段，除非是已經確定沒什麽希望的人，不然誰不想拚搏一把看看能不能突破到正式巫師?

　　當然，也可以讓莫亞他們這些已經成了正式巫師的人來，但說實話，養雜草還好，這種需要每天定時定點抽空來照顧的東西，沒幾個巫師遭得住。

　　畢竟誰也沒法保證自己會不會一時冥想過頭或者研究上頭了之類的。

　　到時候就極可能出現忙完手上的事時候才猛地想起自己似乎養了一批晨曦果實，然後急匆匆地跑去看時才發現花骨朵都已經嗝屁了之類的尷尬場景。

　　——事實上這個場景在晨曦果實的培育方法剛被研究出來時確實沒少出現就是了。

　　這也是為什麽兩百年下來巫師們一直在試圖擴大晨曦果實的培育數量但效果卻遠不如基石草明顯的緣故。

　　“不過要不了多少年這個問題應該就能解決了。”

　　如果能大幅度增加資深學徒後正式巫師的數量，同時降低資深學徒突破到正式巫師的難度，晨曦果實的培育問題也自然而然地會得到顯著的緩解。

　　莫亞又想到了伯耶給自己的那本筆記以及伯耶的規劃，眼神微微閃爍，瞳孔中流露出興奮的光芒。

　　說實話，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伯耶的成果展現的那一刻了。

　　——毋庸置疑，要不了多久，整個巫師界必將迎來無比巨大的變革洪流。

　　屆時，整個巫師文明都將在這道洪流的推動下，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高速發展的階段。

　　“正式巫師還是太過無力了，必須用更快的速度走到最前面才行。”

　　一想到昨晚伯耶最後和他說道那句話，莫亞的心中就忍不住泛起些許澎湃感。

　　‘祂’。

　　僅僅只是一個字，就已經讓莫亞的心情陷入了從未有過的亢奮中。

　　神明真實存在，不僅如此，他們還與祂站在了對立面。

　　“真想看看啊。”

　　莫亞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癡狂之色。

　　“所謂的神明如果墜落到大地上，究竟會是什麽樣子?”

　　拔開塞子，莫亞看著手中的超凡之源，將其湊到嘴邊，猛地灌下一口，可下一秒，他的臉色就驟地一變，喉嚨一嗆，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見鬼，這東西為什麽是芥末味！”

　　難怪弗倫老師聽到他打算飲用超凡之源魔藥時表情會那麽玩味，還告訴他要拿穩一點，別不小心摔碎了。

　　說到底，為什麽這種信息居然沒有一個巫師提到過?

　　莫亞看著手中淡金色的藥劑，神色略微有些難看，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繼續將剩下的藥劑一飲而盡。

　　雖然有些意外巫師們不約而同在這方面選擇了惡作劇，但這並不能改變超凡之源藥劑的功用。

　　更何況，莫亞方才更多的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光從氣味判斷的話，他還以為這東西是甜的來著。

　　如果純粹論味覺的刺激感的話，莫亞當初在席拉的巫師塔裡喝的那些藥劑遠比這東西重口味得多。

　　畢竟那些魔藥十瓶有九瓶都是用屍液製作的，喝進嘴裡的感覺就如同把發餿的飯菜榨成汁然後拌上幾隻蟑螂的屍體磨成的粉末一樣。

　　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口味問題，快速將一整瓶超凡之源喝完後，莫亞長籲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維持著盤坐的姿勢，迅速進入的冥想之中。

　　‘眼前’的場景瞬間變成了浩瀚無垠的精神節點所構建的星空。

　　莫亞看著眼前的景象，環視著自己的精神體。

　　突破到正式巫師後，冥想狀態下所看到的世界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最核心的區別就在於觀察世界的‘角度’。

　　日常使用精神力時，肉眼看見的畫面會和精神力所見到的畫面完全重合，但巫師們的大腦卻不會對此感到任何不適。

　　事實上在巫師學徒時期這種現象就已經存在，不過學徒階段因為精神力受到精神世界的束縛，看到的畫面都較為模糊，重疊感也並不強烈。

　　當然，對初學者來說不適感肯定是有的，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剛掌握精神力外放的技巧時更習慣把眼睛閉上的緣故。

　　主動過濾掉肉眼所看到的景象，讓注意力更集中地傾向於精神力看到的景象中，下意識地就會認為精神力看到的事物變‘清晰’了。

　　雖然這只是一種主觀上的錯覺，但這確實是讓初學者快速適應精神力帶來的變化的有效手段。

　　盡管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但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

　　——掌握了精神力的運用的人類，和未掌握精神力的普通人，嚴格來講已經不能算同一種物種了。

　　二者在對世界的感知上已經產生了巨大的差別。

　　“生命層次的不斷躍升嗎…”

　　根據生命學派中的一種理論，巫師體系的修煉，本質上其實就是讓自己的生命不斷躍升向更完美的形態。

　　忽然，一道暖流從莫亞的胃部迅速升起，並快速擴散到全身。

　　莫亞心中一凜，知道這是超凡之源的藥劑開始生效的表現，當即集中全部精力觀察起自己的精神體和肉體的變化來。

　　成為正式巫師後，冥想時看到的景象不再局限於精神世界之中，而是能連肉體的變化情況都一起包攬進‘視線’裡。

　　這一點對日常的修行來講可以說是至關重要，尤其是對走生命能量道路的人來說，能在冥想中直接察覺到肉體的情況，意味著他們完全可以在冥想狀態中試驗一些生命巫術，再也不需要退出冥想狀態後再釋放精神力觀察肉體的情況了。

