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火搖曳。
屋外,雨流成幕。
天空好像破開了,一道道灰色雨柱垂落而下,遮蔽萬般視線,而地面的積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拔高。
“那...妹夫,我們怎麽撤?”唐仙芝沒有任何猶豫,八爺在這兒,那就聽八爺安排。
白閻沉默了下,道:“我先帶你和靈雀離開,我可以用真氣撐開氣罩,全方位的遮擋這雨。”
唐仙芝鎮定地問:“那要多久?”
白閻道:“我會把你們送到安全地點,一來一回...半炷香時間吧。”
唐仙芝沉默了下,她眸光流轉,看向外面的積水和雨流,忽道:“唐家撐不到兩炷香...一炷香就結束了。”
白閻道:“相信我...我只是先把你們送去最安全的地方。”
唐仙芝垂著頭,她不可能拋下整個唐家而偷生於世。
“妹夫,我知道...你是想把我們送走,然後再回來和唐家共存亡。”大唐仙芝很聰明,立刻猜到了白閻的意圖。
然後,她溫婉地笑道:“可是,你沒有想過,我們也想和你共存亡?”
小靈雀跳出來道:“相公,我也是。”
白閻掃過屋舍裡的丫鬟。
丫鬟們手裡抓著熾熊熊燃燒的火把,可似乎被這一幕感染了,一個個眼睛閃著亮光。
“我們也是。”
“我們與唐家共存亡!”
“白哥,我們都是!”
氣氛有些安靜,有些激昂。
明明外面雨流狂落,藍雨幽幽,地面漂浮的人體如入漩渦,往歸雲湖而去,詭譎的氣氛一重一重。
靈異現象正在加劇,鬼潮即將形成。
鬼...亦將複蘇。
可是,白閻卻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心安,好像靈魂的寒冬裡多了一團取暖的火,這火烘的連血都熱了。
“好。”
他應了聲。
然後轉身往門扉走去,走到門前,又轉頭看著小靈雀,柔聲道,“小心。”
小靈雀這一刻也不暴躁,也不潑辣了,一反常態地柔聲回了句:“相公,回來我下面給你吃。”
狗糧瞬間灑出,大姐和丫鬟們一個個臊紅著臉,扭頭看向小嬌妻。
靈雀小嬌妻頓時雙頰十倍羞紅,跺腳,揮拳道:“走走走,快點走!!你好煩!沒有面,家裡沒有面!”
大姐則喊道:“白閻,活著回來~~”
現場,也許只有她真正知道...八爺要去做什麽。
白閻應了聲,然後默然踏入雨幕。
真氣撐開,雨幕如瀑,垂天尺三千!
撞在那氣罩山藍光縈繞,虛流不息,竟成了個藍色水球,。
白閻走在水球裡,身形縱躍,幾個起落就來到了唐家閣樓高處,站高望遠,觀察情況。
遠處...
朱八飯和唐煌正皺眉看著遠處,忽地看到雨幕裡多了道人影。
那人影孤絕而立,站在黑漆漆的磚瓦上,周身流淌著幽藍的水球。
能夠以真氣撐出氣罩,是宗師的特征。
可宗師卻不能讓撐開氣罩成為常態,而這人竟能在這麽大的雨流裡如此隨意動用真氣。
一個名字瞬間衝入了唐煌腦海。
“八爺!!”
朱八飯也醒悟過來了,現在這種絕境,能夠出現在唐家上空,又這般強大的只有八爺。
他也趴到欄杆前,激動地看著那藍色的雨球,明明根本看不清模樣,
卻還是激動地喊著:“是八爺,一定是八爺!” ......
白閻默然看著歸雲湖。
湖心裡散發著幽藍的光,這光照出波瀾裡一個又一個水鬼的輪廓,那些水鬼猙獰咧嘴,隨著湖水的漲高,而逐漸往陸地爬來。
入目之密集,難以想象。
“暫且說這是鬼湖,鬼湖的殺人規律,還是很清晰的,不僅清晰,而且似乎很容易達成......
初步判斷,為接觸到藍色的湖水,雨水。
接觸者會陷入類似夢境的狀態,之後沉淪入噩夢,再在無知覺的情況下卷入湖中,變成水鬼。”
“除了雨之外,還有水鬼殺人。
不過,水鬼的殺人規律和這鬼湖似乎並沒有關系,而是完全遵循著人心的惡。
所以,水鬼殺人要和鬼湖區分開。”
“水鬼可以被殺死,但卻沒有用,因為水鬼即便死去也能給鬼湖提供力量,讓鬼湖裡的鬼降臨的更徹底。”
“這鬼的殺人手段有哪些呢?”
“某種類似夢境的力量,締造水鬼,隱瞞水鬼變成鬼的記憶,甚至...可能連天氣都受到了影響...這就是鬼目前表現出的殺人手段。”
“藍光,披發的白衣女鬼...”
無數信息和細節在白閻腦海裡衝撞,又被解析。
這不過這麽短的時間,湖邊的望山亭已經徹底被淹了,只露了個尖尖的角在外面。
白閻神色一動,直接激射了過去。
足尖在望山亭的亭尖上一踏,竟往茫茫的湖面而去。
不能再猶豫了...
鬼仆的源頭是湖中的鬼,只有立刻控制住那鬼,才能讓一切停止。
白閻從懷裡抓出一張白漆刷的慘白的面具,安靜地倒扣在了自己臉上。
“既然而要和鬼接觸,那就......”
嘭!!
白閻主動撤去了氣罩。
“觸發鬼的殺人規律,主動去接觸這藍色的湖水!”
“同時...”
茫茫雨幕裡,第二個頭忽地和白閻的頭顱重疊在了一起。
白閻面頰向上,看著灰蒙蒙的驟雨如箭,垂天而落,背則是對著整個鬼湖,往後張手仰倒。
“也觸發鬼首的殺人規律。”
“剩下的,就交給運氣吧。”
哧...
哧...
白閻感到自己的眼皮沉重異常,好像灌了鉛,精神也疲憊無比,好像三天三夜沒睡。
就算是武道實力強如他, 也完全扛不住這幽藍湖水的侵襲。
他的臉被湖水完全淹沒...
他的身子在往幽藍的湖心沉去...
而他終於閉上了眼,陷入了夢境。
這是一個美夢...
夢裡,他的鬼血沒了,寧後活過來了,和之前一樣的性子,而不是現在這般的詭異。
然後,他帶著寧後和小靈雀...幸福地活在這和平的盛世裡。
緊接著,噩夢又降臨了...
噩夢顛覆了美夢裡的一切,可才剛剛開始,整個夢境世界就如個大鏡子被錘子敲碎了。
他直接就醒了...
他睜開眼,發現正漂浮在湖中,周圍全是慘白水鬼,或是才落水的還在掙扎的人。
下一刻,湖底,一道詭譎的身影閃過。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水流從下往上衝擊而來,將他“嘭”地一聲從湖中轟了出去。
湖面激起水柱,白閻在半空一個翻身,目光瞥動之間,凌空抓來一根不遠處的斷裂長竹。
長竹落水,漂浮在波瀾之中,而他則穩穩地站在了竹子上。
大雨模糊著整個世界。
鵝卵石大的雨滴,劈頭蓋臉地砸在湖面上。
四面八方,風雨重重,一陣一陣的轟鳴,像在耳邊呐喊。
白閻踩踏著竹子,身形隨波逐流,而這恰如在鯊魚池裡出現了一塊淋血的肥肉,很快...密密麻麻的水鬼從周圍而來,在水下成了個倒金字塔。。
從遠看...好像白閻踩在一座翻轉的、沸騰的水鬼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