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冷風,殘月。
大小姐裹著有些單薄的棉襖,這棉襖並不是去年從江南購置的,而是從唐家的廢墟裡找出來的。
一場鬼潮毀了唐家諸多的財物,讓原本就拮據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了,更何況因為“續命草”違約的事,唐家還要準備好違約金,這就更是禍不單行了。
要不是朱八飯支援了不少財物,唐家早就垮了。
此時,整個唐家都頗有些省吃儉用的味道,可是...深冬將至,天氣將越發嚴寒。
兩人走在幽靜的小道上,唐仙芝落落大方,一副端莊保守、持家有道的模樣,這段時間,她早已“重啟”了自身的狀態,決定以平常心面對白閻。
“八爺,天冷了,家裡大大小小的都得添置冬衣,之前的衣裳都毀了...
可是,家裡已經購不起南方的絲棉大襖了。
至於木棉這等奇花異草上生出的棉花雖然便宜些,但在蜀地周邊並無銷售,再加上這入冬了,各地木棉也定然供不應求。
所以,我們唐家想退而求其次,采買些皮草原料,然後回來自己縫製冬衣。
我這邊打探到消息,說是隔些日子,榮陽城江畔會有大型集市,而大批大批的皮草貨船會運貨至此,有不少人家都會去趕集。
我想邀八爺你一起去。”
說罷,她頗有些忐忑,畢竟“家裡窮”這種事只有“當家人”才知道的非常清楚。
如今,唐煌已經有意無意地開始把唐家的事務都轉給她了,所以這些事兒在她心頭一直盤著,今天說給白閻聽,頗有幾分“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
白閻想了想道:“我現在是天道府委任的劍山節度使,應該有俸祿的,我問問石嘯,如果有的話,我也都拿來補貼家用吧。”
唐仙芝道:“那可是你的俸祿...”
白閻道:“我吃的喝的都從唐家拿,自己用不著錢...”
唐仙芝道:“那你便交給靈雀保管吧,你的俸祿我唐家不可隨意拿去,這對你不公平。對了,那集市說是三天后在那江畔舉行,你可有時間陪我一起?”
外面兵荒馬亂,再加上蜀地多山,常有匪患,外出有強人庇護是必須的,而唐家若論強人必定非白閻莫屬了,大小姐於情於理自然希望他陪同一道,畢竟這次購買的乃是整個唐家的皮草,關系到之後的嚴寒裡一家人會不會捱凍,容不得半點閃失。
白閻道:“可以。”
唐仙芝露出溫婉的笑,淡淡道:“那辛苦八爺了,我們...明早出發。”
她雙眼裡閃著小女孩般的光,即便她“重啟”了自身的狀態,可八爺帶來的安全感,還是讓她舒心不已。
在外,她是一家之主,而和白閻獨處時,她就感到自己是一個攀附著大樹的蔓藤,依靠著強大男人的女子。
白閻雖不是她的男人,卻也是自家的男人。
...
...
當晚。
枕邊...
小靈雀躺下,側著身子道:“榮陽城,我可不去,我還要在家練刀法呢。
閻閻,你知道嗎?我練功練上癮啦!
我現在要迫不及待地突破第十一境,早日成為真正的高手!”
“嗯。”白閻應了聲。
小靈雀翻了個身,湊到白閻面前,道:“相公,你就和大小姐兩個人去吧,又不是出去旅遊,這種浪費時間的事,你們倆去就好啦。”
她心裡總想著之前大小姐那“匆忙逃跑”的模樣,
她隨了大小姐那麽久,有時候比大小姐自己都了解她自己... 她明白...大小姐是不幸福的。
所以,她希望能幫助大小姐...
哪怕,這個對象是她的相公,她也願意分享。
因為相公真的很好!
“八爺,你就說能不能吧?”小靈雀見白閻有些沉默,有些生氣,連稱呼都換了。
白閻道:“去。”
小靈雀頓時開心了,潑辣道:“哼!算你識相!那...那你風情萬種的娘子得獎勵你!”
說著,她“嗖”地一下竄入了被子裡,瞬間化作了一隻擇人而噬的母老虎。
...
...
夜漫長...
次日。
“什麽,大姐要和節度使去榮陽城那邊的江畔趕集?”二小姐身上彌散著不少酒氣,像是從酒缸裡撈出來的“醉美人”,然後道,“那我也要去!我和大姐好久沒見了,路上得敘...敘舊!”
唐仙芝溫和地笑道:“小織要來,那便一起吧,我們姐妹有好多話要說吧。”
小靈雀跳起來道:“不行不行!”
“為什麽不行?”二小姐叉腰,柳眉倒豎,狠狠地質問。
小靈雀可不怕二小姐發火,她本也是個潑辣性子,此時眼珠轉了轉道:“這個世界現在有鬼呀...二姐和閻閻都去趕集了,萬一唐家出了事怎麽辦?”
二小姐道:“那,我陪大姐去好了!讓節度使看家!”
小靈雀也叉了個腰,道:“那更不行啦!大姐昨天可是先和閻閻約好了,難不成讓大姐食言嗎?再說了,節度使現在管三城八鎮二十六村,不讓他出去了解下自己負責的疆土,那怎麽行?”
二小姐想了想,覺得似乎又道理。
她看向唐仙芝。
大小姐的心跳忽地快了一拍。
這麽一來,她不就是要和白閻獨處了?
但很快,她平穩了下來,只是獨處而已,只是一起去趕集采購皮草而已,又有什麽關系?
而且家族確實需要人坐鎮。
“二妹,你就聽靈雀的吧。靈雀天賦很厲害,你武學天賦也高,你們在一起能夠聊的東西也會很多。”
小靈雀在旁助攻道:“二姐,我飛魚刀法已經修煉到第十層啦!厲害不?”
“第十層?你...你...”
二小姐迷離的瑞鳳眼微微上翹, 然後生出了“不可能”的懷疑,但這興趣卻也被勾了上來,笑道,“那行吧,我們去試試。”
“走!!”
小靈雀傲嬌地昂了昂頭,然後與二小姐走開了。
臨出屋門前,她還回過頭,對著白閻喊了聲:“閻閻,你可要保護好大姐!”
說完,她又對唐仙芝笑了笑。
大小姐如被看穿了心思,微微垂首,雙頰突地飛紅。
旋即她又暗自懊惱起來。
為什麽要臉紅?
可那丫頭為什麽要那麽笑?
白閻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心思。
“我去禦車。”
“禦車的事便給家丁們做吧。”
“從前我是小廝的時候,也為大小姐禦車過,不是麽?這些天家裡的家丁丫鬟們都在忙著,能省一個人便省一個人吧。”
“那...那便聽八爺的吧。”
唐仙芝隻覺胸口兒裡的那顆心又加速跳了起來,但白閻的提議確實是最好的,如今唐家事情很多,多留一個人在家也是好的。
沒一會兒,白閻就禦車到了,她掀開簾子上了車。
車裡很暗,禦車少年鞭策駿馬的雙手有力的很,大小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時間,莫名地綺思再起。
馬車出了唐府,單調地車輪聲很讓人懨懨欲睡,而來自於少年的安全感卻讓大小姐產生了困意。
她已經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
車,出了北門。
唐仙芝隻覺困意湧上,再難阻擋,便閉上美目,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