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道身影疾馳而來,正是柳弦。
他落在滿地碎屍上,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柳書見,又望向井邊,若有所思。
“三少爺。”
“柳弦。”
兩女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紛紛跑過來。
“待在那邊別動,送他去看大夫,隨便清理一下現場。”
交代完,柳弦從地上的碎屍上撿了一塊骨頭,縱身跳入了古井。
剛落入古井的一瞬間,他身上包裹住了一層蒼青色的氣罩,隔絕了井水,一路往下沉。
越往深處,井水越發冰涼,仿佛墜入冰窟。
一團團灰綠色的水草飄散在水中,似乎感受到生命的到來,紛紛纏繞了上來,困住了氣罩,這些水草如利刃一般,瘋狂切割氣罩,想要吞噬柳弦。
柳弦眸子一凝,微微張口,鬼音震蕩開來,將纏繞的水草震碎,同時也引發了井水的巨變,形成了旋渦,巨大的吸力拉扯著他往下墜去。
旋渦如同絞肉機,水壓層層疊加,作用在氣罩,刹那間,氣罩絲絲開裂,隨後轟然破碎。
柳弦立即催動了魚皮,一層魚皮套在身上,魚貫墜入深處。
催動魚皮的代價非常大,之前還沉寂著的鬼音此刻產生了躁動,發出吞噬的欲望。
這是個不好的信號,萬一鬼音重新侵蝕,他會死在井底。
但沒辦法了,已經走到這一步,況且柳弦也不想放棄,他緊緊的捏著骨頭,他在骨頭上感受到了一鍾疫病的氣息,介於生於死之間,若是爆發出來,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憑借著魚皮的保護,柳弦衝破旋渦,來到了井底,一落地便激起了腐臭的淤泥。
他看向上空,井水渾濁不堪,心中計量了一下,這古井大約深六十米。
周圍的水溫已經降至零下攝氏度,奇怪的是,在一片冰霜之中,仍有大量的白色浮遊生物在大量繁殖,它們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氣息,紛紛向柳弦撲來。
冰霜破碎,井水一片灰綠,惡臭撲鼻。
柳弦臉色一僵。
這就是那該死的疫病的氣息。
難道這是源頭?
他張開嘴,恐怖的鬼音席卷而去。
泥層炸起,白色的浮遊生物毫發無損,瘋狂撲來。
柳弦急忙後退,腳下一滑,摔倒在淤泥層上。
大量淤泥散開,露出了地下的石板,石板上有一個手掌印。
柳弦抬起手一看,竟和石板上的手印一模一樣。
或許其中有什麽關聯。
他身手往石板上一對。
哢嚓……
後方的井壁上開了一道門,柳弦扭頭望去,滿是驚駭。
石室裡,無邊無際的屍堆沉積,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換做常人,早就嚇尿了。
柳弦不會,他強忍住惡心,像石室內跑去。
一進石室,外邊的白色浮遊生物停止了進攻,圍在石室前一動不動。
這讓柳弦感到疑惑,莫非這石室中有能克制這些白色病源蟲的東西?
他轉過身來,望著遍地屍骸,心臟抽搐了一下。
除了他現在站這地,石室內幾乎沒有空處。
他不免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這裡出現了那麽多屍體。
思考了一會,柳弦蹲在前方的一具屍體上。
屍體衣著古裝,保存完好,但肉身上卻出現了坑坑窪窪的膿包,以及細微的血洞,彌漫著疫病的氣息。
是外邊的白色浮遊生物。
柳弦心中有了答案。
他又翻了翻屍體,然而這下子出現了異變,屍體迅速風化,不僅是這一具,其他的屍體也起了連鎖反應,迅速風化,不過數秒,石室一片空蕩。
柳弦有些尷尬。
這下子闖了大禍。
不過他並不氣餒,剛才在屍體上他已經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據屍體上的標識,他們應該是元代人。
至於是元代什麽時候,柳弦就不得而知了。
忽的,身後傳來躁動,柳弦轉身,心中一沉。
有白色浮遊生物入侵了。
是因為屍體消失的緣故。
來不及多想,又有白色浮遊生物侵入了。
柳弦朝石室內部跑去。
一群白色浮遊生物緊隨其後。
不多時,柳弦停住了。
在他前方,一個簡易的竹棚下,樹立著一具泥塑,從造型上看,是一位老者,一位走方郎中,栩栩如生。
走方郎中面容和藹,神情憂鬱,他坐在凳子上為人看病,棚子裡七零八落的躺著幾十具泥塑,表情痛苦。
柳弦心中一動,抬腳踏入了棚子。
下一刻,他站在了一個滿是病患的棚子裡,一位走方郎中正幫一名病人把脈。
棚子環境惡劣,腐爛物,嘔吐物,排泄物,沉積一地,病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個個骨瘦如柴,皮膚上滿是細小的血洞,長滿了膿包,奄奄一息。
“小弦,去外邊打點水來給百姓們喝。”
這時,坐診的遊方郎中說道。
柳弦望了望周圍,指著自己:“我麽?”
