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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歲月》第33章 飯菜漲價
  新宿舍的舍友們,歡迎了王峻山的到來。他們一共四人,加上王峻山成了五人。五人中除了他和楊旭陽是正式生外,其余均是自費生。人人坦誠地不設防,不稀罕將鹹菜鎖在箱子裡。

  四名自費生舍友交著高價學費,全然不把鹹菜當成私人物品。他們甚至會從家裡抱來一大罐油鹵腐,或者將一大袋的白砂糖,當成白開水的添加劑,調成糖水喝,敞開了享用,不藏著掖著。王峻山到了新宿舍,每天依舊保留在宿舍外頭吃飯的習慣,但至少不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甚至比不上一瓶醬菜。

  整個宿舍最大的特點,是不喜歡外出讀書。他們對王峻山拿上一本書外出到晚自習時間回來的做法,表示理解。為此,王峻山很是感激。舍友的包容與接納,讓他感覺親近,多了一種天然的安全坦然。

  解決了宿舍問題,令王峻山煩惱的還是如何填飽肚子。食堂漲價困擾著像他這樣的人。捏在手裡固定厚度的飯菜票,成了精打細算的必修課。可無論如何計劃,每個月總有斷糧的時候。他要麽計劃著回家狠狠吃個飽,抵上虧空;要麽計劃到了周末的兩天,啃一兩個大饅頭,再喝上一大缸的白開水,填飽了肚,泡在運動場上。可越打球越餓。實在餓得跑不動,他拿上書去了學校外頭的田野。田走完了,就上山。至和省了不緊不慢的一整天,不想飯菜,不用看著食堂咽口水。

  秋季涼爽了許多。王峻山增加了上山的次數。山野裡鳥語花香的靜謐,讓他暫時地放下了焦灼與憂慮。不緊不慢的讀書,一行一行的書本內容被啃個精光。合上書本,再看一眼舒適的異鄉山區風光。偶爾有野果,或者山地裡的蠶豆,他去吃個半飽,讓肚子翻滾著沒有油水的滋味。

  一個周五的晚上,他夾上本書,上了山。山頭之上,是一個小山包。上山的村民特意開出了階梯一樣的坡坎,讓人不費力。

  正在拾級而上,前方多了兩個人影。走近了,是一老一少的祖孫倆。

  小女孩拎著一隻桶,滿臉通紅。桶晃動著,不時磕碰到她小小的腳,顯得吃力;老人稍稍上前些,人到了坡頂,站在小山頭上喘著氣,慈愛地看向小女孩。王峻山腳步快,趕上了小女孩,書本一卷,騰出手來,接過小女孩的桶,再抱了小女孩,爬上小山頭,交給老太太。

  老太太拉了拉頭巾,兩眼微合,往王峻山胸前劃了一個神秘的符號,道:

  “保佑你,我年青的先生。”

  小山頭靜謐而安詳。一轉身腳下是鍍了夕陽金黃的建築,攬上懷裡的晚霞;腳下是芬芳泥土的山林,響著歸巢鳥兒的啾啾叫聲。

  美景伴隨著課本的點點滴滴,鐫刻在了王峻山的腦海裡。

  一段時間後,王峻山偶爾感覺頭暈。剛開始有同學告訴他,你這是以為水土不服。於是,他趁著回家,讓三嬸包了點家裡自留地的土回來,撚一點放進水杯裡,泡上水喝。

  這招不管用。下午的體育課,秋老虎暴虐的太陽在頭頂明晃晃的,遠處多了帶著哨聲的鴿子飛過。抬頭看天,天空見不到一隻鴿子。他胸悶氣短,稍微活動後,喘得厲害。一使勁,眼前金星亂冒。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問題?在下蹲休息一會後,全身乏力,腦袋悶沉沉的,、多了發熱的感覺。沒辦法,他往學校的醫務室和隔壁衛校的醫務室裡跑,打過幾次小針,不管用。醫生給了用上點滴,囑咐他養足精神,感覺會好一些。

  困乏揮之不去,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的力氣。班上的體育委員不能再當了。他不能體力不支仍要去帶操。辭了幾次,王玉文不表態。選班委是頭等大事,王峻山身體不好的理由,或許只是暫時的,不是更換體育委員的理由。沒有辦法,王峻山隻好不再打球。  然而一切無濟於事。後來他實在撐不下去了,跑去地區醫院做了血常規檢查。檢查結果到手,他愣住了:

  “中度貧血。”

  王峻山的貧血,引發了班級關注。班裡跟他一樣貧血的人還有別人。同病相憐,王峻山這才知道另外有同學貧血。

  跟王峻山一樣患貧血的,還有一位名叫亞納漢的同學。他從元江來,是華僑農場的一個傣族小夥子。相比之下,亞納漢的貧血,比王峻山還要嚴重。整個人沒有了傣族夥子的精神頭,小身板瘦瘦的,兩眼無神,嘴唇乾得像是冬天皴裂的模樣。一張口說話,中氣不足。為了對付不時而來的頭暈、頭昏,他縮進被子裡睡得迷迷糊糊。前來看望他的同鄉李力毅嘴快。他打趣亞納漢,叫他“老亞”,叫著叫著,給他取諢名“老鴨”,來描述他說話像是隻公鴨一樣沙啞。

  亞納漢不在場的時候,李力毅向王峻山透露,亞納漢父母都在農場,靠侍弄幾畝莊稼地供他讀書。每次開學,家裡給他帶一個學期的生活費。這個學期遇上交校服費,青黃不接,只能打個白飯糊弄一整天。從亞納漢身上,王峻山看到了自己的可憐樣。他明白貧血是怎麽回事、什麽原因,這才不胡思亂想,認定自己患的是什麽怪病。這下王峻山反倒釋了懷:

  都是營養不良給禍害的!

