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人彥來西夏的事,李元昊還沒有想好要如何應對,於是下令保密,不得泄露一絲一毫出去。
但這道命令,也就是對底層小官和普通百姓好使罷了,真正的達官貴人,宗室國戚,哪有一個不知道的余人彥此來的目的。
這些監視的目光,多半就是這些人派來的。
對於余人彥的到來,西夏的上層權貴們分成兩派,一派認為這是攻佔關中秦川的天賜良機。
要是能裡應外合攻下關中秦川,到時虎踞雍涼,守潼關之險,而爭天下,秦滅六國的大勢就算成了,日後一統天下也未可知啊。
另一派則認為余人彥此來,不過是來找幫他分擔壓力的替死鬼,擋箭牌,根本不會真心幫助大夏攻佔關中,更不會配合大夏,只是想把水攪渾而已。
當然了,這些視線的主人也有可能是各國派在西夏的暗探。
西夏會不會揮軍東征,不止關乎著本國的權貴權力態勢,對其他各國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事,自然要密切關注。
余人彥剛要進城,向把守城門的軍官通報來歷。
城門邊,已經先一步竄出來一個穿著代表中層官員身份的官袍,身後還跟著數十個兵丁的官員。
官員既沒有因為余人彥來求援而輕視,也沒有因為余人彥手握一州四府之地,而多麽謹慎應對。
只是例行公事的朝他一拱手。
“閣下可是關中來的余人彥余公子?”
“是我?”
“余公子,本官在此恭候多時了。奉上諭,由本官帶余公子前往處安歇。段延慶,你們回一品堂交令吧,堂中另有差遣。”
“遵令。”
段延慶三人還好,雲中鶴喜的嘴角都要咧開了。
這一路上,他就差掰著手指頭數時辰了。
如今守得雲開,總算送走瘟神,差點就要直接笑出聲來了。
見雲中鶴這麽高興,余人彥心中很是不爽。
什麽意思?和我待在一起很煎熬嗎?
看不慣雲中鶴這家夥這麽得意,余人彥轉頭看向他,“雲中鶴,我知道你的秉性,但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要是讓我知道這段時間有采花賊出沒,後果如何,你心裡有數。”
雲中鶴樂極生悲,嘴角的笑容雖然還停留在臉上,但與剛剛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相比,此時滿滿都是苦澀。
余人彥一上來就把他的路給堵死了。
只要有采花賊出沒,不論誰做的,通通一股腦全算到他頭上。
所以不要想著渾水摸魚,他可不是捕快,殺人不需要證據的。
余人彥不管雲中鶴怎麽想,朝官員一拱手,“還請尊官帶路。”
官員點點頭,轉身上了一頂小轎,身邊幾十名士兵分散兩邊,將余人彥一行人夾在中間。
一路穿街過巷,官員把余人彥一行帶到了一處宅院。
這宅院佔地不小,看著也氣派,即便在這作為京城的興慶府裡,也是實打實的豪富所在。
門外站著值守的十幾名士兵,更是讓宅院多出一份威嚴。
騎在馬上余人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是一沉。
這宅院一看就是民宅,不是官方場所。
把他安排在這裡,可見西夏官方對他是何種態度。
肯讓他進城,還派了官員迎接,說明李元昊對關中還是有想法的。
但把他安排在這裡,就代表李元昊雖然想把關中攥在手中,但還沒有下定決心和遼國開戰,
想要先觀望一下關中局勢發展,順便探探他的底,然後再做打算。 免得貿然入局,落個竹籃打水的結局。
到時折損自身實力不說,還憑白給余家父子當了擋箭牌。
好聽的說法就是思慮周全,不見兔子不撒鷹。
直白點的說法,就是既想佔便宜又怕吃虧。
好在對於這種情況余人彥早就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有什麽失望或失落的感覺。
轎上下來的官員見余人彥臉上沒什麽變化,像是並沒有因為這間民間宅院而產生什麽想法。
官員拿不準余人彥是真的毫不在乎,還是城府深沉,反正一切照實上報就對了。
官員和余人彥寒暄幾句,敷衍的把余人彥所問的何時能夠面君的事搪塞過去。
沒得到想要的日期,余人彥只能暫且入宅等待。
目送余人彥一行入宅之後,官員把身邊的數十名官兵留下,和原本的守衛一起守在宅院外面,這才放心的乘轎離開。
不止宅院門外,宅院裡也有巡邏的守衛,一個個頂盔摜甲,五人一隊,持刀槍巡視。
不過余人彥心裡有數,這巡視防備的並不是有人進來,而是防著他偷偷溜出宅院。
賈人達等青城四秀一個個垂頭喪氣,都看出來己方這是被軟禁了。
去見識一下西域美人的想法是肯定不能實現了,看著架勢,能不能活著離開西夏都是個問題。
賈人達想問問余人彥該怎麽辦,可余人彥卻好像一點也不把被軟禁的事放在心上,坦然自若的進了給他準備的房間。
時間轉眼就過了兩天,有關外面的消息,宅院裡一點也收不到,仿佛是一個隔絕的世界一般。
余人彥倒是該吃吃該喝喝,胃口好得很,嘗了不少西夏特色名菜,可其他人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做為眾人之中和余人彥最熟,關系最親近的賈人達,被其他人推舉出來,由他去問問余人彥到底是怎麽想的。
賈人達找到余人彥的時候,余人彥正對著一隻烤全羊大快朵頤,滿嘴流油,吃的不亦樂乎。
看到賈人達來了,余人彥朝他招招手,“正好,過來一起吃,這羊烤的不錯,香料也好,比起中原的做法來,別有一番風味,嘗一嘗,下次吃就不知道什麽了。”
賈人達在對面坐下,卻一點吃東西的意思也沒有。
“我的余大帥,余師兄,余少掌門,咱們都被人軟禁了,你怎麽還有心思吃啊?
真要有什麽事,以你的武功脫身不難,可我們這幫師兄弟可就死定了。
我對你這麽忠心,余師兄你總不會看著我死吧?”
余人彥放下手裡的羊排,略一沉吟,隨即嗤笑一聲,“急有什麽用,能把耶律洪基急死,還是能把李元昊急得發兵?
再說了,真要說急,你們誰能有我急,我爹,還有我家大部分家當可都在關中呢,要是折了,我死的心都得有。”
“那你還能吃的下去?”
“不吃還能怎麽辦?每天望著雲彩歎氣嗎?要是那些守衛把消息報上去,你猜李元昊會怎麽看我?”
賈人達不說話了,他知道余人彥說的是對的。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有靜氣。
書上說,梟雄人物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百折不撓就是這種人的座右銘。
只是知道歸知道,讓賈人達來,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余人彥切下一塊羊肉給他,“該吃吃該喝喝,把心放肚子裡,時間也耗的差不多了,該試探的,這兩天也都在你們嘴裡套的差不多了。
現在關中局勢緊迫,除非李元昊徹底不想要關中了,不然他心裡必然也是著急的很。
現在是時候正式看看我的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