他只是一個看客,按道理來說自己是無法參與到已經發生過的事中的,對此他有些疑惑。
遊方郎中沒有答話。
反倒是地上的一個病患抱住了自己的腳,哀嚎道:“給我點水,水——”聲音戛然而止,他死了。
柳弦捏緊了拳頭,拉過了一個木桶,走出了棚子。
迎面而來的是漫天黃沙,以及千瘡百孔的土地。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大量屍體,仿佛鋪了一層公路。
空氣渾濁,一片惡臭。
柳弦屏住呼吸,悶頭往前方跑去。
一路跑來,所見的是殘垣斷壁,遍地狼煙。
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天災人禍。
柳弦站在河堤上,束手無策。
河床乾涸,莊田死絕。
遠處,饑餓的野狗啃食著屍體。
河另一邊,喊殺聲此起彼伏,
柳弦試圖使用厲鬼的力量,卻發現全部力量消失不見,自己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他跳下河床,抓著木棍用力拋,木棍磨到手出血,河床巍然不動。
他望向天空,烈陽高照,這裡遭遇了百年難見的大旱,大地被炙烤得無比堅硬,哪怕是回現代開挖掘機來都無濟於事。
他蹲在地上,望著乾裂的河床,眼睛紅了起來。
許久,他站起身,爬上河床,提著尖銳的木棍,朝那群野狗走去。
野狗發現了他,嘶吼著朝他衝來。
他咧嘴一笑,迎著衝了上去。
殘陽灑落大地,他提了半桶狗血回到棚子。
人都死了。
他提著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遊方郎中幫每個人合上了眼睛,站起身看著柳弦:“你晚了。”
“不是還有你麽,給。”他強笑著把桶給遊方郎中。
遊方郎中沒有接,他低頭看著死前的人,說:“我早就是死人了,我想救他們,但沒有成功。”“你說,當郎中是為了什麽?”
“為了想救的人,為了救更多的人。”
遊方郎中笑了:“說得好聽,你看我有救到一個人麽?他們都死了。”說著,他臉色癲狂的抓著我,“他們都死了,我就是個廢物,什麽狗屁郎中,都是騙人的。”
“可你依舊堅持了下去不是麽,在遙遠後的今天,你依舊樂此不疲的重複這一幕,醫道在你心中並沒有死,你需要一個傳承者,完成你的遺憾。”
“哈哈哈,你果然是我的傳人,醫道並沒有死,走出去,打救世人。”
遊方郎中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他平靜的問道:“敢問師父大名?”
遊方郎中笑道:“遊方子,遊遍天下,碌碌無為,莫要學我。”
他嘿嘿一笑:“我可能比你更廢物。”
“找打!”
鬥轉星移。
柳弦站在竹棚前,看著抬手欲打的遊方郎中,輕輕一笑:“放心吧。”
遊方郎中的泥塑微微一笑,隨後和其他泥塑轟然破碎,消失在世間。
與此同時,身後的白色浮遊生物襲擊而來。
柳弦轉身,將桶中的狗血潑了出去。
狗血灑在白色浮遊生物上,爆發出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柳弦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消化著遊方郎中的傳承。
待白色浮遊生物,不,應該稱呼為疫死更合適,焚燒殆盡後,柳弦信步離去。