  貧血的王峻山和亞納漢要治病,,眼光瞄向了營養。可唯一的辦法,只有多吃。說到吃,兩人不自主地打了個哆嗦:談何容易!

  兩人窘迫極了。額外的菜票錢是再不能向家伸手再要了。唯一的法,就是不斷厚著臉皮,跟食堂師傅們套近乎,混臉熟,討要菜油湯。盡管食堂師傅們有時並不理睬,但大部分時候,他們還是如兩人願以償。其中一位別人叫他“老板”的師傅最為大方,每次看著來打飯菜的學生少了,便會吼上一嗓子,喊道:

  “免費、免費了,剩下的免費囉!”

  聽到這樣的聲音,兩人最為高興。

  和食堂師傅混熟了,王峻山聽出了一些門道。原來,食堂是名叫“老板”的師傅暗地裡承包。為了照顧貧困生,他會時不時地推出一兩個便宜品種,提供廉價或者免費的菜品。

  學校裡王峻和亞納漢類型,似乎只是少數。

  學校不時出現一批委培生。他們不定期,也不定時,由各家單位委托學校舉辦培訓。這個秋季天氣漸涼,來了一撥委培生,讓學校食堂多了人。他們是特殊群體,不約而同,全拿著工資,財大氣粗,出手大方。與窮學生們的摳摳搜搜對比,形成巨大反差。相比而言,委培生更招人“老板”喜歡。在“老板”看來,他們不是學員,是財神。

  學校同樣對委培生另眼相看。體育老師一再為他們降低難度,不要閃了腰,不讓他們做有風險的運動,甚至將各項體育的達標難度,一降再降。到了打飯時間,委培生們對食堂的花色品種多了挑剔,不時會直接找學校領導提意見,說食堂不能隻管飽,要有質量,管好。至於價格,他們不屑一顧。

  如此一來,委培生們的到來,助長了學校的漲價風。

  很快,學校再次宣布提高飯菜價格。

  漲價決定由楊淑華監督執行。他穿上那套一成不變的米白色西裝,裹著發福的身材,背著手,往食堂一站,看著嘟了嘴的學生們,用他的炸炸乎乎的江海話,大聲地數落埋怨食堂的學生。

  學生們對楊淑華不滿,背地裡叫他“楊扒皮”,多了怨氣。時間一長,跟他說江海話音的王峻山也因此背鍋。他特別不願聽同學說他們是老鄉,是“一丘之貉”。

  怨氣越積越大。終於暴發了。這天又是“老英雄”對著數量明顯少了的打飯師傅,怒眼圓睜,不肯離開窗口。雙方起了爭執,食堂師傅先暴了粗口,氣得“老英雄”連碗帶飯,扣到打飯師傅頭上,罵他“夥頭軍”!

  學生動手,這還了得!楊淑華直冒青煙,糾著老英雄不放:

  “反了,反了!你這個學生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敢罵我們師傅‘夥頭軍’?不得了, 看我怎麽處分你!”

  學生會聞風而動。一番調查後,他們站到了老英雄這一邊。

  對抗悄然開始。一時間,《校報》和學生廣播裡,刊登和播出了一些聽著更似“無厘頭”的“黑色幽默”。有一篇《課後鈴聲響起的鍋碗瓢盆交響曲》專稿,將打飯的聲響說成“世界是最動聽的聲音”;學生們打到的是“或多或少的幾口”,師傅們“多收了三五兩”;食堂打菜的師傅手,一到打飯得了“手抖病”,“精湛”地伸著菜杓子“深入淺出”,能讓學生打到的土豆洋芋絲,“用珠算‘一口清’,立馬得出多少根”。

  廣播的話外之音被楊淑華嗅出了異樣。他衝進廣播間,叫停廣播,不準發布類似文章,發表類似聲音!他甚至放出話來:

  “你們廣播再不住口,我要解散學生會!”

  嗅到校園有了不和諧味道,許敬業出面了。他攔下楊淑華,不準采取進一步動作。在許敬業看來,學生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吃飽了撐著,要與學校過不去;歷來學校與學生對立,走不到一塊,都是方向有偏差。學生問題不能以這種方式解決,主要的,還得溝通交流。

  徐敬義的出面,讓各方暫時沉默。

  沉默是暫時的。它醞釀著一場更大的動作。

  最終,學生會宣布集體退出。楊淑華提出來,“不換思想就換人”。

  學樣要改組學生會,重新選拔學生會幹部的消息,很快人人盡知。

  一場海選學生會的活動,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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