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余時間對王天北來說完全不夠用。

　　他為了鞏固已經學過的知識，需要不時地回顧從高中開始到大學畢業的全部知識，這是他現在最寶貴的財富。

　　可隨著生活的繼續，初中學習生活是與那些知識基本絕緣的，這也導致每分每秒自己都在遺忘。

　　而那些都是他花自己的青春獲得的東西。

　　所以王天北打算利用上課的時間對自己進行補習，他決定根據記憶深淺的順序來。

　　所以第一門功課，就是C和C艸語言，計算機專業進校的第一門課。

　　為了省錢，他還專門去了校圖書室辦了卡，只可惜裡面並沒有相關書籍，不過高數倒是翻出來兩本。

　　於是今天，十班裡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王天北拿著本高等數學在座位上津津有味地看著，背後的同學在那裡指指點點。

　　其實不少人並不知道高等數學是什麽意思，反正是本數學書，看上去很厲害，最後得出不愧是他的結論。

　　王天北真的沒有什麽想法，每天回家後幫家裡乾些活，出去溜會狗，回來吃口飯就睡覺了。

　　雖然現在能稍微睡的晚一些，但也就是十點半的樣子，再晚就會影響第二天的效率了。

　　因此每天能用來乾自己事情的時間極少，這在他看來是很危險的事。

　　如果每天都沒有辦法提高自己，那麽人就會被永遠的固化在這個階層，憑個人是無法逃出去的。

　　今天他隻帶了上冊，從函數的連續性開始講起，雖然也比較無聊，但是比看加法定律和乘法定律好多了。

　　“你這是什麽書呀?”

　　夏沫身為同桌自然是最好奇的，她借過來翻了看看，發現明明都是漢字，可為什麽連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不寫了麽，數學書，高級一點的。”

　　“有多高級?”

　　反正你看不懂，別問了。

　　“很高級。”

　　看王天北不想打理她，小嘴一撅，到一旁生下悶氣。

　　裝逼不是我本意啊……明天是不是把封皮拆了比較好?

　　但是這是借的書，要還的。

　　那就沒辦法了。

　　上課的時候，他也翻著看兩眼，把上面的題抄在本子上，這樣做起來的時候也不會那麽明顯。

　　但是段老師慧眼如炬，他一眼就發現王天北在乾自己的事情。

　　“王天北，你又幹什麽呢?”

　　這個又字用的好。

　　“啊?我在做題啊?”

　　“周圍同學都寫完了，就你還低著頭，寫什麽呢?”

　　他走下台去，王天北想把本子往抽屜裡塞一塞，但哪逃得過他的法眼。

　　段智渤以為他在偷偷寫作業，把紙那出來一看，在對一個複雜的複合函數求二階導，他人一下蒙了。

　　“你，你寫這玩意幹嘛?”

　　他詫異地看著王天北，段智渤也是師范剛畢業分過來的，十班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

　　但是他在一個初一學生的手上發現了他才學完沒多久的高數題。

　　“這是你自己寫的?你會做?”

　　“額——”

　　王天北斟酌了一下用詞。

　　“會一點吧。”

　　這樣會不會讓自己表現地更謙虛一點。

　　段老師深呼吸兩下，默默放下了紙，還給了他。

　　“自己寫著就行了，不要打擾其他的同學。”

　　“謝謝老師。”

　　段老師整理一下破碎的世界觀，

重新開始講課，但是紛雜的思緒總是攪拌著他的腦子。　　剛剛那題我要做也得好好想一想吧?那小子真的會做?

　　他真的只有十二歲?

　　其實是十三歲，前兩天剛過了生日。

　　他會做這些題還呆在這個教室幹嘛?不應該找個培訓機構參加奧賽嗎?

　　段老師一時難以理解，課上著上著突然斷了思路，隻好拉出來幾道練習題讓學生做一下，自己趁著這個機會整理思緒。

　　王天北倒沒有管他，有了“免死金牌”，當然要物盡其用。

　　求導並不是個難事，只是會很麻煩，一個多項式裡又有乘法又有除法，題乾裡還有複合函數，就只能按照前導後不導之類的規律一個一個算。

　　下課以後，王天北被拉到了辦公室裡，還讓他帶著那本高數書。

　　“你說你這裡面基本都會?”

　　段老師這次沒有壓住那驚奇的語調。

　　“對，我基本學過一遍的，現在是在複習。”

　　“你，你什麽時候學的?”

　　壞了，雖然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但還沒有想到很好的理由，怎麽樣才能完美的搪塞過去呢?

　　“我媽媽是數學老師，她也是師范畢業的，從小就一直教我數學。”

　　nice，一句謊話也沒說，巧妙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哦，這樣……”

　　段老師在心裡腦補了剛學會說話就開始學習加減乘除的畫面。

　　“那你以後在我的課上不能太張揚，影響到其他同學學習，明白沒有。”

　　王天北認真點頭，說道:

　　“我已經刻意地低調了，但總是會不自覺地被人發現，我也很無奈啊。”

　　段老師撇了撇嘴，怎麽小孩子臉皮都這麽厚呢。

　　“行了，你回去吧，但是作業都要按時交，每個同學都是這樣，不代表你會的多就可以不做。”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王天北有些失望，本以為這個免死金牌的范圍還能再擴大一點，看來第一次交涉就只能有這些成果。

　　看王天北掛上辦公室的門，段老師才和其他老師聊起來這事。

　　“哎，李老師，我這有個孩子已經學會高數了！你說離不離譜。”

　　“高數?高等數學?”

　　“對啊。”

　　“你帶的是初一?”

