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
秋雨停了,歸雲湖的水漲了幾分...
但陽光並沒有到來。
鐵灰色的彤雲始終掛在天空,風裡也帶著潮濕的味兒,而顯出幾分陰冷。
...
湖邊,一處偏僻的樹林裡。
“幽明大人死了,陳刑徒死了,孫衙役死了,之前的公羊枯和他的搭檔刑徒死了,甚至連我們帶來的一百甲士,一百弩手也全死了......八爺不愧是八爺。”
相爺府僅剩的女刑徒正淡漠地說著話。
哪怕身為敵人,她也已經對黑無常用上了“八爺”的稱呼。
她姓童,名字已經拋棄了,相爺府裡被稱為童刑徒。
而童刑徒對面的則是公孫世家的人,公孫芙蓉也在其內,他們今晨剛剛趕到。
此時,童刑徒的話每落下一句,公孫家的人臉色就難看一分。
“不過,我們還有希望。”
“什麽希望?”領隊的公孫無當眯著獨眼問。
童刑徒道:“鬼...已經養出來了。”
公孫無當沉吟道:“那我公孫家立刻下戰書,說後天...”
他話還未說完,童刑徒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急。”
公孫無當收了話,靜待下文。
童刑徒道:“雖然幽明大人死了,雖然這裡...剩下的相爺府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可既然我還在這裡,那這棋還得接著下。”
公孫無當愣了下,獨眼盯著這面色陰鬱、神色暴戾的女人,心中暗歎一聲:這相爺府,還真是人才濟濟。若是尋常的江湖門派,此時此刻,早就樹倒猢猻散了。而這女人居然還想挑起大梁...推開棋盤前的屍體,自己坐過去。
頓時間,他收斂了之前那一點兒“對方不是幽明”的輕視之心,問:“童大人,準備怎麽下這殘局?”
童刑徒道:“公孫家主,養鬼之後,最重要的一步是測試鬼的特性...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需要每隔半個時辰就把一個人送到歸雲湖邊去,看他會否遭受鬼的襲擊。
繼而,我們可以得出鬼的攻擊時間。
有了這個時間,明天你們公孫家就可以去和八爺約定血戰時間。
定好時間,你們晚到片刻...如此一來,八爺就必然會被那惡鬼盯上。
到時候,任由八爺有何等本事,也必不能逃脫了...除非,他根本不來。”
公孫無當道:“那送去歸雲湖邊的人呢?這人從哪兒出?”
他此番前來隻帶了十幾名公孫家精英,而相爺府看樣子為了喂鬼抓的那批人也已經用光了...
童刑徒冷笑道:“劍山城裡那麽多難民,失蹤一些很正常吧?”
公孫無當也笑了起來:“你們真是好狠的心啊...平心而論,我雖然也不擇手段,可暫時還做不出用這麽多生民去養鬼,試鬼...”
童刑徒皺眉道:“公孫家主,你...還沒有明白嗎?
為了新世界的秩序,為了皇權依然絕對的穩固,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更何況...這是戰爭。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那些難民就算不給我們抓來,也會在某一天餓死、凍死,能夠投身在新世界的皇權穩固之中,他們的生命也算是有了意義,不是嗎?”
公孫無當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站的陣營,所以默然地點點頭,道:“童大人說的對。”
童刑徒道:“你既然認可,而我相爺府已經沒什麽人,
那抓人的任務就交給你公孫家吧。” 公孫無當果斷道:“好。”
他獨眼掃過天穹壓抑的陰雲,瞥了眼身後,道:“都聽到了嗎?去抓難民,做隱蔽點。”
這些精英都是公孫無當心腹,此時迅速出動。
待到人散去不少,公孫無當又看向一直跟隨著的公孫芙蓉,道:“芙蓉啊,你回趙家。你們趙家在這裡還有些聲望,如果出了些不和諧的聲音,你就把這些聲音給我壓下去。”
公孫芙蓉連忙稱是。
“別讓我失望啊,芙蓉。”
“是...家主!”公孫芙蓉忙恭敬行了個禮,繼而迅速離去。
...
