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照顧好撲在懷裡的兩隻狗狗,就準備幫老媽輔導學生。
輔導小學生,工作量並不大,關鍵是難度很高。
不要誤會,不是題目的難度很高,而是理解為何這麽簡單的題目他居然不會這件事的難度很高。
“18除以9?為什麽這會算不出來呢?”
一個小學生瞪著迷惑的眼睛看著王天北,他隻感到一陣絕望。
“你看,假如說這裡有18根鉛筆,你分9根,我分9根,是不是剛好分完?”
小學生認真地點頭。
“所以你和我加起來是幾個人?”
“兩個。”
“這就是18除以9等於2啊。”
對方的眼神裡依舊是迷惑。
王天北覺得自己以後絕對不能當小學老師,太折磨了,自己無法將心比心地去理解他們單純的腦回路。
“小北,你光說沒有,你得拿東西讓人家看著。”
老媽在一旁笑著看他講題,有兒子在分擔一點點的工作,哪怕只是一點點,她都會覺得輕松了很多。
王天北找來十八根筷子,在對方的面前擺弄一遍又一遍,最後讓人家自己動手分,來來回回重複七八遍,總算理解了18除以9為什麽等於2.
給學生檢查完作業,送走最後一個最磨蹭的,兩人總算是有了休息時間。
“小北,今天媽媽請你吃飯怎麽樣?”
“哎?今天怎麽有閑情逸致?”
“媽媽心情好嘛。”
王天北疑惑地看著她,上下打量一番,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不會多問。
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你說吃啥就吃啥吧,這會不餓,想不出來好吃的。”
王天北往沙發上一躺,把選擇權丟給老媽。
“嗯——紅旗路上有家新開的面館,要不要去嘗嘗?”
“新開的,哦,你說那個餃子樓對面的是吧。”
王天北剛剛路過那裡,還有點印象,和泠雨月說說笑笑時有用余光瞟了一眼。
“可以啊,怎麽突然想到那裡去吃了。”
“總想嘗試些新的東西嘛。”
他們母子倆極少到外面去吃,主要是經濟原因所致吧,但是王天北覺得老媽做飯一直都比外面好吃的多,完全不介意在家裡吃。
兩人收拾下,帶上兩小寶,牽著繩就上路了。
最近這兩家夥倒是乖了許多,老媽也敢放他們進家裡了,每天晚上學生來的時候再關在後院一小會。
“吃麵,吃麵……”
王天北嘴裡叨叨著,注意力全在小米和小莫身上。
“小米沒事就看著點妹妹啊,別老讓你哥我一個人操心。”
兩隻狗雖然都在王天北的手裡牽著,可畫風是完全不同,小米一般就控制著和王天北步速差不多,可小莫就想使勁地拖著他往前走。
“你們倆真是一個媽生的?”
幾個月大的小狗長的很快,之前還能把一隻裝在背包裡,現在是完全不行了。
拽著倆狗來到飯館,王天北先進去問了句:
“老板,狗能不能牽進來?”
老板抬頭看了眼兩隻小狗,點頭說:“沒問題。”
屁股坐下,拿過菜單,王天北和老媽選著各自吃的菜。
“老板,一份炒面,一份白菜肉的。”
“好嘞。”
王天北在四周打量了下,裝修蠻新的,還有些味道,整體也並不豪華,
就是看上去很乾淨的潔白。 過了一會兒,後廚傳來吆喝聲。
“月兒!3號桌一份炒面一份白菜肉!”
王天北耳朵一動,聽到了些關鍵詞。
該不會吧……
一個小巧一點的服務員穿著餐館的製服,戴著圍裙和口罩,端著一盤菜走了過來。
雖然她沒有戴眼鏡,但是那雙眼睛自己越看越眼熟,感覺自己好像見過,就好像在幾小時前……
兩人對視——
“呀!”
姑娘一驚,餐盤傾斜,菜湯燙到了手。
“小心!”
王天北急忙扶穩,沒有讓整盤菜打翻,趕緊拉著她到後廚,找了個水龍頭開始衝洗。
“我,我沒事的……”
女孩被拉著手,有些弱弱地說道。
“你先多衝一會,我去隔壁藥店買點燙傷膏。”
“不用不用,我真沒事……”
“女孩子的手小時候很寶貴的,不然長大了就不好看了。”
王天北讓她好好衝洗,去隔壁買了一小瓶塗藥。
老板聽見了聲音,急忙走來問道:
“月兒?怎回事?”
“燙到了……”
“嚴重嗎?爸爸看看。”
女孩搖搖頭,默默地衝洗著,此時又有新客人進店,老板又趕緊出去接客。
王天北回來,拉著她到一旁細細地上藥,搞得女孩耳朵通紅。
她慢慢摘掉口罩,王天北才發現那臉已經紅的發燙。
泠雨月用細如蚊呐般的聲音說著:
“明天,能不能不要告訴同學……”
王天北看著那輝光下的容顏,去掉了眼睛的她,精致的五官完完全全地呈現出來,一雙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淚汪汪地看著自己。
“賺到了……”王天北小聲地自言自語。
“什麽?”
“沒事,我當然不會告訴同學的,為什麽在意這個?”
“因為,因為會被起外號……”
泠雨月抬起頭,撅著嘴說道:
“小學一直被叫成拉麵館的孩子,叫的多了連老師都開始說了。”
小孩子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孤立,有時只是因為一個外號。
“哈哈。”
王天北實在沒忍住,輕輕摸了下她的頭,說道:
“放心,這邊離學校那麽遠,不會有人知道的,這瓶藥早晚各上一次,味道也不是很大。”
他仔細地給她叮囑各項注意事項。
回頭才記得把飯吃了,給老板結帳的時候, 人家死活不肯收錢。
“嘖,老板你不能這樣做生意啊,一碼歸一碼。”
“哎呀,孩子都是同學,兩碗面的事情,剛才還不小心差點把飯打翻了,這就不該收錢。”
“你家孩子不是還被燙著了麽?小孩子的事情沒關系的。”
“你家兒子不還買了瓶藥嗎?這是我應該的……”
兩個大人開始在櫃台前扯皮,王天北發現泠雨月正在後廚的門口偷偷看著自己。
發現王天北看到了她,眨著眼睛揮了揮手。
“拜拜——”
王天北牽著狗走出了店門,聽到老媽還在和老板吵架。
“嘖,成年人是真是死要面子啊……”
他準備轉身離開,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叫停了身影。
“喂!”
身後,那個女孩摘掉了廚師帽,那及腰的長發不再像學校裡束在腦後,肆意揮散的黑發飛舞在空中,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烏黑透澈。
“你不會忘吧。”
她這樣說道。
王天北看著她站在台階上的樣子,輕輕笑了下。
這次,可能是他以22歲的身份在笑。
“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會忘?”
每一點一滴都忘不掉啊,總會在夜最深時想起,總會在獨自旅遊時想起,總會在某個夢境中再次相見。
那如詩歌般的回憶,曾折磨了王天北八年之久。
兩人對視著,露出了那時最自然的笑容。
歷史的齒輪偷偷發生了轉動,但誰也不知它最後又會轉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