　　段老師點頭，補充道:

　　“這才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呢，我今天發現他在底下寫高數題，抓他的時候我還挺不好意思的，我是不是耽誤人家學習了。”

　　這種孩子在段老師看來是天資卓越，自己反而會耽誤人家。

　　“那你就別管人家了，說明家裡的教育條件好，他上次考試怎麽樣?”

　　李老師靠了過來，坐在段老師對面，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趣。

　　“還不錯吧，我記得是110，錯了兩個選擇。”

　　“選擇?”李老師狐疑，試卷的題是他出的，能做高數題的孩子不可能在這上面犯錯。

　　“是壓軸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十道選擇題前八道都是很簡單的，只有最後兩道是用來區分優劣的題。

　　“你繼續關注一下，我怎麽感覺他是故意的呢?”

　　李老師說出心裡的直覺。

　　段老師愣了一下，細想了一圈，也覺得真有這個可能。

　　……

　　英語課，自然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寫數學題，王天北就掏出四六級單詞本看一看。

　　單詞書很小，比手掌大一點，再加上他演技到位，詹老師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初中的英語課，前期的教學主要就以教書為主，把書上的文章單詞都讓學生練熟，一些複雜的長難句要背下來，這樣在寫作的時候才能用到。

　　還有配套的磁帶，每次都讓學生聽著錄音跟讀一邊，矯正一下不良的發音。

　　英語課下課，王天北又掏出高數書，一旁暗中觀察的葉遙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今天在這裝社麽逼呢，整這玩意，我靠，這都是什麽東西?”

　　葉遙翻看，看到密密麻麻地積分符號和求和符號，一時不知是什麽東西。

　　“微積分啦，以後要學的。”

　　“以後?高中才要學吧。”

　　“額，對，高中是要學。”

　　王天北也不想刺激他，就順著他的話說了，高中的微積分只是基礎中的基礎，後續高數的重積分線積分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就這樣過去一天，王天北無形中刺激了許多人。

　　但是他是這樣勸慰他們的。

　　“不要緊張，這只是開始，這你們都繃不住，後面我現場寫代碼你們該怎麽辦呢?”

　　然後小熊攤手，表示無奈。

　　“靠，我真想打他。”

　　“我也是。”

　　“但是打人是要給處分的吧……”

　　“校外再打?”

　　幾個貨在商量著乾壞事，但是話音全落在了王天北的耳朵裡。

　　搖搖頭，沒有管這些幼稚的人，他們就像是鍵盤俠一樣，隻感在背後說說壞話。

　　嗯——出了羅志濤吧，王天北記得他是個真狠人。

　　回家路上，又是按時按點地等到泠雨月，兩人一起走完最後的一段回家路。

　　白天在學校兩人反而不敢表現的太親近，只有在這會才敢暢所欲言。

　　“你今天為啥都在看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泠雨月問道，高數書她也翻了翻，感受和夏沫差不多。

　　“我在複習，如果知識太久不用，就都忘掉了。”

　　“複習?你都學過了?”

　　王天北點點頭，沒有否認。

　　“哇——”

　　她只能表現出誇張的讚歎。

　　“主要是時間不夠用，我現在晚上必須睡的特別早，沒什麽功夫學習……”

　　“早?你晚上幾點睡啊?”

　　“額，十點多?”

　　王天北謹慎地回答道。

　　他看到泠雨月羨慕的眼神，問道:

　　“睡的早，也值得羨慕嗎?”

　　“不是不是，我十點多都寫不完作業，感覺你太厲害了，我們上的是同一個學校嗎?”

　　王天北撓撓頭，不知道怎麽回答才能低調一點。

　　“哎呀，那不是你晚上要給店裡幫忙嘛。”

　　“那其實是有時候寫完作業才能去的……”

　　王天北覺得兩小時的自習課是完全足夠把作業寫完的，有些抄寫費時的作業他都會耍點小聰明，偷偷少抄幾個，反正老師改作業的時候也看不出來。

　　但這些理由不方便給她說，那怎麽解自己釋寫的快呢?

　　“我周末會提前寫一點，平常就輕松一些。”

　　“哇——”

　　“這怎麽也可以哇?”

　　“我周末還要上輔導班， 輔導班還有作業……基本沒時間的。”

　　“哎……”

　　現在的孩子真難啊，王天北噎在那裡，感覺話題老實圍繞在自己身上只會越來越不對勁。

　　“輔導班?什麽輔導班會那麽多?”

　　“多死了，周六上午數學，下午英語，晚上還要學鋼琴，周天有繪畫和作文，忙死了簡直。”

　　“我靠，這是有點累，沒跟你爸媽說一下?”

　　“給我爸說沒用，都是我媽在管著我學習，天天和她吵架，煩死了。”

　　王天北暗暗點了點頭，如果老媽這樣把他的時間排滿，他自己都要瘋掉了。

　　“你媽不同意讓你周末多休息一下?”

　　泠雨月哭喪著臉說道:

　　“那不是上次考的不好嘛，她覺得我水平沒到平均線，讓我卯足了勁往前追，我周末有時候眼睛都睜不開……”

　　兩人你抱怨一句，我抱怨一句，慢慢走到了小區門口。

　　王天北還看到那兩個站崗的士兵。

　　他這次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為啥你家住的地方，那麽，那麽，嚴肅?”

　　一時沒找到更好的形容詞。

　　“嗯?你說他們啊，這裡是軍分區家屬院啊。”

　　“你是說，你媽媽是……”

　　“嘿嘿，保密——”

　　泠雨月往前蹦跳了幾步，和王天北告別，他看著那女孩的背影緩緩離去，在最後的拐角又扭頭看了自己一眼，揮了揮手。

　　拜拜——

　　他無聲地說了句告別，騎車繼續往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