...
片刻後。
第一個心腹把人帶了回來。
這是個從橋洞走出,想去街頭看看有沒有食物的男人。
男人疲憊不堪,穴道被點,嘴中塞著濕布,只能“嗚嗚”叫著,神色裡顯出哀求。
公孫無當視而不見。
童刑徒冷冷道:“送去湖邊。”
那心腹不動。
公孫無當道:“聽大人的。”
那心腹這才將這難民提著往湖邊而去,到距離湖邊二十多米的地方,他拔掉難民口中的濕布,隨手丟開。繼而解開了難民雙臂的穴道,遠遠兒一拋,讓難民自然地落到了湖邊。
那難民已經預感到了有什麽恐怖的事要發生,他拚命的掙扎著,雙手在地上爬著...可他被點了穴道,根本無法掙脫。
他雙瞳裡透著絕望和恐懼,用微弱的聲音嘶啞著喊道:“饒命啊,饒命啊...”
而此遠處,童刑徒和公孫無當則是低下了頭,並不去看。
從【歸雲湖畔的拔頭鬼】的記錄來看,這個鬼的殺人規律是“目光接觸”類的,所以他們不能看,只要聽動靜,等結果就是了。
那難民側臥著,眼巴巴地盯著湖面。
不知為何,這湖水在陰天裡竟呈現出某種詭異的藍色。
在他眼裡,湖水正在詭異地湧出,在往外蔓延,很快他就置身在了水裡...
這難民瞳孔瞪大,驚恐地轉著,所見的只是湖水裡那詭異的藍光。
他心中驚駭,想歇斯底裡地大喊。
可他的喊聲還未出來,瞳孔就瞪大了,刹那後...他表情慢慢地放松了下來,任由水和藍光徹底將他淹沒。
而就在徹底淹沒的時候,這難民又驟地如入魘了一般,五官痛苦地扭動起來,擠的都快成一團兒了,眼睛鼻子嘴巴都聚到了一起。
很快...湖水緩緩退去,這個難民也消失不見了。
童刑徒和公孫無當久等了許久,抬起了頭,這一抬頭不禁愣了愣。
“人沒了?”公孫無當奇道,“童大人,你不是說人頭會被拔掉嗎?怎麽會這樣?”
童刑徒也很好奇,這一次...那拔頭鬼似乎表現出了不同的特性。
至少...這殺人方式改變了。
但殺人規律應該不會變,否則...那不是開玩笑嗎?
不過這些問題都不大,這至少證明了鬼就在湖裡。
她想了想道:“公孫家主,下一次我們試試把人放在相同位置,只是用黑布將他眼睛纏上,讓他目不能視物。
這麽一來,我們可以測試...那拔頭鬼的殺人規律是否改變了。”
公孫無當點點頭。
沒一會兒,再一個公孫家的心腹把個女人帶了過來。
女人約莫四十多,面黃肌瘦,雙目木然,看起來吃了許多苦,也經歷了許多無法想象的悲劇。
而此時她被點了穴道,卻也不反抗,眸子裡只有深深的絕望。
公孫無當把要求說了。
那心腹便提著那女人往前走去,還有個公孫家精英則是搬了個膝高的青石塊,放在了之前一個實驗品消失的位置。
很快,女人被放在了青石塊上,背對湖面而坐,黑布在眼前纏了一圈又一圈以確保不會看到外面的任何景象。
然後,那心腹把女人口中的濕布拔去,又解了啞穴。
“開始吧。”
童刑徒道了聲。
旋即,眾人又低下了頭,不去看湖面,以免被拔頭鬼盯上。
空曠的湖面,只剩那面黃肌瘦的女人略帶瘋癲的笑聲。
而在她身後...
泛著藍光的湖水正在湧出。
但這一次...湖水並沒有直接把女人拖入湖裡,而是繼續地...繼續地...往童刑徒、公孫無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