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閻一直很喜歡望山亭。
也喜歡望山亭邊草叢裡的野貓。
他愛喝酒,貓愛喝水。
酒在壺中,水在湖裡。
望山亭在唐家,唐家在劍山城。
這些,白閻都喜歡。
當喜歡的東西忽地被奪走後,他就生出了要奪回的想法。
藍光隨雨,縈著氣罩虛流不息,其實白閻已經很累了,之前抵禦鬼潮花費了不少力量,但他並不以為意。
因為這條路,他退不了,既然退不了,何必去在意自己有多累?
須臾之後,他又來到了湖心。
此時的湖心,又發生了變化。
天地之間,霧氣蒙蒙,盡皆藍色。
這簡直就是個藍色的鬼世界。
白閻從懷裡抓出水晶鏡,鏡面明亮,倒映出他的臉。
哢...
他輕輕掰動,讓水晶鏡斷成了兩面。
“哼...”他神色變得專注無比,然後直接撤去了真氣罩。
既要見鬼,那就要先觸發它的殺人規律。
雨水再度淋濕了他的衣裳,讓他成了個落湯雞。
而這鬼湖則是以他為中心,開始沸騰起來。
強烈的睡意在襲來。
眾多的水鬼也在襲來。
白閻稍稍仰頭,雙目看著視線無法穿透的朦朧,而鬼首驟地浮現於他的頭顱重疊,又默然回眸,看向身後。
他然後深吸一口氣,雙手各緊持一面水晶鏡,在即將陷入夢境前調整姿勢,往後仰倒。
嘭!!!
落水。
沉沒!
鬼首幽幽向下,人面亦很快被湖水覆蓋。
水鬼們如是繼承了“前輩”的記憶,此時好似聞到了腥味的白鯊,從四邊遊來,卻又小心地避開了白閻的鬼首,而從人面一處而來。
嗖嗖嗖!!
水裡,劃出一道道陰冷軌跡。
可水鬼還未近身,白閻就已經猛地睜開了眼。
之前經歷了那麽多次,又思索了這麽久,他早已做好了入夢的準備。
而在夢裡,只要劇痛就會醒來。
所以,白閻一入夢就直接以指為刀,瞬間戳入自己的體內。
如何正確判斷是不是在夢裡?
這也很簡單。
因為,夢裡是沒有鬼首的。
這鬼湖能夠拉白閻入夢,卻無法把鬼首拉入夢。
事實上,正常人即便這麽做也醒不來,可白閻卻有鬼首,鬼首在不停地對抗夢境的靈異,而起到削弱的作用。
白閻的夢中自殘直接加速了醒來的過程。
此時,他做出了早在心裡排演了許多遍的姿勢。
兩隻抓著水晶鏡的手往後張開,調整角度從斜邊對著後腦杓。
頓時間...水裡出現了三張鬼臉。
三張鬼臉幽幽盯著各個方向,覆蓋了所有角度。
水鬼們受到內心殺人規律的驅動不停靠近白閻。
可在靠近後,卻看到鬼臉,繼而陷入“死機”狀態。
幽深的水域,水鬼們一個個停滯凝固,自我把頭,繼而崩碎,化作髒水。
白閻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卻死死維持著雙手往後,持鏡照鬼首的姿勢。
他一口氣換也不換,只是在往湖底繼續沉著。
四周很安靜,他已經快墜到湖底了,湖面外的狂風喧雜都被隔絕了,耳膜嗡嗡的,只有水在流淌的聲音。
這安靜讓白閻想到很久之前寧後坐在暖爐前聽他講故事的場景,
又讓他想到早起時唐靈雀在窗下鏡前梳妝的時光... 還有一壺酒,坐在望山亭三天三夜。
還有釣一次魚,卻任由魚餌被吃。
諸多回憶,如火焰裡的走馬燈,在緩緩旋轉,緩緩焚燒。
這一波就是直接去對鬼。
如果失敗了,也許會死,死不了也只有帶著唐家逃跑了。
然而...
鬼一直沒出現。
而湖裡的水鬼則在大批大批的崩碎。
鬼潮的源頭正在被斬斷了。
但鬼還是沒出現。
啪。
白閻已經沉到湖床了。
他隻覺之前那一口氣已經不多了。
但鬼依然沒有出現。
“水晶鏡照射的方式應該是成功了,但鬼湖裡的那個鬼好像忌憚鬼首,所以不出現了...它不出現,我似乎並沒有辦法。”
“觸發殺人規律,會讓鬼進行殺人。”
“可不同的鬼殺人方式也不同。”
“這鬼的殺人方式真是苟,它拖人入夢,讓人入水淹死,轉化為水鬼,再用水鬼形成鬼潮,去覆滅一個城市...
可是,它自己卻不現身。”
“我甚至來到了湖中,都無法找到它在哪兒。”
白閻躺在湖床上,忽地身形一動,運氣之間,往湖面上方浮去。
可就在這一刻,水面上忽地出現了黑壓壓一片,細看過去,卻見是不知哪兒來的許多水鬼。
這些水鬼之前一直躲著,直到現在才出現。
它們似乎是明白白閻的氣快耗盡了,所以想來拖著他,讓他被溺死在這湖裡。
可是,此時的白閻雙手穩穩地抓著水晶鏡,三張鬼臉無死角地覆蓋周邊,形成了一個“必死區域”。
他連躲都不躲,直接往上浮去。
然而,下一幕讓他愣了愣。
水鬼們的“智商”好像又進化了,它們並不遊過來,而是在淺水層不停地製造水流,往下壓來,迫使正在浮起的白閻往下落去。
而因為視線黯淡的問題,這鬼首的“必死區域”只有在靠近後才會觸發, 所以...水鬼們遠遠地浮著,便沒事了。
白閻眯了眯眼。
他當機立斷,立刻收回了鬼首。
靈異力量消失,作為武道巔峰存在的力量便回歸了。
那一口殘存的、如風中野燭般搖搖欲墜的氣息,頓時化作了真氣,在經脈中一轉如光電。
嘭!!
真氣激射,從白閻的周身肌膚裡往外擴開。
白閻身子一動,便要如魚雷往遠射出,繼而迅速脫離這深湖。
而就在這一刻,他身側不遠處的湖底巨石後忽地遊出了一縷黑糊糊的東西,不知是水草,還是什麽....
嗖!
那東西極快地飄到了白閻身側,在白閻即將浮到淺水層的時候,又纏到了他腳上,繼而死死地箍住了他。
白閻往下看去,卻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正在他下方不遠處。
這纏住他腳的東西,正是那女人的頭髮。
雖然看不太清,但他可以保證這女人絕不是最初王二描述的那個白衣女人,而像是個穿著官家衣服的女人。
這女人正在水下的黑暗裡,直勾勾地盯著他。
而她周身,則是氤氳著詭異的藍光。
一蓬蓬藍光,如潮水從她周身往外湧動。
“終於肯出來了...”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白閻卻露出了笑,從始至終...他的雙手一直維持著握鏡的姿勢。
而現在,他再度祭出了鬼首。
鬼首一出,隨著鏡子化作三張臉兒。
其中一張剛好對上了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