　　“超凡之源的生效過程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時生命能量會變得異常活躍，但相對地會帶來如灼燒般的痛楚。

　　第二階段身體開始吸收超凡之源中蘊含的晨曦果實的部分，顯著提升體質的同時快速增長精神力。”

　　莫亞在腦中回想了一遍和超凡之源有關的信息後，感受著體內的暖流，耐心地等待起來。

　　可過了幾分鍾後，一縷疑惑之色開始在他心底浮現。

　　不是說會帶來灼燒般的痛苦嗎?為什麽他現在的感覺跟在泡熱水澡似的?

　　還是水溫有點涼的那種。

　　可沒過多久，一種奇妙的感覺忽然傳來，緊接著莫亞感覺自己的精神力開始飛速增長起來。

　　這就第二階段了?

　　莫亞一愣，卻不敢多做耽擱，當即靜心凝神，引導著多出來的精神力朝著一處未溝通的精神力節點衝去。

　　一條由精神力構建的無比牢固的橋梁順著莫亞的精神海洋一路延伸，最後直接撞進一處精神節點當中。

　　伴隨著冥冥中的一聲破碎聲，莫亞驟地感覺自己的‘視線’忽然變得更寬闊了兩分。

　　莫亞俯瞰著自己的體內，二十個精神節點互相映照，在一道道精神橋梁的連接下與精神之海互相連通。

　　突破到正式巫師後，因為精神節點的存在，巫師們精神力的儲存上限大幅度提高，但精神力的調用上限卻變化不大。

　　因此，巫師們將成為正式巫師後的精神力分為了兩個部分。

　　一個是以精神世界為根基誕生的，通過冥想法的修行或者其他手段才能緩慢增長，消耗後基本依靠休息來自然恢復的本源精神力。

　　另一個則是溝通精神力節點後，能通過吸收外界的遊離精神力快速補充的儲存在精神力節點當中的外源精神力。

　　為了便於區分，巫師們將本源精神力所對應的部分，也就是莫亞冥想時看到的精神力海洋稱呼為精神體，而那些儲存在精神節點的外源精神力則繼續簡稱為精神力。

　　“按照精神力的本質是靈魂的視野的理論，那麽精神體和精神力又該怎麽劃分，清晰視野和模糊視野嗎?”

　　莫亞又想到了弗倫教導他冥想法時提到的那三個問題。

　　上面的那句話，就是如今巫師們在精神力的本質上爭論的主要方向。

　　即使確定了靈魂的存在，伴隨而來的也根本不是疑惑得到解答的釋然，而是更多的疑惑。

　　“一個沒注意怎麽又開始糾結這些東西去了，眼下還是先把正事辦完再說。”

　　發散了一會兒思維後的莫亞驟地一驚，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的沙漏，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多分鍾。

　　感覺自從自己成為巫師後，只要一閑下來就會不由自主去思考這些問題。

　　“這就是弗倫老師口中所說的超凡體系對生命與生俱來的吸引力麽?”

　　莫亞在心中自語著，搖了搖頭，定下心來，取出一本小冊子。

　　超凡之源的服用過程已經結束了，但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凝聚生命種子，突破傳說騎士。

　　是的，現在的莫亞在騎士體系上仍舊是黃金騎士級別，只有凝聚出生命種子後才算真正成為傳說騎士。

　　當然，其實不成為傳說騎士也不意味著他的身體素質就沒法提升了。

　　比如莫亞現在雖然還是黃金騎士，但靠著生命巫術長久下來的滋養以及打破生命枷鎖後帶來的成長，現在的他單論身體素質的話其實早就超過的傳說騎士的標準了。

　　問題在於，騎士體系與上述這兩種方式並無任何衝突，甚至還能相輔相成，為此巫師們甚至特地將舊的騎士體系優化了好幾次，好更方便於巫師們自己運用。

　　畢竟，這麽方便簡單的增強身體素質的方法，巫師們沒道理放在那不用。

　　凝聚出生命種子後，在生命種子的滋養下，身體素質就會自然而然地緩慢增長，身體也能更有活力，人也更精神。

　　因此每個正式巫師基本都會選擇凝聚一個生命種子在那用著，反正不費事。

　　“凝聚生命種子而已，不是多麻煩的事。”

　　莫亞仔細看了一遍小冊子後，自信滿滿地將其合上，閉上眼，開始調動體內的生命能量。

　　不過就是利用生命能量在體內構建出一個特殊的結構而已，知道理論後稍微靠著一點控制生命能量的技巧就能輕松搞定。

　　於是，十分鍾後。

　　莫亞睜開眼，默默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草稿紙和筆墨，開始計算起來。

　　嗯，他沒弄錯的話，上次用在打破生命枷鎖時的那個巫術稍微修改一下後，應該也可以用在凝聚生命種子上。

　　作為一個合格的巫師，就應該懂得利用巫術來解決問題才對。

　　靠技巧和感覺什麽的，太不巫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